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菲利克斯被城堡裡巨大的喧譁聲吵醒。
他搖晃着腦袋,眼前的城堡彷彿擁有了自己的情緒。他知道這是錯覺,但這種感覺相當令人着迷,菲利克斯洗漱時想着,就像是學校裡的每一塊磚頭都活了過來,要迫不及待參與一場盛會。
今天是十一月最後一個週末,也是學校答應讓被學生會審覈通過的學生團體招新的日子。儘管菲利克斯覺得沒什麼必要——很多俱樂部已經提前好幾天下手搶人,現在估計已經招夠了,但剛起牀時感覺到的情緒似乎表明他之前猜錯了。
菲利克斯收拾好後帶着瓦倫來到禮堂,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些學生的熱情。
禮堂里人聲鼎沸,已經擠滿了學生。菲利克斯下意識換成攝魂怪的視角觀察,放眼望去,他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在一片歡快的海洋裡。四條長長的桌子被堆到牆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如同礁石的攤位,以這些攤位爲中心,激起一波波攜帶濃郁情緒的水花。到處是五顏六色的旗子和吆喝聲。
菲利克斯踱步到禮堂一角,麥格教授和弗利維教授站在一起,麥格教授的臉顯得有些僵硬,她很難對眼前無處不在的違規行爲視而不見。
“哦,米勒娃,別太嚴格。”好脾氣的弗利維教授說,他拿出魔杖,像是指揮家一樣在空氣中揮舞幾下,從杖尖中飛出一條條彩色綢帶和一羣嘰嘰喳喳的小鳥,這些小鳥排着整齊的隊形在空中飛翔,時不時逮到一個落單的學生就繞着他盤旋。
菲利克斯眯起眼睛,那似乎是一羣雛鷹?金色柔軟的絨毛下是一層細密的青銅色羽毛。
他怔怔出神,他突然想起第一年開學時,他也對禮堂做過類似的改動,他在天花板上變出一條翠綠的大蛇,西弗勒斯也參與了……菲利克斯咧嘴一笑,伸出手指,一條巨大的鳥蛇在空氣中凝聚出來。
鳥頭,細頸,藍綠色的羽毛,自由舒展的翅膀和閃閃發亮的翎羽,俯下身時顯出一雙琥珀色寧靜的眼睛。
禮堂裡的學生安靜了一下,然後更加議論開了,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鳥蛇!我只在圖片上見過,沒想到實物這麼漂亮。”賈斯廷·芬列裡一臉讚歎地說。
“我在七號教室見過,”蘇珊·博恩斯說,但她也癡癡地望着天花板,“它們藏在竹林裡,還有陶瓷鎮。”
“那是什麼?”賈斯廷問。
“一座全部由瓷器構成的小鎮,海普教授的記憶體還邀請我進去玩兒來着,說是——”蘇珊·博恩斯想了想,“內測。沒錯,就是這個詞兒。”
“內部測試?”賈斯廷多少理解了這個詞兒的意思,“聽起來很有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放。”
另一邊,麥格教授狠狠地瞪了菲利克斯一眼,對他禮貌而又帶着挑釁意味的眼神很不適應,她胸膛鼓了鼓,最後猛地一揮魔杖,角落裡的椅子神奇地翻着跟頭衝出來,變成大大小小的金毛獅子。
當鄧布利多出現的時候,禮堂裡一副亂哄哄的景象:金色的雛鷹四處翱翔,藍綠色羽毛的鳥蛇載着幾個學生從頭頂劃過,牆上蹲着一羣獾,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底下的皮皮鬼看。
皮皮鬼盛裝打扮,憨態可掬地漂浮在半空,他神奇地沒有做出任何破壞氣氛的舉動。
這隻代表一件事,禮堂裡的學生傳遞出的想法讓皮皮鬼感受到了快樂。
鄧布利多腳邊傳來磨蹭的觸感,他低下頭,一隻毛絨絨的小獅子正仰起頭和他對視。
鄧布利多笑了笑,拿出魔杖朝下方一指,以他爲中心,深色冰冷的地板變成一條草綠色的毛毯。在陣陣歡呼聲中,鄧布利多彬彬有禮地離開,邊走邊在人羣中尋覓,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個十分顯眼的人。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並排站在一起,將禮堂裡的熱鬧景象納入眼簾,邊擺弄着他的大拇指,“如果我打算參加一場盛會,是絕不會穿一件黑色的袍子的。”
“真遺憾,我只有這一種顏色的衣服。”斯內普冷冷地說。
“有時候換換口味也不錯,你覺得銀色如何?或者綠色?”鄧布利多說完,凝視着禮堂裡走來走去的學生,半晌他輕聲說:“留意一下菲利克斯。”
“誰?”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海普。”鄧布利多近乎耳語着說。
“你瘋了,鄧布利多?”斯內普大聲喝道。十幾英尺外,一個舉着麻瓜電影海報的學生嚇得手一抖,海報飄飄蕩蕩落在他腳下,斯內普一臉厭惡地盯着上面的電影名字,“獅子王?獅子王?”
