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馬爾福表情肅然,一股凜冽的寒風似乎凍住了他的嗓子。看起來像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張開緊閉的嘴脣。他木然地說:“很勇敢……德拉……我是說那個小巫師。”
菲利克斯仔細端詳着他的臉。
風又開始颳了起來,樹木黑色的影子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搖曳。片刻的沉默後,盧修斯輕聲說道:“我知道一點兒情報,馬爾福家族總是消息靈通……”
“……大概幾個月前,暑假裡……一天深夜,手臂上的黑魔標記突然從沉眠中甦醒過來,這是十幾年未曾有過的事……一些人很惶恐,他們找我傾訴了這件事,而我……安慰了他們。”
菲利克斯饒有興趣地看着盧修斯。所以,他早就知道了伏地魔的異常?他一定擔驚受怕了許久……魁地奇世界盃,是否是那些謊稱被施加奪魂咒、從而逃避懲罰的食死徒們的集體宣泄?
而當自己遞上橄欖枝時,盧修斯才順水推舟地接了過來?
“手臂上的黑魔標記?”菲利克斯問,“我記得不是隻出現在受害者家的房子上空嗎,作爲食死徒邪惡的標誌?”
盧修斯打了個哆嗦。對上那雙平靜的藍眼睛時,他又忍不住回想起魁地奇世界盃上發生的事情。就是眼前這個人,以絕對的優勢戲耍了上百個巫師……他的魔法似乎沒有極限,越過長長的距離貫穿了身旁之人的胸口……每次從噩夢中驚醒,他都會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這雙眼睛的主人要對付的是自己呢?
他的姿態越發謙卑了,身體像是矮了一截。
他小聲說:“這是一個隱秘。黑魔王爲忠誠的信徒打上標記,作爲聯繫他們的手段……而那些信徒,也會獲得黑魔王的另眼相待,被賜予召喚黑魔王的特權。”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這才說得通。在魔法界,能夠隨時保持聯絡的手段較少,這主要是因爲巫師的行動力太過強大了,幻影移形和飛路粉解決了大部分距離的問題。
但在戰爭爆發的時候,巫師對即時通訊和情報傳遞的需求急劇提高,每一方陣營採用的手段都各不相同。據他所知,魔法部的傲羅們總是集體行動,力求在局部佔據優勢;鳳凰社用守護神傳遞消息;至於食死徒這一方,此前他一直不清楚……
原來是用黑魔標記嗎?
“這麼說,每個食死徒的手臂上都被打上了烙印?”
“並非如此……是那些‘忠誠的’信徒。”盧修斯強調了一遍他剛剛說的話。
“我該怎麼理解‘忠誠’這個詞?”
“……黑魔王只在乎有用的人。”盧修斯不安地低下頭,讓人看不清他快速轉動的灰色眼睛,“那些本領高強的,有地位的,有錢的,或是具有特殊的本事……比如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飛快地擡起頭看了一眼,菲利克斯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他趕忙重新低下頭。
“西弗勒斯?”菲利克斯慢慢地重複道。
“是……是的,上學時他在魔藥上展示了非同一般的才華,遠遠超過我,也超過了當時的魔藥俱樂部裡的任何一名成員。黑魔王看重他的才能,不總是讓他參與行動,而是在後方提供珍貴的魔藥……後來,恰好斯拉格霍恩退休,霍格沃茨急需一名魔藥課教授,黑魔王就安排他進了學校,探知鄧布利多的一舉一動。”
菲利克斯微微頷首,他知道這件事,鄧布利多在戰後爲西弗勒斯作了擔保,證明他是自己的臥底。但現在的一個問題是,食死徒和鳳凰社,誰先誰後?
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潛藏着一個驚人的秘密。
“西弗勒斯什麼時候加入的食死徒?”
“畢業前的一次集會上,黑魔王親自召見了他。”
良久的沉默後,菲利克斯開口道:“我們跑題了,除了那次,之後黑魔印記還有過異常嗎?”
“陸續有幾次……斷斷續續的灼燒感……”
“嗯。”菲利克斯說:“就像是麻瓜電器的信號不良?”
盧修斯愣了一下說:“你說的沒錯,海普先生。”他知道麻瓜電器是什麼東西,也知道信號不良的意思。
“那麼,還剩下一件事,讓我看看你胳膊上黑魔標記的樣子……”
盧修斯猛地擡起頭,在之前的談話中,他一直避免提到食死徒,也避免把自己和那個詞兒聯繫到一起。但現在他必須要做出抉擇了。
“盧修斯……?”
片刻的遲疑後,他顫顫巍巍掀起了袖口。在左前臂的內側,有一個淺紅色的像是胎記的圖案。看起來非常模糊,讓人無法分辨出它的具體樣子。如果放在其它地方,說它是龍痘瘡的早期症狀都一定有人相信。
菲利克斯反覆和腦海中的資料作比較,終於從一些獨特的形狀上看出幾分熟悉的影子。
“正常情況下……在黑魔當道的年代,它是鮮紅色的,像血液一樣。黑魔王消失後,印記消退,但現在已經褪色的印記又開始變得明顯。我們也曾懷疑過,他在籌備自己的歸來……”
盧修斯別過頭去說道。
“所以,你決定選擇一邊了嗎?”菲利克斯笑着看他。
盧修斯薄薄的嘴脣蠕動着,沒有說話。
“開個玩笑,你當然可以兩頭討好,兩頭下注——就像你一貫做的那樣。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但是,盧修斯,我和伏地魔不同,我對一些人足夠的重視,我希望我們能就此達成共識。”
“也許你的一個消息就能救我認識的人的一條命,我對此滿懷期待,並提前向你表達我的敬意。”菲利克斯直起身體,用冷峻的語氣說:“把這番話牢牢記在心裡,雷霆纔不會落在你身上。”
“如果有那麼一天,黑魔王歸來……”盧修斯在巨大的壓力下艱難地說,“我當然、當然願意……願意……”
“願意什麼?”
“……爲正義的事業貢獻力量,海普先生。”
菲利克斯露出滿意的笑容:“往好處想,也許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你只是許下了一張空頭支票。”
“哦,對了,”他的語氣重新變得輕鬆起來,“我看到了一位掮客走進了馬爾福莊園,他爲馬爾福家族做事嗎?我對此很感興趣……看起來你們有一套自己的規矩,沒有添加些額外的、不必要的魔法……”
……
雲層遮住了月亮,盧修斯·馬爾福靜靜地站在原地,腦海中是菲利克斯·海普悄無聲息消失的畫面,就像他在魁地奇世界盃上做的那樣,完全沒有半點預兆。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今天發生的事驚心動魄,即便得到了部分承諾,他也並沒有覺得更加安全——想到在黑魔王眼皮底下搞事,他就一陣顫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黑魔王的可怕。好在他只需要透露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他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此刻,他比誰都希望黑魔王的迴歸計劃流產,但像他這種人,從不會把未來寄託在虛無縹緲的‘希望’上。
只要小心周旋,他就穩穩拿到了未來的一張門票。
不管誰輸誰贏!
半晌,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回去就給德拉科寫信,讓他聖誕節回家一趟。是時候好好教育他了,整天就知道在學校裡和那個波特糾纏,還總是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