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經略府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衆裝備精良的邊軍士卒魚貫而出,分列兩旁,龍圖之子,宣武將軍龍少華帶着一衆邊軍將領笑盈盈地走出門來。
何貴陪同徐銳一行站在門口,等待邊軍衆將迎接。
“西北邊軍衆將恭迎冠軍侯!”
龍少華帶頭高呼一聲,衆將頓時跟着齊聲道:“恭迎冠軍侯!”
聲浪不但齊整,而且頗爲響亮。
曹思源冷笑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
跟在人羣之後的殷震南微微一愣,壓低聲音道:“軍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曹思源小聲道:“侯爺地位與龍圖相當,龍圖理當親自出門迎接,可他既沒有親自前來,還弄出這麼大陣仗,擺明了是要給咱們一個下馬威。”
殷震南一愣:“還有這麼個道道,如此說來那位龍圖對侯爺他老人家是不懷好意了?”
閆家兄妹聞言,臉色頓時緊張起來。
徐銳雖然名聲在外,可龍圖在天騏關經營多年,也不是吃素的,最關鍵的是徐銳此次入城只帶了二十來人,敵我力量對比太過懸殊,也難怪二人如此擔心。
誰知曹思源不但毫無懼色,反倒冷笑一聲:“反正都是各懷鬼胎,相互算計,就看誰能算計過誰了,哼,我家大帥可是從來沒輸過呢。”
此言一出,閆家兄妹和殷震南又是一愣,望向徐銳的背影,怎麼也想不出這個少年究竟憑什麼能比龍圖這隻老狐狸還厲害?
徐銳不知這段插曲,笑容滿面地同龍少華寒暄幾句,便帶着人走進經略府。
一進大門,西北邊軍的所有文武便分列道路兩旁,好似皇帝上朝一般,向正堂延伸,徐銳心中一沉,心道看這架勢龍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徐銳面上毫無異色,甚至沒有半點猶豫地帶上自己的人,順着龍少華引的路往裡走。
龍少華與幾個心腹對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一直走到正堂,徐銳擡頭一看,只見龍圖大咧咧地坐在首座上,見徐銳進來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道:“徐侯爺遠道而來,本帥本當出城相迎,只是不巧,今日恰好是西北邊軍議事之期,本帥不能離開大位,徐大人管着兵部,知道軍中嚴謹,不會怪罪本帥吧?”
被龍圖這不冷不熱地懟了一句,徐銳暗道龍圖想來已經做好了翻臉的準備,連最起碼的僞裝都不要了。
小胡也意識到了氣氛的詭異,低聲對曹思源道:“喂,這經略府裡恐怕早已埋伏好了大批高手,你家大人到底有沒有底啊?”
曹思源翻了個白眼,小聲道:“咱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交給大人,你放心吧,他比誰都惜命,要是沒把握會帶着咱們闖龍潭虎穴?”
小胡聽到如此不靠譜的回答,心裡非但沒有絲毫安慰,反倒越發不安,兩隻眼睛不禁向四處瞟去,好似在尋找一會動手之後的逃跑路線。
“本帥不但是軍中之人,還有幸得管兵部,經略大人嚴整治軍,本帥甚感欣慰。”
徐銳朝龍圖抱拳,笑眯眯地說。
衆人見他竟沒有發火,不禁都鬆了口氣,誰知他忽然臉色一沉,話鋒一轉道:“只不過既然經略大人如此重視治軍,不知爲何烏力吉率草原大軍攻來的時候,大人和大人的主力何以不在天騏關?”
此言一出,衆將頓時譁然,龍圖也是雙眼微眯,死死盯着徐銳。
“放肆,我家大人率領邊軍英勇抗敵,輪得着你來興師問罪麼?”
“就是,要不是爾等無能,讓南朝大軍深入復地,聖上從西北抽調了十數萬大軍,如何會導致西北軍備空虛,讓烏力吉那狗賊趁虛而入?”
