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陸之遙沒法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於是乾脆利落的轉身,準備離開。
“我還以爲,你在這四年裡一定能學到些什麼,結果到頭來還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嗎?”
身後又傳來了林逸南的聲音,陸之遙腳步短暫的一停頓,咬牙繼續往前走,身子卻猛地被用力拽了過去。
“你是不是瘋了!”陸之遙被逼迫着靠在牆上無法離開,看着眼前的人,她憤怒的低聲朝着他吼着:“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看來還在乎我的死活。”
林逸南說着不溫不火的話,和陸之遙的完全搭不上邊。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陸之遙滿腔怒火,理智都快隨着酒勁消失不見了。眼睛不時看向孟青等人可能會出現的方向,偏偏林逸南卻一副不慌不急的樣子,一點都不怕被人發現。
“來見你。”
林逸南迴答的乾脆,讓陸之遙微張着嘴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是有這個本事,能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讓她心亂如麻,潰不成軍。
陸之遙靠着牆的身子一軟,險些順着牆壁滑下來。心上堅硬的外殼彷彿隨時可能出現裂紋,陸之遙閉上雙眼低下頭,想起廖無痕,想起孩子,想起悠然,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算我求你,走吧。”
陸之遙緩緩擡起胳膊,將身前的林逸南向後推去。
聲音裡有着不易被發現的顫抖,“這裡真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也不是你該見的人。”
“嗯。是該走了。”林逸南點了點頭,接下了陸之遙的話。“今天這一趟,我果然是不該來的。”
林逸南淺淺笑道:“嘴髒了,記得好好洗洗。”
“不該來,以後都別來了。”陸之遙攢足了力氣睜眼看他,“你就當陸之遙也和夏瑤一樣,都死了吧。”
視線相觸,林逸南率先轉身離開。陸之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身子慢慢滑落,順着牆坐在了地上。
不該來,不該見,何苦還要這麼爲難折磨她。
這一路走到現在,跌跌撞撞,心裡苦不苦,身上疼不疼,永遠只有她一個人清楚。一句珍重,一眼回眸。他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想回到四年前,不會知道她有多恨自己那晚留在那裡聽了林慕白說的那些話!
那麼多次午夜夢醒,身邊究竟少了誰,那麼多次被打的幾乎暈過去,心裡究竟在想着誰,好不容易熬到現在,他一句“來見你”,就讓她難過的想要逃離這裡。
當初不想見她的人是他,現在想見她的,也還是他!他已經君臨天下,也許這青冥國在不久之後也會變成他的,是不是她欠他的還沒還完,所以他不肯放過她?她到底應該怎麼做?她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陸之遙茫然的擡起頭,看着自己溼了的衣袖,眼睛紅紅的。
進不得退不得,他說的對,這四年她真的沒學到什麼。不然再次見他,不會還是這麼的無助失措。
林逸南看了陸之遙很久,看着她坐在那哭,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淚發呆,看着她站起身來離開。他深深吸了口氣,離開了這裡。
駐地外,廖無痕正站在那裡等着他。
林逸南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去,他今天是不該來,不然也不會被他抓了個正着。
“老前輩,好久不見。”林逸南微笑道。
廖無痕冷哼一聲,“竟然敢找到這兒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她在這兒,不來怎麼辦。”林逸南無奈說道:“前輩不覺得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說話嗎?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林逸南不得不承認,廖無痕是真的厲害。林逸南本以爲,和青煙的計劃足夠騙過他的眼睛,不想,還是被揭穿跟了過來。
林逸南早在陸之遙離開的第二年,就查到了她大概在什麼地方。那座山,他去過了。也就是在那裡,他遇上了廖無痕。意識到自己究竟是多麼的無能,就是在那個時候。明明只要打倒眼前的這個人就能帶她回去,可是他做不到。如果不是莫天蜀及時趕到,也許他早就死在那山裡了。而就算是現在,林逸南也依然沒把握能打贏廖無痕。
