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城東三十里,秋風蕭瑟,楓葉林下金黃的落葉猶如初雪,被一陣清風捲成浪潮,起起伏伏,暗藏洶涌。
遠遠走來一個人影,黑衣、黑袍,頭戴斗笠,猶如鬼魅般漫步在這廣袤的楓葉海中。
突然,人影停下腳步,低沉而沙啞地說道:“你們跟了我一路,此地人跡罕至,還不動手?”
話音一落,周圍立刻竄下七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
黑衣人們手握長刀,目光炯炯,死死將黒影圍在其中,如臨大敵。
爲首者冷哼一聲道:“要離,你背叛暗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得安生。”
他的聲音不大,但說話的節奏卻十分特殊,彷彿聲音之中暗含某種魔力,令聞着瞬間眼黑耳鳴,渾渾噩噩。
然而斗笠下的要離卻全無異色,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凝重道:“濁音功!你們是天獄棋七子?!”
爲首者冷笑道:“算你還有點見識,天獄棋專誅叛棋,能讓七子齊出的你還是頭一個,若是不想吃苦頭,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七子齊出麼,哼,豫讓那老傢伙還真是看得起我……”
要離冷哼一聲,搖了搖頭。
爲首者道:“不要浪費時間,知道你是南越鬼祖的高徒,我們兄弟也不想得罪他老人家,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保證不傷你一根汗毛,至於你的結果,將由棋主他老人家親自發落。”
要離聞言,非但不爲所動,反而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爲首者雙眼微眯,沉聲問到。
要離止住笑聲,微微轉頭,冷冷道:“知道豫讓爲何讓你們一起來麼?”
爲首者眉頭一皺:“爲什麼?”
要離冷哼一聲道:“因爲他……怕我!”
“什麼?!”
爲首者目光一凝,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要離周圍突然狂風一卷,落葉頓時猶如漩渦一般呈螺旋狀向外拍去,遮天蔽日,張牙舞爪。
爲首者臉色一變,大喊道:“天殺!”
“天殺在!”
一個魁梧漢子應聲而從,手中雙刀左右一轉,若隱若現的刀罡頓時捲起一道氣流,天殺藉此護體,一頭紮緊漩渦之中。
然而此舉卻彷彿泥牛入海,根本沒有激起半分漣漪,漩渦毫無阻滯,繼續朝幾人撲來!
“地吼!”
爲首者見情況不對,立刻又喊出第二聲。
“地吼在!”
另一個黑衣人應聲而出。
此人身材五短,腰圍卻是常人兩倍,而且看其身形分明是個女子。
地吼瞬間竄到衆人身前,一把撤下臉上面經,露出一張長滿橫肉的悍婦容顏。
只見她張開大嘴,深吸口氣,用盡渾身力氣大吼一聲。
那聲音猶如獅吼虎嘯,震耳欲聾,四周樹幹頓時被震得“沙沙”作響。
看不見的音浪猶如排山倒海,與撲來的漩渦撞在一起,“轟”的一聲,瞬間將那些被勁氣捲起的楓葉震得七零八落。
“破了!”
一見此景,衆黑衣人臉上頓時勾起一抹冷笑。
可就在這個時候,如初雪般簌簌落下的楓葉之中突然殺出一個黒影。
黒影快如閃電,當衆人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地吼面前。
地吼臉色一變,剛要伸手朝腰間的長刀摸去,卻只聽耳際傳來一陣恐怖的破風之聲,不知怎麼,她的視線忽然越升越高,然後劇烈地翻滾起來。
“地吼!”
爲首者眼睜睜看着地吼被那黒影一刀削下頭顱,頓時大驚試色,手中長刀猛地斬向那黑影。
這一下乃是含恨而出,早已用上了全部力氣,他早已想好,一旦黒影接下此招,他立刻便會發動所有後招,用一波接一波的攻勢將對方壓制,直至分出勝負。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那黒影竟然不閃不避,任他一刀將自己腰斬,爲首者心中察覺不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黒影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殺進漩渦的天殺!
“怎麼會?!”
爲首者驚駭萬分,下意識大喊道:“共工!”
然而這一次卻是根本無人應答。
爲首者扭頭一看,頓時瞳孔猛地一縮。
原本應該散落在他身後的其餘五人依舊還在,但卻統統都被自己的兵器穿胸而過,死死盯在了楓樹之上。
“瞬間擊殺天獄棋六子,怎麼可能?!”
爲首者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通體生寒。
此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嘆:“千里送死,何苦來哉?”
“啊!”
爲首者豁然回頭,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狂吼道:“我殺了你!”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要離的身影從枝頭飄飛而下,剛好落在了楓樹林外。
可是方一落地,他忽然臉色一白,“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就在這時,他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要離眼眸一動,目光如刀般逼視而去,猶如受傷的猛獸,隨時準備出手。
“是我……”
白筱晗從要離背後緩緩走出,輕輕將他扶了起來。
在她的手觸到要離的瞬間,要離渾身微微一震,可只是片刻的掙扎之後便放鬆下來,任由他扶着往前走。
白筱晗輕輕幫他擦掉脣角的鮮血,嘆息道:“你的‘入夢’雖然厲害,但是心境卻缺了一塊,無法圓滿,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知道,等我找到她,心境自然便會圓滿。”
要離咬了咬牙,固執地說。
白筱晗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你已經找了她半年,卻仍舊一無所獲,眼下你的情況越來越糟,熬得到那時候麼?”
“熬不到也得熬!”
要離冷哼一聲道:“我已經大概知道爲何找不到人了。”
白筱晗一愣:“哦,你覺得是爲什麼?”
要離道:“當時地道里太黑,我本能地以爲他是那些匪類一夥,卻忽略了一個細節。”
白筱晗眉頭一皺:“什麼細節?”
要離瞟了白筱晗一眼道:“那會兒我們是因爲對付徐銳才遇到了她,說不定她便是徐銳身邊的人。”
白筱晗雙目之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沉聲道:“若她真是徐銳身邊的人,又如何會肯幫你圓滿心境?”
要離冷笑道:“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攔我,就算是徐銳也不行,大不了這次利落一些動手殺了他便是!”
白筱晗眼眉低垂,沉默下來,好似在想着心事。
半晌,她忽然開口道:“若阻攔你的那個人是我呢?”
要離聞言,身體微微一頓,然後繼續在白筱晗的攙扶下緩緩往前走,至始至終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半日之後,豫讓出現在楓葉林中,他的目光匆匆掃過七具屍體,然後又仔細檢查了周圍的所有痕跡,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又有精進,速度快到難以置信,眼下便是老夫親自出馬怕也奈何不得他了。”
“此乃小事,不必如此勞神。”
豫讓身後突然走出一個頭戴花臉面具的男人,男人身材修長,仿若翩翩公子,說話的語氣卻好似千年寒冰,冷徹骨髓。
豫讓點了點頭,吩咐左右將屍體收斂。
花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要離的事自會由棋主親自出手,你還有別的事要辦,快走吧,現在棋主就在長興城裡,可別讓他等急了。”
說罷,花臉身影一花,突然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在數丈之外,可詭異的是,他依舊保持着閒庭信步的姿態,好像根本沒有移動半分。
豫讓臉色微微一變,最後看了那七具屍體一眼,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