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柯一笑,接過她的水杯放在牀頭櫃上,“沒關係,不是事事都要我親自做的。”
小冬對着空氣瞪大了眼睛,一串眼淚突然涌了出來,老男人跟她說最近很忙,今天還要加班,可是對唐佳卉卻說不是事事都要他親自做的,撒謊,騙子!
還以爲老男人真的把她當成寶貝了呢,是寵物寶貝吧!
不想再聽到裡面講些什麼話,小冬轉身就跑。
路邊有幾棵樹折斷了,綠化工人正拿着鋸子在鋸,那是昨天台風過境的結果。她這輩子最怕颱風了,尤其恨今年這場颱風,把她老公都颳走了。
“安小冬!”
有人喊她,她循聲望去,又是唐天放。
“安小冬,我沒有騙你吧,葉柯確實在醫院。”
小冬二話不說,彎腰拾起腳邊的樹枝,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唐天放抽去。
唐天放伸手不錯,側身一閃連連躲過,嘖嘖嘖,這個丫頭太野蠻了,他嘲笑着說:“安小冬,葉柯喜歡像我姐那樣溫柔如水的女人,你?算了吧,要是我我也不會喜歡你。”
小冬像失去理智一樣狂抽他,是他來惹她的,他的嘴多賤啊,小冬又拾了一根樹枝,雙手連續不斷地往唐天放身上抽。
唐天放後退着躲避,似乎在安小冬面前,他從未佔過便宜。
這時,公路上開來一輛車,葉洋從車窗裡看到了這一幕,“司機,停車,小冬在跟人打架!”他脫口而出。
後座的葉明轉頭看去,嘿,這不就是他們家那個小兒媳婦麼,“小楊,過去瞧瞧。”
車子停下,葉洋跳下車來,拉住小冬說:“安小冬,發生什麼事了?”
唐天放看到葉洋,調侃道:“嗯,這個小夥子才適合你,安小冬,看來你也不甘寂寞啊。”
小冬一發狠,往前跨了一步直接往他臉上一抽,“譁”的一聲,那叫一個準,唐天放的額頭鼻樑下巴統統遭殃。
“啊!”唐天放痛到不行,眼睛只看得到鼻頭上冒出鮮血來。
葉明也下了車,冷哼一聲:“怎麼回事,怎麼在大街上跟人打架?小冬,你還有沒有家教?”
小冬見是公公,又是羞愧又是憋屈,扔了樹枝條轉身就跑。
“誒。”葉洋看看小冬,又看看葉明,“小爺爺,我去追她看看。”
葉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眼就看到了唐天放,他本就嚴肅的表情變得更加沉重,丫頭,打得好,打得真好!
唐天放沒有想到葉明會來,他狠狠地瞪着葉明,此時的他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額頭鼻尖嘴脣都被抽得出了血,樣子有點搞笑,但依然掩蓋不住他仇恨的眼神。
這是八年後葉明和唐天放第一次正面相對,葉明不屑的眼神帶着鄙視和唾棄。而唐天放,不再是八年前那個懵懂無助的男孩了,銳利的眼神像兩把尖刀,狠狠向葉明刺去。
“不知所謂!”葉明扔下一句話,轉身走回車裡,“小楊,開過去追上葉洋他們。”
葉明一走,唐天放實在忍不住了,痛得想大叫,想伸手摸又摸不上手,“嘶……安小冬,臭丫頭,你最好每次都這麼好運!”
另一邊,葉洋追了幾步就追上了小冬,他看到小冬溼潤的雙眼,拉着她的胳膊,問:“小冬,他是誰?欺負你了?你哪裡受傷了?”
“我沒受傷,沒事。”嘴裡說着沒事,眼淚卻不爭氣地掛了下來,她很想忍住不哭的,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渴望平靜過。
“還沒事呢,瞧你哭成什麼樣子了!”
樹枝條很髒,小冬雙手手心都是綠綠黑黑的,隨意地一擦臉,臉上也被蹭了許多污漬。葉洋伸手抹着她的眼淚,以及臉上的污漬,“告訴我他是誰,他怎麼欺負你了?”
告訴你有什麼用啊,你們都姓葉,你們是一家人,想着,小冬哭得更厲害,肩膀一抖一抖的,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心痛。
葉洋看着她只哭不說話的樣子,心裡急啊,他搖着她的肩膀說:“快告訴我,我幫你出頭去。”
後邊的黑色轎車徐徐靠近,葉明看着前面這倆個小朋友,他微微地皺起了眉頭,葉洋和小冬的關係似乎很不錯啊。
“葉洋,小冬。”他搖下車窗喊他們,“上車再說。”
小冬極不情願地被葉洋拉上了車。
小冬坐在副駕駛上,葉洋和葉明坐在後座,小冬想哭又不敢哭,只好憋着,可是越憋越難受,整張臉都快扭曲了。
葉明看看前面的小冬,再用餘光審視着身旁的葉洋,他並沒有在意小冬和唐天放發生了什麼爭執,而是很在意當下的這件事——葉洋很着急啊。
葉洋今天是陪着葉明打高爾夫球去的,本來想繞到醫院拿一下葉明的身體檢查報告,卻在門口遇到了小冬。在他的印象中,安小冬一直都是一個愛笑的女孩子,從來沒有見過她哭。他很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可是有葉明在,他不好問。
回到葉家,溫美若看到小冬渾身髒兮兮的樣子,感到十分意外,“呦,你怎麼來了?還弄成這副樣子。老頭子,這,怎麼回事?”