那個學生膽戰心驚地撿起海報,一溜煙跑遠了。
斯內普冷靜下來,但他的語氣更加刻薄,他壓低聲音說:“你老糊塗了嗎?”
鄧布利多露出無奈的表情,“我確實老了,但還不算糊塗。”但斯內普依然打量着他,似乎要看出他是不是別人僞裝的,那隻鷹鉤鼻怎麼看都不正常。
鄧布利多知道自己必須給出解釋,他望着遠處揮舞着一面巨大旗幟的韋斯萊雙胞胎,嘆息地說道:“菲利克斯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是什麼?”斯內普下意識問,“違反魔法部法律?他違法亂紀的事做得還少嗎?”
“不,西弗勒斯,比那要嚴重得多,”鄧布利多說,“涉及到一個人,你只需要知道:在某種程度上,他比伏地魔還要危險……總之,我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你曾是他的老師,只有你最瞭解他。”
“沒有人瞭解菲利克斯·海普。”斯內普惡意滿滿地說,“就算哪天他突然送給你一道索命咒,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老實說,我倒不怎麼在乎這個。”鄧布利多面帶笑容地說:“所以,多關注一下他,好嗎?”
……
弗雷德和喬治站在一個木頭箱子上,面前擺着一排空黃油啤酒瓶,七八個低年級小巫師蹲在瓶子前,望着瓶子裡不斷炸開的一簇簇煙花,露出羨慕的表情。
“瓶中煙花!”弗雷德高興地說,“只要報名,就可以免費領取一個。”他伸手指向一旁懸掛的海報,上面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大字——“誓死守衛校規!”
一個學生仔細閱讀大字下面的介紹部分:還在爲讀不懂繁瑣的校規而困擾嗎?或是因爲違反校規而被扣分和關禁閉、從此羞愧得難以見人?你有沒有因爲自己蹩腳的犯規行爲受到同伴的嘲笑?如果你也有同樣的困惑,一切答案盡在‘誓死守衛校規俱樂部’,帶你逐條解讀校規,並對每年新增加條目進行權威解析!讓您從容面對七年學校生活!
