雕檐映日,畫棟飛雲。
碧闌干低接軒窗,翠簾幕高懸戶牖。
雲兮樓不愧是揚州城內最大的幾個酒樓之一,裝潢極爲出色。
“仙女姐姐說的沒錯,我們兄弟倆好久都沒有吃過飽飯了呢!”正在大快朵頤的寇仲聽到了祝玉妍的話,狠狠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埋頭痛吃。
墨非冷笑着看了祝玉妍一眼,意思很清晰明瞭,你怕是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吧?你自己都還是個丫鬟呢,還替這兩小子求情?到底墨非也沒再訓斥兩人了,寇仲和徐子陵當偷兒和乞丐久了,過得確實也不怎麼好。
“像他們這種長久飢餓之後,陡然間暴飲暴食,你以爲是什麼好事呢?”
墨非也不管了,喝着別有韻味的古酒,再嚐了嚐另具匠心的菜餚。
雖然沒有現代調料豐富,但是味道也確實不錯。
寇仲和徐子陵兩人好歹還知道分寸,看見墨非較爲喜歡的菜餚,就默契的選擇不去動,而是去吃墨非看上去不怎麼喜歡的。
“我原以爲你遠離塵世、無牽無掛的,怎麼突然想到了收留這兩個小子?”祝玉妍抿了一口清酒,瞥了墨非一眼。
這個疑惑困在祝玉妍心中也好久了,她有點想不通,這兩個小子有什麼特別的,怎麼就得到了墨非的看重?
要知道墨非可是天上之人,武功招式、生活習慣,和她們截然不同,似乎也不需要僕人服飾的樣子,並且聽他的意思,停留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何必自找麻煩呢?
雖然墨非口中說着是收小廝,但是在祝玉妍眼中,墨非此舉別有深意。
當祝玉妍問出口的時候,寇仲和徐子陵停下了狼吞虎嚥的動作,也滿是好奇心的看着墨非。
他們自己也很好奇,爲什麼墨非似乎看他們的眼神有些莫名的玄妙。
“你沒有瞧見嘛,他們倆根骨絕佳,靈性十足,我就想收着做兩個童子,不行嗎?”墨非淡淡笑道。
“我不否認他們天資很好,如果是早些年遇到,那是我也忍不住收徒念頭的良才美玉,但是他們年紀太大了啊,根骨定型,幾乎已經沒有未來了。”祝玉妍輕嘆道。
“年紀這種東西,在你看來或許是大問題,可是在我看來,卻並不重要。”墨非意味深長的看了寇仲和徐子陵兩人一眼,道:“這倆小子我收在麾下稍加調教,未來即使不能破碎虛空,也至少是個大宗師級別的人物,用來看家護院,再合適不過。畢竟我好歹也是個有身份的人,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自己動手吧?”
調教?
害怕.jpg。
寇仲和徐子陵兩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好吧,其實寇仲和徐子陵對於墨非這個提議,並無異議。
雖說他們現在的志向是當大將軍、大丞相,逍遙世間,未來他們的確這麼做了,可現實就是他們現在不過是一窮二白的乞丐和偷兒。
他們這種志向就像墨非還是小孩子時候的理想,有一次老師佈置作業,選擇自己的理想,最開始墨非聽到周邊人講科學家的偉大,他就想當科學家,後來覺得宇航員也不錯,就想當宇航員,然後又想當有錢的企業家,到最後,經過了好一番的冥思苦想,墨非終於確立了自己的理想——公交車售票員。能夠每天數錢,還能夠坐車悠閒的到處亂逛遊玩。
寇仲和徐子陵的志向,不是樹立了一個目標,然後不斷的努力奮鬥去達成這個目標,而是他們的天賦、能力、機緣達到了一定程度,然後想起來,哦,自己好像曾經樹立過一個目標,順手就去實現了唄!
說白了,在修煉《長生訣》之前,他們倆人就是普通的乞丐而已,被人打死了都沒有人管的那種,所謂的遠大理想,也就是說着玩玩罷了,現在墨非願意管吃管住,還能教授他們武功,即使不能讓他們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也能夠有滋有味的,作爲兩個十六七歲的偷兒,有膽子、有心性去拒絕墨非嗎?
