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威十八年臘月初二,前線傳來驚人消息,武陵王果然如徐銳所料,虛晃一槍,在北朝南線繞了個大圈,然後又一次殺奔北齊。
京城裡一直戰戰兢兢的諸王顯貴總算是鬆了口氣,但北齊緊鄰大魏,求援的使臣第一時間便來到長興,跪在宮門前哭了三天三夜。
大魏雖然沒有發兵,但宏威皇帝不敢掉以輕心,命東線邊軍嚴密監視北齊戰況,京師十二衛主力全軍動員,隨時準備以防不測。
三日後,天啓衛正式啓程,拱衛着公主鳳儀從長興城北郊悄悄西行,走的時候旌旗不展,毫無聲勢。
這是大魏立國樹百年來唯一一次公主和親,宏威皇帝對此事羞於啓齒,對外只說天啓衛外出戍邊,文武百官更無一人相送。
然而天啓衛此行的陣仗卻是不小,不但四千餘輛大車拉滿了各式物資,星河集團的十餘支商隊更是緊隨其後。
爲了這次“賜婚”,徐銳以兵部的名義,在宏威皇帝那裡爭取了三千萬兩貸款,所需費用全部由蒸蒸日上的帝國中央銀行籌措。
這筆錢除了用來購買大筆彈藥之外,更是用以向沿途各州府收購糧草,宏威皇帝提前下旨,允許各省將官倉存糧以市價售予天啓衛。
頃刻之間,天啓衛突然成了香餑餑,各省都盼望着能從這頓盛宴當中喝一口湯,還未出城,光是各省布政使送到徐銳這裡的信件便已有厚厚一沓,全是以各種理由,要求徐銳過境的。
徐銳竟然不厭其煩,一一回復,表示只要時間允許自己絕對不會令天下州府失望。
就這樣,徐銳揣着鉅額銀票,開始了一場路途漫漫的敗家之旅。
出發的第二日,徐銳半躺在緩緩西行的破軍之中,手裡把玩着一個小小的棕色玻璃瓶,臉上的神色卻是異常凝重。
“少主看出什麼來了?”
影婢見徐銳臉色不對,疑惑地問了一句。
徐銳將棕色玻璃瓶放在桌上,冷笑道:“不會錯,這東西就是戶部滅門案,以及陷害安歌的幫兇,我管它叫乙醚,你這次又立下了一件大功!”
“哦,這東西這麼厲害?”
影婢望着不大的玻璃瓶,難以置信到。
徐銳搖了搖頭:“乙醚本身其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只不過製造十分困難,就是我在這樣的條件下也不一定能大量生產。
另外星河集團從未生產過茶色玻璃,說明裝乙醚的小瓶另有出處,而且甚至早於咱們,這兩件事讓我非常不安啊……”
說着,徐銳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望向影婢道:“說說這東西的來路吧。”
影婢點了點頭:“當日楊懷振騙錢莊到天寶閣要賬,少主察覺不妥,令奴婢前去探查,奴婢發現楊懷振爛賭的長興賭坊有異,似乎是賭坊檔頭和賭客合謀坑騙楊懷振,才令他一日之內輸光了七萬多兩銀子。
而事後賭坊檔頭以及合謀之人全都莫名消失,更讓奴婢篤定此事並不簡單,於是幾經查探終於找到了躲藏起來的賭坊擋頭和三個合謀之人。
只可惜奴婢晚了一步,找到他們的時候幾人都已經被人滅了口,不過好在兇手走得太急,留下了些許蛛絲馬跡。
奴婢順着線索一路追尋,在長興城西的一處寺廟之中發現了可疑據點。”
“等等……”
徐銳打斷了影婢的話,皺眉道:“你說是在一處寺廟之中?”
影婢道:“城西的孤葉寺。”
徐銳揉了揉下巴,眯着眼睛道:“還記得這次第一個跳出來告我的楊家二公子楊懷業嗎?”