這個學生總覺得哪裡不對,擡起頭時看到一張笑容燦爛的臉。“怎麼樣?”喬治擠擠眼睛說,“是不是心動了?還在猶豫?機會難得啊,朋友,你可以先報名,我們免費提供三節培訓課,如果你有天賦很快就能領悟精髓……”
兩分鐘後,這個男生茫然地抱着一個黃油啤酒瓶離開了。
“注意別把瓶子打碎!”喬治在他身後友善地提醒,然後滿足地嘆了口氣。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說:“打碎後有什麼後果?”喬治嚇了一跳,轉過頭看着那兩個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學生。
“哈利?羅恩?”喬治驚訝地說。
“是我們。”哈利嘟囔說。
喬治上上下下打量他們半天,突然笑出聲,“赫敏一直在找你們……”
“是啊,我們知道,”羅恩含糊地說,“我們躲過兩次了。”
哈利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可以看到‘前線瞭望站’、‘S.P.E.W.’、‘彎角鼾獸一定存在’、‘哈利波特崇拜者俱樂部’四個攤位湊到一起,圍成一個鬆散的正方形,納威、赫敏、金妮、盧娜、克里維兄弟正熱火朝天地忙活着。
哈利打了個哆嗦,他知道在克里維兄弟的攤位上,印有‘哈利·波特’臉的照片掛滿了一整面幕布。他和火龍戰鬥的畫面懸在最高處,也不知道克里維是怎麼拍的,他的頭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畫面,另外三分之二是猙獰的匈牙利樹蜂,羅恩和赫敏在角落裡拍手,就像是誤入現場的觀衆……
一羣人圍着指指點點。哈利驚恐地發現——德拉科·馬爾福正盯着他的照片打量,臉上的輕蔑毫不掩飾,距離他不遠,馬法爾達興奮地拉着丹尼斯·克里維問東問西,丹尼斯熱情地給她介紹,隨後她拿出一個綠色的小本子和羽毛筆。
“介意我做記錄嗎?”
“哦,當然不。”
兩道尖銳的嗓音穿過鬧哄哄的禮堂,鑽進哈利耳朵裡。
在馬爾福和馬法爾達兩個人中,哈利不確定自己更不希望誰看到這一幕,如果是這學年之前,那個人絕對是德拉科·馬爾福,因爲他肯定會編出一堆瞎話來嘲諷他,但現在哈利猶豫了——他完全不知道馬法爾達會編出什麼故事。
隨後他就發現一件更驚恐的事,海普教授和小天狼星結伴走過來,停在‘哈利波特崇拜者俱樂部’前,饒有興趣地打量幕布上的照片,小天狼星的眼睛似乎在發光……
“嗨,哈利。”哈利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嚇得他一激靈。回過頭看是盧娜。
“你怎麼在這裡?”哈利壓低聲音說。心裡萬分後悔來前沒喝上一小口福靈劑。
“赫敏一直在找你。”盧娜說,“我看她太忙了,就自告奮勇提出幫忙。”
“有很多人報名?”羅恩吃驚地問。S.P.E.W.這麼受歡迎嗎?
“是啊,他們都快忙不過來了。”盧娜眨着大眼睛說。
即便從盧娜的語氣中聽不出指責的意思,但哈利還是泛起淡淡的愧疚感,不管是對赫敏還是納威。畢竟他纔是‘前線瞭望站’的創辦者,但他現在全甩手給其他人了。
哈利心裡有一絲絲猶豫,但在看到海普教授走過去後,那點猶豫馬上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要是教授詢問他關於‘哈利波特崇拜者俱樂部’的話題,他絕對會羞愧死的。
……
“我可以採訪你嗎?”馬法爾達問。
“什麼?我?”丹尼斯·克里維手足無措地看着她,馬法爾達點點頭,“哦,好吧。”
“你上幾年級?”
“二年級。”
“所以你去年就入學了?”馬法爾達興奮地說。
“是啊,那張照片就是我拍的。”丹尼斯自豪地指着有匈牙利樹蜂的照片。
另一邊,小天狼星爽快地在報名表上簽名,“這樣就可以了?”