寇仲後來去爭霸天下,原因很多,有讓心上人李秀寧刮目相看的傲氣、有經過和氏璧、邪帝舍利、《長生訣》等重重催生出來的宗師絕巔的修爲、有楊公寶庫財物、宋閥支持等便利,可事實上寇仲真的把爭霸天下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了嗎?要他真的把小時候大將軍理想當成一回事,也不至於把半壁江山拱手讓給李世民了,卻幾乎把手底下的人往死裡坑!特別是宋閥,估計要不是因爲不想讓女兒宋玉致守寡,宋缺一刀砍了寇仲的想法都有了,老子已經把全部寶壓在了你身上,你特麼卻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時候突然投降了?一投降,你寇仲自己不在乎功名利祿便罷,卻直接把宋閥十數代的積累的無數人力物力化作了飛灰。宋缺一生的堅守也就成了一個笑話。
祝玉妍看了看墨非,冷笑一聲。
墨非說得好聽,用來欺騙寇仲和徐子陵這種什麼都不懂萌新足夠了,可是對她這種老妖女來說,就明顯不夠了。
她能夠找出墨非話語之中無數的破綻,比如說,就算你資源豐厚,能夠把兩個年級大了的少年堆到大宗師境界,但又何必呢?你不會去找兩個資質絕佳的童子嗎?身處亂世,想要找一些天賦好的孤兒幼童太容易了,寇仲和徐子陵兩個小傢伙天賦確實是好,卻又沒有到了逆天的程度,你把堆砌在他們身上的資源,同等用在天賦好的童子身上,效果事半功倍,用在寇仲和徐子陵身上只能算是事倍功半。
她祝玉妍要是相信了墨非這些鬼話,那就是腦子進水了。
不過這些話倒也不用挑明瞭,畢竟還是要給墨非幾分面子,一旦把話說開了,恐怕寇仲和徐子陵兩個小傢伙,就會對墨非產生不小的隔閡。
……
由於天下不靖,賊盜四起,人人自危,揚州首先興旺前來就是城內的十多間武館和道場。
若論規模威望,則首推由揚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龍親自創辦的石龍武場。
近十年來,石龍已罕有到場館治事,一切業務全交由弟子打理,但因武場掛的是他的名字,所以遠近慕名而來者,仍是絡繹於途。
石龍的內外功均臻達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否則如何能數十年來盛名不衰。
此人天性好道,獨身不娶,一個人居住於城郊一所小莊院裡,足不出戶,由徒弟定期遣人送來所需生活用品,終日埋首研玩道家秘不可測的寶典《長生訣》。
據歷代口口相傳,此書來自上古黃帝之師廣成子,以甲骨文寫成,深奧難解,先賢中曾閱此書者,雖不乏智能通天之輩,但從沒有人能融會貫通,破譯全書。全書共七千四百種字形,但只有三千多個字形算是被破譯了出來。
書內還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曾看過此書者的註譯,但往往比原文更使人模不着頭腦。
猶幸書內有七副人形圖,姿態無一相向,並以各項各樣的符號例如紅點,箭頭等指引,似在述說某種修煉的法門,但不諳其意者不練猶可,若勉強依其中某種符號催動內氣,立時氣血翻騰,隨着更會走火入魔,危險之極。
石龍與此書日夕相對足有三年,但仍是一無所得,就像寶藏擺在眼前,卻苦無啓門的鑰匙。
夜晚,天上繁星如明亮的寶珠閃閃發光,點綴在漆黑的天幕。
銀盤大小的月亮垂落清輝,照耀世間。
一古色古香的房間,道家陳設,在一角之地的香爐裡燃燒着名貴的檀香。
石龍盤膝坐在靠牆的一面石壁之下,雙目閉着,五心朝天,鼻尖隨着呼吸,細細將那檀香之味吸納如體內,心神卻沉浸在天外。
他是在試着修煉《長生訣》!
“噗嗤!”
忽的,石龍雙目驟然睜開,佈滿血絲,一口逆血噴了出來,散落成了血霧。
“唉!”
