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遙就這樣留在了村子裡,古原並不經常在家,大多數的時間他都在忙店鋪的事情以及野獸的,看得出來,他雖然沒比陸之遙大上幾歲,但卻算是村中的支柱,很多人一旦有事了都會想到他,而他對那些人的請求,只要是能做到的,就全都會應下,換句話說,就是個爛好人。
陸之遙記得他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他說傻人有傻福,但瞭解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陸之遙才覺得,傻的那個人應該是他纔對。
野獸的襲擊並沒有停止,一眨眼的功夫,陸之遙已經在村子裡住了大半個月了,而在這段時間裡,這個小小的村子已經有五人慘死在那畜生的口中。
野獸是在晚上現身的,陸之遙一直沒見到它,但聽人說那畜生十分厲害,不怕人,不怕火,這也是古原見到陸之遙的那晚,怒斥她以及立刻撲滅她的火堆的原因。
村中的居民分散的十分零散,但對於陸之遙這個外人,他們還是感到十分好奇,在聽說陸之遙流落至此的原因後,他們看向陸之遙的眼神也有些憐憫。還有一些不大的孩子跑來找沈行玩,可都被沈行表情很嚴肅的拒絕了。
陸之遙白吃白住了這麼多天,心裡是過意不去的,於是她主動提出去幫忙看盯村子。古原一開始是不同意的,畢竟她一個女人能幫上什麼忙?但事態越來越嚴重,聽說周邊的村莊也死了好幾個人,而且那野獸似乎並不止一隻。村子裡的人都惶恐不安,陸之遙沒辦法顯露手腳幫他們別的,只能在白天帶上兩個小人兒,坐在村中建立的高塔之上,和兩個其他的村民一起凝視着村子的周圍,看有沒有陌生的人出現,或者是那野獸的蹤影。
塔上有個大鐘,一旦敲響它,整個村子的人都能聽得到。
陸之遙閒來無事就趴在窗臺上眺望遠處的風景,這裡山清水秀,人也少,是適合隱居的。她經常望着那大山發呆,眼中有時會流量出憂傷的情緒,不怎麼愛說話,而兩個孩子在她的身邊也頗爲聽話。沈行懂事無比,琉璃只要能夠看得到陸之遙就會安靜,不然,會哭的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陸之遙以爲日子就會這樣一直過下去,她偶爾會向村子裡的人詢問一些關於毒藥的問題,但那些老實的村民除了會使用一些對付野獸的毒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陸之遙想林逸南,也擔心林逸南的身體。那是她不甘心放手卻又不得不放手的人,她真的希望他好,希望他比任何人過的都好。忘了她,忘了夏瑤,更忘了陸之遙。
莫天蜀的出現,是在陸之遙到達這裡快有一個月的時間。當陸之遙在高塔上看到那個從大山裡面走出來的人時並沒有在意,可是當他被村民圍住並帶到村中的時候,陸之遙的呼吸都停頓住了。
她遠遠的看着他不敢上前,她不知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臉上的人皮面具也掩不住陸之遙的心慌,她只能低着頭和沈行說話,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讓莫天蜀不注意到自己。
莫天蜀也住進了古原的家裡,陸之遙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定距離,甚至可以說,自從他出現後,她就不怎麼出門了。
陸之遙藉故對古原說她身體不舒服,但事實也差不多就是這樣,她因爲懷了身孕的緣故,又到了吃什麼吐什麼,不吃什麼也想吐的階段。
好在莫天蜀只在這裡停留了不到一週的時間就離開了,他每天一清早就會進山去,然後在天還沒黑之前回來。陸之遙知道他一直都在四處奔波試圖找到解藥,解了林逸南身上的毒,難道那山中有能幫到林逸南的草藥在?
古原曾經說過,所有進過山尋找野獸的村民都死在了那裡,而莫天蜀雖然能夠進去能夠回來,但他也是不敢走進大山深處的,只能在山的邊緣尋找着蛛絲馬跡。
“沈行,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和你爹曾來過這裡打獵?”
“嗯。”
“就是旁邊的那座山嗎?”
“對啊,但是隻來過一次。”
陸之遙問着沈行關於那山的事情,可沈行和他爹也一樣沒敢進入到裡面去,只是圍着山的外圍走了一圈而已。
莫天蜀終於走了,陸之遙也鬆了口氣。沒人對莫天蜀的到來抱有希望,也沒人對他的離開有所懷疑。在人們的眼中,他只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一個到此來採藥的老頭兒而已。莫天蜀也懂得隱藏,對事不關己的事他絲毫不在意,即便這裡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但他一點都不想要插手。
陸之遙清楚的看到,莫天蜀在離開的時候臉上是惋惜又不甘心的神情。這讓她對那座山,對那片森林也就更加在意了。
古原因爲野獸的事情傷神無比,陸之遙見此狀忍不住的問道:“難道朝廷不管這事嗎?”
這附近的鎮子總該有衙門吧,官府一點都不理會這些人的死活?