“當然!”科林·克里維激動地說,他鑽到櫃子底下抱出一個大盒子,“所有照片都在裡面了,都是我精挑細選的。”
小天狼星高興地帶着自己教子的全套照片離開了。
“丹尼斯!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的俱樂部招到了一位教授!”科林尖聲說,他回過頭想要擁抱自己的弟弟,結果發現丹尼斯不見了,他左右看了兩眼,丹尼斯被一個女生帶着在冷冷清清的S.P.E.W.攤位附近聊天。
赫敏正和納威、金妮一起分發‘前線瞭望站’的傳單,偶爾也會應付“什麼是彎角鼾獸?”之類的問題。赫敏的表情氣鼓鼓的,爲了不耽誤事兒,她特意把兩個俱樂部的位置拼到一起,結果她這邊空無一人,之前說好的三個新生今天一個也沒來!反倒是‘前線瞭望站’十分受歡迎,詢問的人絡繹不絕,報名表很快就填滿厚厚一摞。
赫敏鬱悶地眺望紛亂的禮堂,心裡悲哀地想:和一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協會相比,明顯音樂、電影、魔法畫和粗暴的打鬥更有吸引力。
這時,一個黑色的、圓滾滾的小傢伙突然跳到桌子上。
“唧?”
“瓦倫?”赫敏擡起頭,看着瓦倫一手拿着一支專屬魔杖,杖尖閃爍熒光,看起來就像是在揮舞着兩根熒光棒。“喔。”赫敏心裡暖洋洋的,她抱起瓦倫在臉上蹭了蹭,“啪嗒——”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從嗅嗅口袋裡掉出來,攤在桌上。
“高手日記?”赫敏勉強辨認出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母,她困惑地看着瓦倫,瓦倫窘迫地掙開她的手,撿起自己掉下來的小本子。轉頭溜走了。赫敏在原地想了幾秒,抿嘴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一個聲音問。
“前線瞭望站,你可以認爲是傲羅預備役,雖然是自發性質的,但我們會盡可能提供專業的訓練以及……”赫敏下意識念着臺詞,“呃,教授?”
菲利克斯微笑着朝她點了點頭。
“無人問津?”他問,打量着桌上的一摞空白報名表。
“可能確實不合時宜。”赫敏垂頭喪氣地說。
“如果只是想吸引一些成員,你可以試試韋斯萊雙胞胎的做法,”菲利克斯說。他和赫敏一起看向‘誓死守衛校規’俱樂部的方向,那裡人滿爲患,和這邊形成鮮明對比。
“可是我不想——”赫敏咬着嘴脣,糾結地說。
“你好?”一個聲音插進來,馬法爾達探頭探腦地看着他們,她剛和丹尼斯約好一場採訪,隨後馬不停蹄執行預定計劃。“我可以拿一張報名表嗎?”
赫敏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要加入S.P.E.W.?”
馬法爾達聳聳肩,“如果你同意的話——”
“同意!”赫敏馬上說,“你也對家養小精靈感興趣?你是怎麼想的?其實我覺得這個名字有些過時了,但作爲組織的第一個目標也很不錯……我的意思是,和我最初的想法不同,我希望新的章程能團結一切具有類人智慧的生物,大家互取所需。即便從武力考慮,巫師也佔據絕對優勢,這時反倒是彰顯風度的時候……”
菲利克斯手裡轉着羽毛筆,在一旁默默聽着,自己的助手似乎一直在完善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平權沒必要,反正他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消除仇恨、建立以巫師爲首的泛魔法聯盟還是很有價值的。
想了想,他拿過一張報名表填寫起來。
馬法爾達對赫敏的熱情不太習慣,“哦,呃,”她吞吞吐吐地說:“有件事最好告訴你。算上你這邊,我一共加入了二十七個俱樂部……”
赫敏臉上的喜悅凝固了。
“你在開玩笑嗎?還是你把所有能報名的俱樂部都加了一遍?”
“當然不是!”馬法爾達生氣地說:“我在加入前肯定要聊聊,至少確定他們不是一時興起……”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聽起來就很沒說服力。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番,最後赫敏妥協了。她疲憊地說:“好吧,給你表格……等等,這張有人填過了……教授?”赫敏左右張望,結果看到哈利和羅恩從另一側鬼鬼祟祟地走過來,他們差不多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了。
“你們——還——知道——回來?”赫敏朝他們大聲嚷嚷。
“教授離開了?”哈利和羅恩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她。哈利心虛地說,“太好了,呃,我是說……你怎麼在這?”他轉頭瞪着馬法爾達。
馬法爾達高傲地把臉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