石龍重重的嘆了口氣,伸手擦去了自己嘴角殘留的血漬。
“這《長生訣》到底該如何修煉?難道非得要破解那另外五千甲骨文才有機會?”
石龍從自己懷中掏出了《長生訣》秘籍,平鋪在了面前,再度觀看這他已經揣摩了無數遍的秘籍。
自從得到了《長生訣》,石龍已經不死心的嘗試修煉了無數次了,每次都是以走火入魔而告終。
可是他覺得如《長生訣》名列四大奇書的偌大名頭,從軒轅黃帝時代流傳到了現在,幾千年的歷史了,仍舊能名聲不墜,在時間長河之中,除去廣成子也必然有人修習成功過,不然難以解釋。
時間掩埋了多少秘密,連軒轅劍這種人道至寶和軒轅黃帝的人皇武道都能夠失落,憑什麼《長生訣》能夠例外?
所以《長生訣》應該是能夠修煉的,只不過他石龍沒有找到入門的方法而已。
“可是哪怕是當事最博學的人,也不可能通譯甲骨文,難道這《長生訣》就因爲文字的失落而變成了無用之物?”
石龍滿心的惆悵。
江湖傳言,只有四大奇書方纔有可能窺破破碎虛空的無上武道,《長生訣》就是其中之一啊!
他這一生,不慕名利,不好女色,只癡迷於大道。
如今大道之門就在眼前,卻苦於沒有鑰匙開啓,就像是渴望自由的鳥兒,卻受困於鳥籠裡面,心中是何等的煎熬。
又嘆息了一聲,石龍眉頭緊蹙:“或許是因爲我石龍並非有緣之人?”
道家一脈,最是講緣分不過,得到是緣,失去是緣,成全也是緣。
不知道爲何,石龍心血來潮,總覺得《長生訣》這道家至寶之所以來到他石龍的手中,就是爲了替別人做嫁衣。
在得到《長生訣》的那一刻,石龍也以爲過自己是豬腳,別人不能參悟的《長生訣》,那都是因爲他們愚蠢,未必不能在他石龍手中綻放光芒。
可是現實的打擊讓石龍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個尋常人,運用的嘗試各種修煉《長生訣》的方法,都脫不開持有《長生訣》前人的藩籬,跳不出框架。
論智慧、論學識、論武道、論道藏,他石龍都不會是其中最頂尖的人之一。
“不!”想着想着,石龍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逐漸崩塌,雙目漸漸赤紅,變得猙獰可怕起來,道:“《這長生訣》,我石龍一定能夠將其破解!”
長達三年的時間,對着《長生訣》灌注了所有的心血,石龍早已經不復昔日悠然心境。《長生訣》已然成爲了他的執念,魔障。
“我一定能夠成功!”帶着三分狂癲之色,石龍重新將《長生訣》收入懷中,沉浸心神,繼續修煉。
事實上,以石龍剛剛修煉《長生訣》失敗的經歷,至少需要休養兩天,修復受損的經絡,方可繼續修煉,不然很容易留下暗傷。
可是石龍已經顧忌不上了。
不成功,便成仁!
……
在清冷的月輝之下,兩道人影離地三尺,悠然的往着揚州城郊一處偏僻之所而去。
兩道人影,男人相貌俊美,女人清麗無雙,若如被不知道的旁人看見,絕對會讚道一對金童玉女。
但是墨非是拒絕的!
之所以在拿《長生訣》的時候還不忘帶上這個老妖女,而不是像寇仲和徐子陵一般丟在家裡,因爲這妖女是有可能逃跑的。
誰知道揚州城內有沒有她們陰葵派的據點?
而墨非想要《天魔策》,想要《天魔大法》,想要《道心種魔》,怕是都需要這個老妖女幫一點忙,自然不能放任她逃走。
而在這個通訊極爲不發達的時代,紅後沒有了用武之地,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出一個人,絕對是一件並非容易的事情。
因此墨非不忘時刻帶上祝玉妍。
而且……將魔門陰後帶在身邊做丫鬟,不認識的人倒還也罷,要是有人認得出來,那他血手人屠墨非的逼格豈不是一下子就到了天上?
有祝玉妍做丫鬟,還不拿出來顯擺顯擺,這就彷彿富貴不還鄉,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