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殺招,但顧及徐銳已經亮明冠軍侯的身份,韓湘煜還是在暗中收了三分力道。
這一招雖然看似一往無前,其實是想要先聲奪人,利用聲勢先將徐銳逼退,一旦徐銳後退,接踵而至的便是令人無法招架的後招,直至徹底封死徐銳的退路,將他生擒。
這樣一來韓湘煜便既保全了遼王府的面子,又不會真的重傷了徐銳,令事態無法收拾。
然而如意算盤打得雖響,但他沒想到的是一旦猶豫便會白給,徐銳眼見這聲勢驚人的一刀落下,卻沒有半點退讓之意,右手朝腰間一摸,斷鋒“倉啷”一聲猛然出鞘。
大刀雖厚,可鋼質一般,再加上韓湘煜收了三分力,哪裡會是斷鋒的對手?
只見徐銳的動作快如閃電,斷鋒帶着一抹寒光以一個極爲詭異的角度切向大刀,四兩撥千斤之下,瞬間破開大刀聲勢,兩指厚的大刀頓時被齊柄斬斷,切面光滑如鏡。
韓湘煜只覺手中一輕,正要變招,徐銳卻如鬼魅一般撞進了他的懷裡。
這一瞬間,韓湘煜感覺自己好似被一頭奔牛迎面撞上,身體如破布麻袋一般倒飛出去,“砰”的一聲撞破窗戶,跌入屋中,再也沒了聲息。
見韓湘煜僅僅一招便敗下陣來,其他士卒哪敢再上,紛紛提着刀,一邊驚恐地望着徐銳,一邊緩緩後退。
徐銳毫不理會這些侍衛,猛一蹬地飛身而起,在滿是積雪的屋頂幾起幾落,轉瞬之間便入了後宅。
後宅之中此時也是雞飛狗跳,士卒們聞訊之後蜂擁而至,暗處還有幾位高手虎視眈眈。
可是徐銳渾然不懼,徑直往前,一路走到一處小院門口。
“徐銳,你想幹嘛!”
就在此時,徐銳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怒喝,正是遼王的聲音。
徐銳頭也不回,愣愣望着小院裡那間亮着燈光的窗戶。
“徐銳,本王在跟你說話!”
遼王的聲音更加陰沉,身後的弓箭手已經就位,十幾張弓全部拉滿,瞄準了徐銳。
徐銳似是對這一切渾然不知,突然高聲喊道:“喂,你聽好了,這輩子除了我誰也別想娶你,說了喜歡就是一輩子,無論我的一輩子有多長你都得陪着我,少一天,一刻,一息都不可以!”
“徐銳父皇已經下旨,青梧近日便要下嫁烏力吉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遼王在徐銳身後冷冷說到。
徐銳回過頭,雙目之中盡是血絲,好似一頭猙獰惡獸。
以往的徐銳總給人嬉皮笑臉,或者謙謙君子的感覺,乍見他這等兇惡的模樣,頓時嚇了遼王一跳。
徐銳轉過身,一步步往外走,遼王身邊的士卒們緊張地將主子護在中間。
遼王眉頭一皺,一把將身前的士卒推開,怒道:“徐銳,國朝危亡,你難道也要爲了一己私慾,至大局於不顧嗎?”
徐銳恰好走到遼王身邊,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本候向來言出必行,不過王爺不必擔憂,無論敵人是誰,本候定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若不信,那便拭目以待!”
遼王在徐銳入獄期間本就沒有扮演什麼好角色,此時聽徐銳發誓要將敵人置於死地,頓時覺得他一語雙關,心中沒來由地一寒。
再看徐銳滿臉冷峻,殺氣騰騰,饒是一向剛烈的遼王也不禁後退了半步。
徐銳扭過頭,望着依舊靜悄悄的小院,又朗聲道:“你說的,無論天南海北,陰陽兩極,咱們現在就算啓程了,你不用擔心,只管好好跟着你男人,其他的事交給我便好!”