古原笑着回答:“找過他們,但是沒用。我們也花錢請過附近的狩獵者進山去找,可都沒有解決。”
陸之遙眸光一閃,看來沈行的爹帶他到這種地方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身體好些了吧?我聽下人說你前幾日吐的厲害?要不要去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古原有些擔心的問着陸之遙。
“不用不用,可能是水土不服,這兩天已經好多了。”
陸之遙怎麼敢告訴古原實話?她懷裡抱着一個剛生下來的女娃,要是讓古原知道她肚子裡還有,那她的謊言豈不是一下子就被揭穿了?但也正是因爲琉璃的存在,所以古原他們纔沒有想到陸之遙異樣的原因,是因爲懷孕了。
人們拿野獸沒有辦法,能做的也只有躲了。就算是白天,敢在外面走動的人也越來越少了。甚至有很多家都合住在了一起,像是古原家有大宅子,能住下不少人的地方,就吸引了不少村民前來,只爲在遇到野獸的時候大家能合力將其打死。
陸之遙看着這些善良單純的人們覺得有些好笑,那樣兇殘的野獸,就算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能做的也只是四處逃竄吧?人越多,肉味越香,說不定就越能吸引野獸的注意力呢?
當然陸之遙只敢在心裡這麼想想,若真是說了出來,一定會嚇到那些人的。
莫天蜀一點都沒有留意到陸之遙的存在,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夏萊國去了,和林逸南還有蘇陌紫也有段日子沒有聯繫過,所以他並不知道陸之遙不見了的事情。來這裡也確實是爲了林逸南,他已經來過這裡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是不死心的無功而返,因爲那座山,真的是太複雜奇怪了。
這一次離開這裡,莫天蜀打算回夏萊國去待上幾天。可到達邊關後他才發現,原來蘇陌紫也在這裡。而且不光是她,還有蘇時和慕染塵,也都來了。
蘇陌紫是自己跑過來的,而蘇時和慕染塵則是受不了和林逸南相處的氣氛,在林逸南的命令一下後,就馬不停蹄的逃到這裡來了。
在陸之遙離開的這段日子裡,林逸南表現的一直很平靜。他把自己該做的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好到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但也正因爲如此,才讓人覺得不對勁。
始終壓抑着自己,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林逸南,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在他身邊都覺得呼吸困難。他對陸之遙的離開什麼都不說,任憑所有的人都去問他爲什麼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只是讓他們去找她,把他身邊所有能派走的人全部安排離開他的身邊,到青冥國去,找她的蹤影。
莫天蜀聽完這三人的話沉默起來,然後,他厲聲斥罵了蘇陌紫。
“胡鬧!”莫天蜀拍案而起,怒視向蘇陌紫,道:“別人能出來,你能嗎?!皇上身體如何,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蘇陌紫被莫天蜀罵的說不出來什麼,的確,林逸南身邊是需要有人陪着的。
夏萊國皇宮內,忙碌了一天的林逸南獨自坐在花園中喝着酒。天寒了,這裡也顯得格外的清冷。
倚靠在涼亭的柱子上,他仰頭望着空中的明月,眼裡是不易被人察覺到的痛苦。
一個月了,就這麼過去,一點消息都沒有。
“皇兄!”
林若雪的聲音忽然傳來,林逸南偏頭看去,看到了一臉不悅,終於找到了他的林若雪。
林若雪自從陸之遙不見了之後就一直吵着要見林逸南,但每次都被林逸南拒絕了。好不容易今天一路跟隨他到這邊來,也難得林逸南心不在焉,竟沒發現她的存在。
林若雪大步走到林逸南的面前低着頭看他,眼裡含着眼淚,帶着哭腔問:“你到底把皇嫂藏哪兒去了!?”
林逸南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視線偏離,繼續喝酒,仍然保持沉默。
林若雪不死心,乾脆一屁股坐到他的身邊看着他。見林逸南始終喝酒不搭理自己,於是林若雪咬咬牙,一把奪過那酒壺,自己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幾口,接着猛咳起來。
“想學喝酒找你娘去,別糟蹋了我的好東西。”林逸南也不心疼她,拿回自己的寶貝,聲音清冽的說着林若雪。
林逸南的酒是很烈的,所以初次喝酒的林若雪在喝完之後不一會兒,就暈乎乎的倒下了。
林逸南低頭凝望着趴在自己身邊的林若雪,慢慢地,摸了摸她柔順的頭髮。
“她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一句低吟緩緩流出,聲音很小,小到不能被任何人聽見。
這京城,這皇宮,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有她的印跡,多的讓他承受不起。
林逸南這些天一直在想,一直在問自己,如果那一晚他沒對她說那句放手,沒說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會不會就不會走了?
以前她丟了他去找,能找的到,那是因爲她想讓他找到。可現在,她逃的遠遠的了,逃到他看不見摸不着的地方去了。她知道他沒辦法親自去找,所以她一聲不響的就把他丟在這個地方,這個到處都能看得到她身影的牢籠裡。
他爲什麼不能恨?這些年每當他痛不欲生半死不活的時候,他恨得要死有誰能夠明白?可他更恨自己,在終於知道仇人是誰的時候,卻沒辦法下手傷害她毫分。而她,卻立刻開口問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那時的林逸南才知道,原來在她心裡,他是有多麼的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