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胡合魯叩見經略大人……”
胡合魯帶着扎那部的主要首領們齊齊跪在徐銳的帥帳裡,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和緊張,與當初見面時的高傲判若兩人,看得一衆天啓衛小將們驚愕不已。
消滅蘇赫巴魯聯軍的戰鬥纔剛剛結束便有斥候來報,河對岸的烏力吉大營出現異動,當時天啓衛已經打了整整一天,筋疲力盡,這個消息着實讓不少人頭疼。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從烏力吉大營裡出來的只有十幾騎,沒有一個士卒,全是扎那部能做主的人,而且還舉着一面用羊皮染色的白旗。
開始的時候林紹東懷疑這很可能是烏力吉的詭計,吩咐全軍不準修整,立刻調整陣型,準備迎戰,同時又遣親衛出營與這十幾人交涉。
直到這十幾人被親衛帶到了大營,林紹東看清他們的模樣才瞬間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他們竟然是來投降的!
而且做主的人從烏力吉變成了山陽王胡合魯,若不是烏力吉本人一身污穢,被五花大綁地橫放在另一匹馬上,林紹東都要以爲這是周瑜打黃蓋的戲碼。
草原變天了?
烏力吉被自己人背叛了?
草原的局面就這樣被平定了?
一衆天啓衛的小將們心裡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一連串念頭。
誰也沒想到接連兩次大戰都沒能抓住的烏力吉就這樣被送到了大家面前,更沒想到平定草原的豐功偉業會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作爲終結。
幾乎所有人都處在恍惚的狀態,直到胡合魯進了帥帳,把投降書親手交到徐銳手上,然後按照草原人的習慣,脫光上衣表示臣服時,大家還覺得好似做夢。
唯獨徐銳似乎智珠在握,早已洞悉了一切,沒有對胡合魯的到來表示任何驚訝。
他不但大大方方地將他接入帥帳,而且在胡合魯投降之後,立刻一邊好言寬慰,一邊取出了準備多時的國書,當場封胡合魯爲草原大汗。
不但草原人,就連天啓衛的小將們都被徐銳這一番眼花繚亂的操作弄得措手不及。
胡合魯原本以爲就憑雙方前兩次大戰的血仇,以及徐銳現在手上握有的絕對優勢,投降的過程恐怕會十分艱難,最少也得受盡屈辱。
沒想到徐銳竟然絲毫沒有計較雙方的仇恨,在胡合魯投降之後非但沒有提出什麼條件,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會對扎那部趕盡殺絕。
整個過程徐銳都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胡合魯不知道那張笑臉下隱藏的究竟是好意還是殺機,心中原本忐忑不已。
但下一刻徐銳便徹底安了他的心。
除了代表大魏冊封胡合魯爲新一任大汗之外,徐銳還當場命人從剛剛結束的戰鬥繳獲中拿出一半來幫助舉步維艱的扎那部度過難關。
眼看着幾十個天啓衛士卒趕着大批牛羊朝自己的大營開去,胡合魯終於放下了心,雙目含淚,重重地朝徐銳磕頭,高呼大人萬歲。
同來的扎那部頭人們也隨着胡合魯一起,讚頌徐銳的功勳。
此時此刻,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茫茫的草原,以及這些可怕的草原騎兵們終於被自己征服,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自豪油然而生。
天啓衛大營瞬間沸騰,兩年多的努力和血汗終於開花結果,每一個參加過這場戰役的將士們都是一段傳奇的締造者。
甚至到他們暮年回憶這一生時,都可以自豪地對子孫們說:“遼闊的西北草原就是你們爺爺當年陪着冠軍侯親手打下來的!”
這是無上的榮耀,是整個民族的驕傲,更是一輩子難以忘懷的高光時刻。
不用徐銳吩咐便有專人處理受降的具體事宜,然後拉着來投降的草原貴族們舉行一場盛大的慶祝酒宴,場面瞬間變得喜慶而熱鬧。
今日的一切都太順利了,包括胡合魯在內,走出帥帳看到歡天喜地,奔走相告的天啓衛將士們時,心裡都忍不住被他們所感染,甚至出現了一絲荒誕的喜悅。
是啊,不管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至少戰爭總算結束了,扎那部沒有亡!
胡合魯在心中嘆息一聲,陰霾瞬間消去大半。
只是當他回過頭,看到混在投降的頭領中,失魂落魄走出來的鄒先生時,心中卻忽然多了一絲愧疚。
“鄒先生,我們不但沒能幫您報仇,還委屈您和我一起受了投降之辱,是草原對不起你啊……”
胡合魯走到鄒先生身邊,低聲嘆到。
鄒先生沉着臉,搖了搖頭道:“不怪你們,自古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說的。”
胡合魯聞言心中更加慚愧,抱拳道:“無論如何,我都感謝您對扎那部,甚至整個草原的付出和犧牲,只要您願意,您永遠都是扎那部的一份子,永遠都是我們的軍師。”
鄒先生微微一愣,目中閃過一抹淚花,卻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咱們的緣分只到這裡,今後我想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再也不問世事,還請大汗成全。”
胡合魯本想拒絕,可是當他看到鄒先生那張決絕的臉,便知道這件事他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誰也改變不了這個固執的老頭,心中反倒鬆了口氣。
他略一沉吟道:“這樣也好,草原永遠欠您一個人情,若有一日您需要草原的幫助,請您務必來找我,就算我不在了,我的子孫也會替您完成心願!”
鄒先生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更加蕭索。
從徐銳出長興城算起,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兩年,真正的大戰也進行了大半年,一切都在一陣熊熊燃燒的歡慶篝火之中完美謝幕。
強大的草原部族被徐銳以超脫時代的戰術和武器深深地犁了一遍,最精銳、最強悍的草原騎兵幾乎凋零殆盡,剩下的殘兵敗將則會將天啓衛的恐怖散播到草原人的骨髓裡。
除此之外,胭脂山上的長生天已經變成了漢人的祖皇朱震,原本的信仰完全崩塌,如果牧民們還想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生活,就得將漢人的祖宗變成自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