說完,他再不理會王府中的一干侍衛高手,與遼王擦肩而過,大步向外走去。
小院裡,棲霞公主透過窗縫望着徐銳離開的背影,早已是滿面淚痕,雙目紅腫。
她輕輕擦掉臉上珠串般的淚滴,揉了揉痠痛的眼睛,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傻子,我等你到天荒地老便是……”
棲霞公主迎着寒風一把推開窗戶,又望向了頭頂那厚厚的雪雲。
雪驟停,巍峨的大魏皇宮如同冬眠的巨獸靜靜蟄伏。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孤零零的一騎由遠而近,輪廓漸漸清晰起來。
胡淼站在宮門前,望着一臉冷峻的徐銳長長地談了口氣。
在遼王府中發泄了一通,徐銳終於從激烈的情緒之中冷靜下來,二話不說立刻打馬進宮。
要知道大魏皇宮繼承了大漢傳統,而所謂的大漢傳統又來源於明制,皇宮夜晚定點上鎖,除了緊急國事,誰也叫不開宮門。
原本徐銳還在爲如何進宮煩惱,卻沒想到居然會在宮門外再度遇見胡淼。
“侯爺還是來了……”
胡淼雙手抱拳,朝徐銳行了個禮。
徐銳跳下馬來,微微一愣:“公公也被擋在宮門外了?”
胡淼苦笑一聲:“是聖上料定侯爺今夜必定急着進宮,這才令奴婢在此等候。”
說着,胡淼招了招手,宮牆上的羽林衛立刻活動起來,只聽“吱呀”一聲,厚重的宮門竟真的緩緩打開。
“侯爺,咱們走吧。”
胡淼往後讓了一步,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徐銳回過神來,連忙去掏袖口裡的銀票。
胡淼笑着擺了擺手道:“侯爺,這次用不着。”
“嗯?”
徐銳一愣,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胡淼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烏力吉狼子野心,令聖上蒙受奇恥大辱,咱家也想看看侯爺究竟能鬧出多大動靜!”
徐銳心中恍然,不再說話,跟在胡淼身邊默默走進了宮門。
來到南書房時,裡面依舊亮着光,不過卻比平日裡暗了不少,顯然蠟燭已經被吹熄了大半。
“聖上就在裡面等您,侯爺自己進去吧。”
胡淼將徐銳送到南書房門口,交代了一句便要退到一邊。
徐銳連忙朝胡淼行了個禮道:“有勞公公。”
胡淼笑眯眯地擺了擺手,轉身退去。
徐銳深吸口氣,一把推開了南書房的大門。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徐銳突然驚愕地愣在了原地。
整個南書房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散亂的奏摺,碎裂的瓷器,傾倒的器物,一股濃濃的酒味瀰漫而出,順着徐銳的鼻孔往裡鑽,就好像剛剛打過一仗,還開了慶功宴似的。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徐銳踏着一地的碎片走進南書房,可是原本的龍案不知道被誰用刀劈成了幾截,缺了一個角的龍椅上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宏威皇帝的影子。
“你來了?”
就在這時,一堆散落的珠簾和倒塌的書架廢墟中忽然傳來宏威皇帝的聲音。
徐銳豁然回頭,只見宏威皇帝抱着一個酒罈,橫坐在快要被砍成碎木的書架上,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他。
徐銳朝宏威皇帝作了個揖道:“臣來了。”
宏威皇帝搖了搖頭:“來晚了。”
徐銳也搖了搖頭:“只要來了就不算晚。”
“晚了!”
“啪”的一聲,宏威皇帝將手中的酒罈狠狠砸下,上好的酒液頓時四濺而出,南書房裡的酒氣又濃了三分。
“晚了!哈哈哈哈!”
見徐銳一臉陰沉,沒有半點反應,宏威皇帝忽然大笑起來,只是這笑聲中卻藏着濃濃的不甘和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