影婢點了點頭。
徐銳道:“他現在已經被小胡控制起來,據他交代,第一次和幕後之人相遇的地方就是這間孤葉寺。”
影婢道:“看來孤葉寺便是他們的據點無疑了。”
徐銳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那個看似與世無爭,實際上兩面三刀的齊王平時就待在孤葉寺誦經唸佛……”
影婢一愣:“少主是覺得齊王有可能是幕後黑手?”
徐銳猶豫道:“眼下奪嫡的陣營日漸明朗,太子樹大根深,裕王與肅王同氣連枝,遼王與韓王同進同退,這位齊王殿下則自成一派。
戶部滅門案涉及遼王與太子,負責徹查此案的又是裕王,這麼看來此案若沒有我突然橫插一腳,無論如何都會對齊王最有利,會是巧合嗎?”
影婢道:“即便那起案子是巧合,難道孤葉寺也是麼?我看這位齊王十有八九就是幕後黑手,至少也是其中一員。”
徐銳搖了搖頭:“敵人太狡猾,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你接着說吧。”
影婢點了點頭,繼續道:“孤葉寺看起來是一間普通的寺院,其實內部有一整套嚴密的分工,從小沙彌到高層都是一個神秘組織的成員。
除此之外,寺院內部有許多暗室,少主說的乙醚便是奴婢在其中一間暗室之中發現的,而且數量不少。
還有,具奴婢觀察,這些人大量使用暗語,讓奴婢想起了一羣人。”
“什麼人?”
徐銳沉聲問到。
“暗棋!”
影婢一字一頓到。
徐銳眉頭一皺:“幕後黑手神通廣大,如果真是暗棋,那麼一切也就能說通了,可是上次聖上大肆搜捕暗棋,已經將其中的十之八九一網打盡,正所謂挖出蘿蔔帶出泥,若他們真是暗棋,必定多多少少都會被牽涉其中,爲何他們卻好似毫髮無傷?”
影婢搖了搖頭:“奴婢也有同樣的疑惑,而且他們的行事風格雖然很像暗棋,但組織形式卻又完全不同,所以奴婢才說像,卻無法斷定他們就是暗棋。”
徐銳摩挲着下巴,沉吟道:“難道暗棋這個組織具有兩套完全不同的結構麼?”
影婢點了點頭:“不是沒有可能,似乎孤葉寺的這些人和其他暗棋的目標大不相同。”
一聽此言,徐銳頓時一愣:“目標不同……對了,這些人和鬼谷一門相互對抗,而鬼谷一門的目標只有一個,難道說除了幫助武陵王刺探情報之外,暗棋也在找所謂的遺蹟?”
說着,徐銳漸漸眯起了眼睛:“還是說暗棋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尋找遺蹟,刺探情報纔是順手爲之,又或者乾脆就是武陵王在尋找所謂的遺蹟!
小胡將武陵王稱作叛徒,說明他肯定掌握着鬼谷一門的秘密,知道遺蹟的存在也不足爲奇。
而從南北大戰和這次出兵北齊的詭異行動來看,難道北齊真的有什麼與遺蹟相關的東西,纔會讓武陵王不惜代價地往北齊跑?”
影婢一愣,驚道:“的確很有可能!要不要奴婢去一趟北齊把事情弄清楚?”
徐銳搖了搖頭:“遺蹟之事不用咱們操心,當務之急還是解決草原上的那匹狼,這次的詔獄事件說明那些人已經對我起了殺心,他們一計不成定然還會再來,正好藉着此次西行,把麻煩一併解決了!”
影婢臉上閃過一抹憂色:“如此一來少主豈不是很危險?”
徐銳森然地冷笑一聲道:“就怕他們不敢來!這次西行原本就是要殺人的,誰敢擋在我的刀口前,誰就第一個死!”
影婢聞言渾身一震,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