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親王府。
寶親王端着一張剛剛寫成的“合同”仔細研究,在他下首,安歌正笑眯眯地端着一杯香茗細細品嚐。
半晌,寶親王放下“合同”,將眼框上的老花鏡取了下來,感慨道:“天寶閣的東西就是好用啊……”
安歌放下香茗,笑道:“從今往後,王爺也是星河集團的股東之一,天寶閣自然有您一份,這些好東西還不是您看上什麼拿什麼。”
寶親王擺擺手:“看來你們侯爺是把我這老傢伙當成強盜咯。”
安歌搖了搖頭:“王爺說笑了,您可是我大魏的柱國,換了別的時候侯爺就是想孝敬您也沒這個機會,眼下咱們成了一家人,豈不是順理成章了?”
寶親王哈哈一笑,搖了搖頭:“你家侯爺的確是個妙人,不過本王有件事沒想明白。”
說着,寶親王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安歌知道真正的關卡來了,臉上沒有半分畏懼,抱拳道:“王爺請問,小人定知無不言。”
寶親王點了點頭道:“天下誰不知道老夫乃是太子最大的支持者,你們怎麼敢爲此事找老夫幫忙?”
安歌似是早知道他會有此一問,侃侃而談道:“因爲侯爺說過,天下沒有永恆不變的敵人,也沒有永恆不變的朋友,唯有利益永恆不變。
侯爺還說過,我朝之中論才智,王爺乃當世絕倫,只有王爺這等高瞻遠矚的長輩才能真正審時度勢。
所以我家侯爺讓我放心來跟王爺講真話,說實情,他說您一定會體量我們的苦衷的。”
寶親王聞言哈哈大笑:“一派胡言!徐銳這小子戴高帽一套一套的,你這小先生說假話也是眼睛都不眨,還真應了那句後生可畏啊。”
見安歌要辯解,寶親王擺了擺手道:“不必解釋,若本王沒有猜錯,徐銳是從胡淼那裡得知本王昨晚進宮見過聖上吧?
他昨日下午纔將大半個星河集團賣給了皇家,晚上聖上召見老夫必然會商討具體的分配方案,所以徐銳纔會拿捏得那麼準,用百業商行作價交換星河集團的一成股份。
哼,徐銳待價而沽,星河集團成了聖上的心頭肉,也變成了今後的聚寶盆,誰要是上不了這趟車,便連湯都喝不到,所以那小子認定本王就算覺得虧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下來!”
寶親王臉上閃過一絲怒色,但僅僅只是片刻,又立馬冷靜下來,話鋒一轉道:“不過雖然你們兩個小子滿嘴胡話,其心不善,但徐銳有句話老夫十分欣賞。
這個世上的確只有利益是永恆不變的,如此深刻的話能從一個剛及冠的孩子嘴裡說出來,着實令老夫刮目相看吶,太子這一局輸得不冤,吃了這個虧也好。
徐銳有了老夫的四成股份,加上其他勳貴的兩成股份,以及李鵬程的一成股份,你們已經拿下了大半個百業商行。
可是別忘了,還有三成股份可是在太子手中,這次他栽了大跟頭,如何肯把這最後的三成股份交給你們?
這次你們雖然賺得盆滿鉢滿,可若是不能完全控制百業商行,恐怕你家侯爺到頭來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咯。”
被寶親王當場戳破了心思,安歌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笑道:“王爺不必擔心,我家侯爺自有辦法請太子把最後三成股份都交出來。”
“哦,你家侯爺還有何妙計?”
聞言,寶親王雖然有些不悅,但更多的卻是好奇,誰能從一位吃了虧的太子手上拿下利益?他自認換成自己是沒辦法達成這個目標的。
安歌笑道:“算不上是什麼妙計,成敗很快就會見分曉,請王爺耐心等待片刻便知。”
寶親王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難免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淡淡笑道:“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賣關子,本王倒是很好奇,徐銳如此得罪太子,就不怕他登基之後再來報復麼?”
聽到這句話,安歌心中頓時一緊,他明白這纔是寶親王真正想問的話。
因爲這句話是一次試探,對徐銳在奪嫡立場上的試探,一旦回答得有所差池,便極有可能真的成爲寶親王的敵人。
安歌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侯爺說過,勸諫乃是臣子的本分,眼下太子沒有登基,侯爺若是覺得太子做錯了也無法直接上書勸諫,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爲太子提個醒。
至於您說得報復,侯爺說他相信一個合格的帝王有海納百川的心胸,分得清是非,辯得清忠奸,所以他並不擔心。”
這話便等於是告訴寶親王,徐銳並不反對太子登基,但同時也將了寶親王一軍,因爲太子若是沒有海納百川的心胸,是不是就無法成爲一個合格的帝王呢?
寶親王嘴角依舊掛着笑容,但眼眸裡的笑意卻已經消散了大半。
“你家侯爺果然是身在九霄,放眼天下,對帝王之術的點評也這般親描淡寫,既然如此便讓時間來證明太子究竟能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帝王吧。”
安歌知道這是寶親王在送客了,立刻起身告退。
就在他快要走出大堂的時候,寶親王又突然問道:“百業商行是個燙手山芋,星河集團原本就自成體系,現在強行買下百業商行反而會分走大量資源,拖累星河集團的發展。
你家侯爺這般精明,這些道理不會不知道,所以本王猜測徐銳絕不可能是自己想要買下百業商行,那麼百業商行背後的買主究竟是誰?”
安歌回過身,朝寶親王鞠了個躬道:“是遼王殿下!”
說完這句話,突然大堂一片寂靜,安歌等了好久,卻還是沒有等來寶親王的迴應,便又是一揖到底,然後轉身出了大堂。
東宮之中,太子焦躁地來回踱步,似是在等着什麼,過了好久終於有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擡頭看了太子一眼,渾身微微一顫,硬着頭皮開了口。
“啓稟殿下,派去寶親王府的人回來了,他們說寶親王的確已經將百業商行的股份賣給了徐銳。”
“什麼?!”
太子聞言頓時大怒,剛剛換上的茶杯再一次脫手飛出,狠狠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嶽麓先生也早已沒有了先前的神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徐銳,去宣徐銳的人回來了沒有?”
另一個小太監連忙進門稟報道:“殿下,回來了,冠軍侯說他沒空見您!”
“放肆!”
太子大怒道:“孤是監國,孤的旨意他敢不尊,這不是造反嗎?”
小太監咬了咬牙道:“啓稟殿下,冠軍侯似是奉了聖旨辦事的,所以……”
聽到聖旨二字,太子頓時臉色一白,一把將桌上的茶具統統掃到了地上。
嶽麓先生看不下去,揮揮手,示意兩個傳話的小太監退下,兩個小太監頓時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地跑了。
等到屋子裡再沒有別人,嶽麓先生這才湊近太子道:“殿下,一柱香前有消息說李鵬程已經失蹤,想必此時怕是已經被徐銳控制住了。
他是您的心腹,知道您不少秘密,眼下徐銳十有八九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把柄,再不握手言和,吃虧的便是咱們。”
太子煩躁地跺腳道:“孤當然知道此事,一旦徐銳把那些把柄交給老七,孤的麻煩可就大了,但你也看到了,不是孤不想息事寧人,而是徐銳欺人太甚!”
嶽麓先生嘆了口氣:“殿下,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現在變成了咱們求着徐銳,既然他不肯來,也只有您去見他了。”
“你說什麼?”
太子驚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讓孤去見那個小子?!”
嶽麓先生苦笑道:“唯有這麼一個辦法,至於要不要去,還請太子自行定奪吧。”
聞言,太子的臉色頓時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