在廖無痕的面前,林逸南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但是他想,也好在廖無痕跟着自己過來了,所以蘇時那邊應該得手了纔對。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故意讓廖無痕察覺到他有可能來找陸之遙,爲的就是把廖無痕從孩子的身邊引開。廖無痕是擔心他和陸之遙見面的,因爲知道陸之遙下不了手殺自己,因爲怕自己殺了陸之遙。
陸之遙一直覺得廖無痕對她是完全不手下留情的,那是因爲她還沒有見過廖無痕和林逸南對打的場面。
林逸南匆匆離開這裡,廖無痕在後面緊追不捨。
莫天蜀曾經說過,廖無痕多年來所積累下來的經驗,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包括莫天蜀自己。
廖無痕除了軒轅君凡曾經提到的“老毒物”稱號之外,還有一個他們這代人並不太清楚的名字。
鬼童,這是廖無痕在小的時候,外界對他的稱呼。
青冥國的歷史比夏萊國長的多,內爭外鬥也比夏萊國多的多。廖無痕究竟從幾歲開始受命殺人的沒人清楚,只是當人們開始熟悉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鬼童”了。
所有身邊的一切都能夠成爲他的武器,就像現在這樣。
林逸南躲過那如刀鋒般銳利的樹葉,髮絲被斬斷了幾根。廖無痕是空手來的,但氣勢卻是滿滿的。
兩道身影如鬼魅般閃現在林間,林逸南做好了到天亮還留在這裡的準備,而廖無痕則被他的成長所驚訝。
兩年前的林逸南雖不像陸之遙那樣的不堪一擊,但廖無痕想殺了他還是輕而易舉的。可看看現在,這進退自如,面不改色的人,不是哈利族,卻有着和哈利族一樣的潛質和魄力,也難怪那兩個小東西那麼合自己的口味了。
兩人在山上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想不被下面的人發現都難。陸之遙出了房間,望着山上的方向,又有兩棵樹應聲倒下。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陸之遙咬咬脣,對同樣發現不對勁的孟青等人說道:“在這等着,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林逸南前腳剛走,後腳就出這種事,陸之遙很怕他是和廖無痕撞上了。廖無痕對夏萊國的一切都沒什麼好感,更別說他這個夏萊國的皇上了。
陸之遙提心吊膽的趕到現場,卻只看到一片狼藉,不見半個人影。
“老前輩,還會有機會再見面的。”林逸南遠遠的望着陸之遙的背影,笑意盈盈對廖無痕說道:“對她好些,你的外孫女,你不疼誰疼?”
廖無痕眼睜睜的看着林逸南從自己面前逃走,努力嚥下這口氣,再去看正往這邊來的陸之遙,臉色陰冷的縱身離開。
樹幹都是被人空手打斷,陸之遙檢查着他們留下的印跡,站在那兒,還能隱約的感覺到那兩人即將消失的氣息。
會是林逸南嗎?可如果是他,沒理由這麼快就結束纔對。
陸之遙返了回去,命手下的人加緊防範。林逸南直接回到夏萊國,而這時蘇時等人也早就回來了,正堵着青煙詢問他的去向。
林逸南一進帳篷就看到青煙穿着自己的衣服,被幾人堵在角落裡的畫面。而屋內除了他們,還多出兩個陌生的小身影。
“皇上,這麼晚你去哪兒了!”蘇時這個時候很好的體現了作爲一個“公公”,對皇上該有的關心。
林逸南看了他一眼,走到凳子前,蹲下身子看着兩個半睡半醒的小傢伙,嘴邊慢慢有笑意溢出。
蘇時他們剛剛曾解開過這兩個小人的穴道,因爲不相信楚子騫和慕染塵所說的話。而事實證明,他們真的沒說謊。這倆小傢伙,下手真的是有夠狠的。手邊有刀絕對不用棍,能打到頭就絕對不碰腿,不管問什麼一律一問三不知,有骨氣的很。
“都叫什麼名字?”林逸南輕聲問道。
沒人吱聲,林逸南疑惑回頭,去看身後的幾人。
“我說皇上,你讓我們費這麼大勁偷出這兩個小東西回來,還不知道他們叫什麼?”蘇時不悅的嚷嚷道:“不會問了以後才告訴我們,我們抓錯了吧?”
“誰讓你們點他們穴道的?”林逸南皺眉問道,一手一個解開兩人身上的穴道,繼續問:“聽說叫清墨清菡?”
清菡會看人說話,被蘇時幾個逗着玩了那麼長時間了,突然來了這麼個面善的,而且他們懂“皇上”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雖然還是有點不明白,爲什麼眼前這個皇上和他們認識的那個皇上不是一個人,可清菡還是決定討好他一下。
“我是叫清菡沒錯,好叔叔,你放我們走好不好?我們要回家找娘。”
清菡的話音裡帶着哭腔,一提到陸之遙,她就想的不得了。
“我娘好有錢的,你放我們走,他們是多少銀子把我們賣給你的,我讓我娘雙倍給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