“這丫頭人小膽子可不小,在醫院門口跟人打架。”
“啊?跟誰打架?”
葉明朝裡屋看了看,沒見着葉雨,便說:“唐天放!”
溫美若愣了一下,作爲婆婆,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兒媳婦跟別人打架是好事情,即便那個人是欺負她女兒的唐天放。她失望地看着小冬,搖搖頭說:“嘖嘖嘖,安小冬,真有你的,真不知道葉柯怎麼想的,他怎麼會喜歡你這隻小猴子,唉!”溫美若一邊嘆氣一邊走進裡面,嘴裡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小冬緊緊抿着嘴巴,她麻木地接受着這一切,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我還是回去了。”她說。
葉明轉頭看着她,“來都來了就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叫葉柯也過來。”其實葉明心裡還是挺佩服小冬的,只不過他不會表現出來罷了。
葉洋說:“是啊,你趕緊去擦把臉,真的很髒。”又是泥又是眼淚,還青青綠綠的。
小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是啊,真髒,葉柯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他怎麼會喜歡這麼髒的人?他本來就不喜歡我……
想及此,她心頭又一陣酸楚,怎麼會這樣,一想到就痛,怎麼會這樣!她點點頭,趕緊跑去了裡面,即便是哭,也不想讓他們看到看笑話。
“小冬……”葉洋擔心地看着她。
葉明冷哼一聲,“葉洋,沒大沒小的,你得叫她嬸嬸。”
“……”葉洋極不情願地說,“嬸嬸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唐佳卉腦子裡的淤血已經散去,明天就可以出院,聽到這個消息,葉柯鬆了一口氣。
“篤篤篤!”
聽到敲門聲,葉柯和唐佳卉轉頭看去,看到門口站着的唐天放,都傻了眼,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啊?只見唐天放戴着墨鏡和口罩,原先往上豎起的頭髮全都蓋在了額頭上,即使是這樣,那條毀滅性的傷痕依然清晰可見。
“姐,我先回了,明天來接你。”
“天放,你怎麼了?”
唐天放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沒什麼……葉柯,你今晚留在醫院陪我姐。”
葉柯有些爲難,他肯定是要回去的,唐佳卉連忙說:“我不用誰陪,你們都走。”
“隨你,我走了。”他這副尊容,沒臉繼續呆着,不,應該說沒臉繼續在外面呆着,臉傷不是他的錯,出來嚇人就是他的不對了。
唐天放走了之後,唐佳卉朝葉柯笑了笑,“對了,小雨現在怎麼樣?”
“說好不好,說不好也挺好,照樣過唄。”
“我很抱歉……”
“說抱歉的應該是我,以洋已經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我了。”
唐佳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一直嚴守的秘密,不想卻在莫以洋口中透露了出去,“你……都知道啦。”她眼神閃爍着,“所以你今天才會陪我,你是覺得對我抱歉嗎?呵呵,其實你不必掛在心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葉柯鄭重地說:“我非常抱歉我爸對你們的所作所爲,我一直以爲你放棄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還不明所以地怨着你,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唐佳卉低下頭微微一笑,“葉柯,你爸說得對,我配不上你,何必因爲我讓你們父子結怨?”
葉柯皺着眉頭,心裡更加自責,“我還能爲你做什麼?”他是想補償的,補償唐佳卉因爲背井離鄉所受的苦,也補償那一段全心全意付出過卻無疾而終的感情。
唐佳卉目光盈盈地看着葉柯,時隔多年,她這個眼神,一如當年純真而透淨,她對他的愛,從來沒有參雜過任何雜質。葉柯接觸到了,也讀懂了,他卻不能迴應什麼,他轉而說:“我認識一個骨科專家,他在法國,我們交情不錯,或許他能治你弟弟的手。”
唐佳卉抿嘴一笑,原來他所說的補償就是治癒唐天放的手,她就知道自己不應該期待什麼的,“我們看過許多權威的骨科專家,現在這樣已經恢復到最好程度了,想痊癒是不可能的。”
葉柯點點頭,“那你們生活上工作上如果有困難的話,也可以找我。”
“謝謝,我們過得很好。”
兩人的談話一度冷場,禮貌與客氣貫穿了全場,葉柯對她有愧,他盡力表達着內心的愧疚,即使當年的感情無法回頭,他也希望她過得好。而唐佳卉原本心如止水的內心漸漸起了波瀾,葉柯終於知道她離開的真相了,可是他的反應很平靜,也很理智,她以爲他會跟葉明大鬧一場,殊不知,她所認爲的那個葉柯是八年之前的葉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