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銳沒有正面回答,裕王突然嘆了口氣道:“徐兄,你們有所不知,我這個王爺如今是苦不堪言啊。”
此言一出,肅王和徐銳都是一愣,肅王連忙問道:“四哥何出此言?”
徐銳也關切地朝他望去。
裕王苦笑一聲道:“還不是奪嫡之爭鬧的,大哥自從監國之後,羽翼漸豐,和老七的爭奪也日趨激烈,二人爭鋒相對,硬是把不少好事、急事都給逼停了。
上次爲了源初基地的事,我和老七算是聯手,觸了大哥的逆鱗,他已將本王看作老七一黨,可老七呢,又覺得本王處處迴護大哥,一來二去,我是兩頭不是人。
本王自己受點委屈也就算了,問題是現在兩黨已經開始打擊異己,我這邊又不受待見,很多事就難辦了。
就拿前幾天的事來說吧,刑部接到一起案件,說是一個繡女到東家做工,因爲被東家玷污,竟將東家滅門,被當地知府判了斬立決。
此案送到刑部,粗略一看便覺疑點重重,試問一個柔弱繡女連自保都做不到,如何能夠滅了東家滿門?
本王懷疑這中間有蹊蹺,便打算令刑部重審,可問題是此案發現得太晚,已經被父皇硃批。
我去找大哥,大哥卻對我冷嘲熱諷,讓本王去找老七,說是當地知府乃是老七門生,是非曲直一問便明。
本王走得可是正式流程,堂堂刑部問案,找得着老七麼?
現在好了,大哥不給批覆,刑部複合不同意問斬人犯,那繡女就這麼被關在死牢裡,生不如死,還不知道要被折磨到什麼時候。”
“竟有此事?!”
肅王爲人剛直,最見不得這些冤案,一聽此事頓時大爲憤慨,怒氣一上來牽動了肺脈,劇烈地咳嗽起來。
徐銳連忙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然後問裕王道:“王爺是想讓我息事寧人?”
裕王有些後悔當着肅王說起此案,嘆了口氣道:“我是想說,眼下京城裡各方勢力已然矛盾叢生,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
你又剛剛被父皇擡得如此之高,正是被衆人盯着的時候。
現在你若太過高調,無論是對局面,或是對你自己都沒有好處,反正當初那件事也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如就此罷手對大家都好。”
“話可不能這麼說!”
一聽這話,肅王頓時不悅道:“此事乃是他們欺上門來,若不還擊回去,別人還不覺得我們軟弱可欺?
再者大哥身爲太子,更該以此自省,處處以兄弟榜樣自居,以爲兄弟楷模。
既然此事乃是大哥錯了,咱們做兄弟的如此息事寧人,豈不是讓大哥不知其錯,如何改過自新?
四哥,不是我說你,自打你主理刑部以來,越來越瞻前顧後,以前你那爲父皇分憂的決心到哪去了?”
肅王越說越是激動,竟是數落起裕王來了。
見裕王臉色越來越差,徐銳連忙橫了肅王一眼,肅王本還想再說,可張了張嘴,卻還是忍了下來。
裕王不理肅王的大道理,沉着臉望向徐銳,似是等着他的回答。
徐銳自知躲不過去,暗歎一聲道:“二位王爺說得都有道理,現在看來此事幹系重大,我還得好好想想。”
聽徐銳沒有當場答應,裕王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肅王卻是鬆了口氣。
其實這事徐銳是真的沒有想好,有仇不報不是他的作風,何況這背後涉及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團隊。
就好像肅王說得,整個團隊被人欺負上門,若他這個領頭的都息事寧人,如何指望大家今後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幹?
但是星河集團的諸多項目已經上馬,工業化馬上就會轟轟烈烈地開始,到時候一定會觸及很多權貴的利益,從而產生不小的阻力。
雖說他已經把宏威皇帝拉了進來,但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種時候自然是少樹敵爲妙。
報仇與不報仇本就是一對矛盾,現在徐銳糾結的便是其中的利弊,究竟是顧團隊,還是顧大局?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見徐銳與肅王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裕王嘆了口氣,抱拳道:“徐兄便再好好想想就是,正好衙門裡還有些事,本王就先走了。”
說着,他又瞪了一眼肅王道:“記住了,不許喝酒!”
肅王連忙點頭,徐銳也起身恭送,裕王擠出一抹笑容,朝兩人拱了拱手,轉身向外走去。
目送裕王離開,肅王長長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徐銳的肩膀道:“你也別在意,四哥就是太想把事辦好,所以才忘了該如何去堅持,一直選擇妥協。”
徐銳失笑道:“知道妥協其實是好事,正所謂以柔克剛,我這人就是欠缺這麼一點柔勁。”
肅王搖了搖頭,正色道:“說真的,這件事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徐銳淡淡一笑:“這件事嘛,說好辦也好辦,說不好辦也不好辦。”
肅王眉頭一皺:“你又給我打什麼啞迷?”
徐銳搖了搖頭:“不是打啞迷,而是無論如何選總會有利弊,我一時也沒想好該如何把握這個分寸。”
肅王沉吟片刻道:“雖然方纔我頂了四哥,但這裡還是得勸你一句,可別把事做絕了!”
徐銳一愣:“爲何這樣勸我?”
肅王靠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窗外,感慨道:“上過戰場的人才知道,生死不過就是一瞬間,若不能把敵人殺了,死得就是自己。
所以也只有上過戰場的人拼起命來纔會不管不顧,一刀下去就要見血,就要殺人,見你這麼猶豫,我就知道你若是下手,定然是雷霆一擊,不會留力。”
徐銳聞言不禁對肅王刮目相看,這小子上了一回戰場,着實長進了不少。
他淡淡笑道:“你放心吧,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要顧及的事情太多,已經由不得我說幹就幹了。”
另外一邊,裕王走出肅王府剛要上馬,便見黃正元正候在一邊。
裕王一愣:“你不是先走了嗎?”
黃正元朝裕王拱拱手,低聲道:“是有些事情,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想明白。”
裕王道:“現在想明白了?”
黃正元點了點頭,說道:“王爺臉色不佳,想來今日勸徐銳收手,他一定沒同意吧?”
裕王被說中心事,臉色又是一沉:“徐兄還是攜大勝之餘威啊,哪肯讓步呢?等他在京中待上一段時間,發現本王所言非虛,自然便會改變主意。”
黃正元搖了搖頭:“王爺有沒有想過,徐銳或許從未和咱們一條心?”
裕王眉頭一皺:“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正元道:“王爺,眼下奪嫡之爭令朝堂漸漸分成兩派,那是太子和遼王的擂臺,說句難聽話,您還沒上桌呢。
徐銳雖然和您交好,但既然聖上把他推到這個位置,他便必須站隊,未必就會支持您參與奪嫡。
您想想,徐銳把大好的西川交給了遼王,卻只給您這一點點分紅,便是他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他的心思。
還有……”
“別說了!”
不等黃正元說完,裕王便擺擺手道:“我相信徐兄的爲人,以他的才智,定然知道本王接手大魏,定然會比大哥和老七更好。
你別忘了,徐銳今日可是直接從南書房來了肅王府,若是他真的站到了老七那邊,爲何不先去青梧那裡?”
說着,裕王望向黃正元,冷冷道:“正元,本王得提醒你一句,妒忌會毀了一個人,你得自省啊。”
黃正元聞言頓時一驚,連忙拱手道:“王爺放心,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