一時間,站在下面的邊軍將領們羣情激憤,指着徐銳破口大罵。
徐銳絲毫不理會別人,只是笑眯眯地望着龍圖。
龍圖擺擺手,謾罵之聲頓時停了下來。
“徐大人,你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
龍圖慢悠悠地問。
徐銳搖了搖頭:“興師問罪談不上,只不過既然大人因爲治軍嚴謹不肯相迎,本帥便也想滿足一下心中好奇。”
龍圖嘿嘿一笑:“到底是年紀輕輕便升居高位,凡事都要分出個高下,既然如此本帥不妨讓你一讓,爲今日未出城迎接給你賠個不是便是。”
說着,龍圖竟真的起身,好似要給徐銳賠罪。
龍圖這一番話看似讓了一步,其實是在說徐銳年輕氣盛,不懂體量。
衆人原本以爲龍圖做出姿態,徐銳便該借坡下驢,可沒想到徐銳竟一動不動,真的等着龍圖起身給他賠罪。
龍圖見此,眸中也閃過一絲意外之色,身子微微一頓。
何貴原本站在一旁,看見龍圖的模樣頓時心領神會,突然跳開半步,惡狠狠地指着徐銳道:“啓稟大人,徐銳勾結亂匪當街打死茶樓跑堂,甘承大人獲悉之後迅速帶兵圍剿亂匪。
哪知徐銳仗着欽差身份,不但包庇亂匪,縱容手下打傷我邊軍將士數十人,而且還用軍弩將甘承將軍之子,甘美援射殺。
如此行爲視同謀反,還請大人速速將此惡賊拿下,以正軍法!”
此言一出,西北將領頓時大怒,徐銳等人也沒想到笑裡藏刀的何貴會在此時突然發難,不禁微微一愣。
龍圖臉上閃過一絲玩味的冷笑,剛要站起來的身子便又順勢坐了下來。
“哦,竟有此事?”
龍圖笑眯眯地問。
何貴點頭道:“確有此事,當街百姓、軍中士卒皆可作證!”
龍圖惋惜地搖了搖頭:“徐大人,如此一來便是讓本帥爲難了,你身爲欽差,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聖上的威嚴,如此行事只怕令聖上失德啊。”
徐銳嘴角依舊掛着微笑,淡淡道:“龍大人不想問問前因後果麼?”
龍圖搖了搖頭:“本帥知道徐大人素有聖人之象的稱號,就連大夫子對你都推崇有加,想必這口才定是驚爲天人,可是當着衆目睽睽犯下如此罪行,就算你說出一朵花來,本帥也是不信的。”
他這話便是先定下規矩,徐銳無論如何解釋都是巧舌如簧地抵賴,壓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徐銳哈哈大笑:“日前聽聞龍大人素有西北王之稱,乃是這西北地界上一言九鼎的土皇帝。
原本我還不信,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龍大人不僅霸道,而且還是非不分,指鹿爲馬,可有把我大魏的王法,京城裡的聖上放在眼中?”
“徐銳,你胡說什麼?!”
龍少華聞言頓時大怒,指着徐銳道:“我父子敬你是欽差大人,早早設宴款待,卻沒想到你竟犯下這等重罪,還有臉在此血口噴人?!”
龍圖絲毫不爲徐銳的話動怒,望着徐銳淡淡道:“方纔本帥便說徐大人口才一流,現在一看果真如此,可惜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帥作爲一方父母不敢怠慢,來啊,給我把他拿下!”
“慢着!”
徐銳揮了揮手,冷笑道:“龍大人,你派人鎖拿欽差,就不怕聖上怪罪於你?”
龍圖笑道:“本帥一心爲國,絕不容你這不法之徒,鎖拿欽差的確有僭越之嫌,可是爲了聖上的一世英名,本帥寧願背下這口黑鍋!”
“大帥不懼強權,一心爲公,真乃千古名臣也!”
聽得此話,一衆西北邊軍將領頓時大聲稱讚,毫不吝嗇溢美之詞。
見徐銳只是冷笑,卻不說話,龍圖深怕他還有什麼後手,緩緩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摔杯便是刀斧手衝進來的暗號,一見他端起茶杯,衆人全都朝他望去,屏息凝神。
“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徐銳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爲何,龍圖一聽見那笑聲便不禁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