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天啓衛、星河集團,乃至天下未來命運的會議很快便結束,將領們各自散去,準備參加世家豪族們爲迎接徐銳進城而準備的盛大接風晚宴。
徐銳換上一套嶄新的禮服,與這個世界普通長袍大袖的設計大相徑庭,徐銳在最初設計這套禮服的時候就參考了另一個世界的軍裝,採用幹練簡潔又不失威武的現代服飾。
從款式上來說,天啓衛的禮服已經與另一個世界的軍隊禮服沒有多大區別,裁剪合身的淡藍色洋裝,熨燙筆挺的西褲,油亮的黑皮鞋,大檐軍帽,外加一件能裹挾全身的大氅。
禮服一旦上身,整個人立刻顯得挺拔孤傲,英武之氣頓時躍然而出,配上徐銳年輕的面孔,那股難以掩飾的鋒芒體現得淋漓盡致。
“少爺,該走了。”
安歌默默站在一旁,提醒徐銳到了該出門的時候。
徐銳點了點頭,剛要邁開步子,忽然微微一頓,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偏廳之中。
“少爺,怎麼了?”
安歌循着徐銳的目光望去,卻沒發現什麼異常,不禁詫異地問。
徐銳略一沉吟,說道:“通知車隊稍晚些再出發,然後到偏廳來找我。”
說完,徐銳突然轉身朝偏廳走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安歌。
不多時,徐銳緩緩走進偏廳,原本滿屋的白銀都已經被將士們搬空,留下空曠的大房間,裡面除了一塊巨大的木製屏風之外什麼也不剩。
徐銳走到屏風面前稍稍站定,突然對着空無一人的屋子說道:“既然來了,怎麼不堂堂正正地現身,反倒和我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
偏廳內陷入短暫的寂靜,幾個呼吸之後,突然從屏風後傳來一陣不可思議的聲音:“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李鄺疑惑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一進門就能聞見你的味道。”
徐銳打了個哈哈,沒有解釋過於敏銳的五感,淡淡問道:“怎的這般鬼鬼祟祟?”
李鄺下意識在自己身上聞了聞,沒找到什麼味道,搖頭笑道:“原本是想看你演完今晚的大戲,難得你有這點閒暇時光,也恰好興致正濃,實在是不忍打擾啊。”
徐銳聞言嘆了口氣道:“是你自己來的,還是奉了聖旨?”
李鄺臉色一正道:“既然是錦衣衛,那哪能自己左右?自然是奉了聖旨來的。”
徐銳眉頭一皺:“看來聖上是等不及對世家豪族動手了。”
李鄺笑道:“你也得理解聖上,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聖上能隱忍這麼多年,其實已經很了不起了。”
“是啊……”
徐銳點了點頭:“只有做大事的人才能容人所不能容,咱們這位聖上的確是個成大事者。”
說着,徐銳又望向李鄺道:“聖上他老人家不會又想把這爛攤子交給我吧?”
李鄺微微一笑道:“聖上讓我給你帶句口諭。”
徐銳翻了個白眼,沒有同其他人接聖旨那樣三跪九叩,只是淡淡道:“說吧,看看他老人家又要怎麼支使我。”
李鄺苦笑道:“聖上下口諭,那是對臣子的信任和親近,誰接到口諭不是千恩萬謝,普天之下如此不在意的,怕是也只有你一個了。”
徐銳聞言掏了掏耳朵,沒有說話,樣子有些不耐煩。
李鄺擺擺手,也懶得跟他講大道理,直接說道:“聖上讓我告訴你,朕給你三個月時間,玩夠了就趕緊滾回來,京城裡還有一大攤子事等着你,要是再偷懶,小心朕真的抄了你的老巢。”
聽到這句話,徐銳先是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長長地鬆了口氣。
李鄺感慨道:“聖上對親兒子也不見得會用這種語氣說話,怎麼看你倒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徐銳沒好氣道:“誰背黑鍋能有好脾氣?沒有當場發飆已經是有涵養了!”
李鄺嘿嘿笑道:“得了吧,聖上對你已經很好了,不但給你三個月時間搜刮西川,而且你只是頂着一個西川平定使的名頭,殺人抄家這些髒活還不都是我們來幹,你還有什麼好抱怨?”
徐銳搖了搖頭:“你少裝蒜,誰不知道功勳易得,罵名難背,我一手用西川遺族平定西川,再反過手來將他們一網打淨,如此過河拆橋,還不被天下人所不恥?”
李鄺笑道:“現在你會說這些,敲詐西川遺族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眨一下眼睛?”
這次輪到徐銳苦笑:“沒法啊,這次不小心立了個大功,若是不搞出點事情,如何向聖上交代?聖上可以容我貪污受賄,卻絕不會容我功高震主。”
李鄺點頭道:“你明白就好,其實聖上這麼做也是保護你,你纔剛剛及冠便立下如此大功,日後還有大把機會更進一步,很快便會有封無可封的一日。
到時候無論是眼紅你的,還是覺得你擋道的,都會用盡手段把你扳倒,所謂三人成虎,就算是聖上也沒把握能做到天天聽讒言卻對你沒有一點猜忌。
現在你一是自污,一是爲聖上揹負了血洗西川的惡名,既堵上了有心人的嘴,聖上也有理由壓一壓你,避免因爲太快位極人臣引起君臣猜忌,對你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徐銳點了點頭:“是啊,我就喜歡聖上這一點,從不考驗人性,因爲人性這種東西本就經不起考驗,好比種子發芽,一旦種子發芽的條件全部成熟就百分之百會發芽。
所以與其嘴上說着君不負臣,還不如像聖上這樣,根本不讓君臣走到有可能會相互辜負的地步,作爲臣子,能遇上這樣的皇帝也算幸運了。”
李鄺聞言笑道:“能從你嘴裡說出一句人話可不容易,這麼說來應該不會鬧情緒吧?”
徐銳自嘲道:“我一個小小的從五品,哪敢和聖上鬧情緒?說吧,正式的聖旨何時會到?”
提起正事,李鄺的臉上頓時鄭重起來:“鄧禾將軍正率領五萬邊軍帶着聖旨趕往西川,大約還有十幾日便到,錦衣衛先一步入駐新長安,摸清情況。”
徐銳點了點頭:“按照時間計算,聖上下旨的時候我這邊纔剛到西川,他老人家倒是對我很有信心,就沒想過我這幾百人拿不下西川的二十萬大軍麼?”
李鄺聳了聳肩:“聖上的心思誰知道呢,不過方纔我給你傳口諭的時候見你好似鬆了口氣,是不是口諭裡還有乾坤?”
徐銳搖了搖頭:“我最擔心的事其實是聖上忍不住誘惑,發兵南朝,但從你傳來的口諭裡,我已經確定聖上不會如此行事。”
“哦,何以見得?”
李鄺頓時來了興趣。
徐銳道:“這還不簡單?若聖上真的決定對南朝用兵,肯定巴不得我現在就回去,還能給我三個月的假期麼?”
“有道理……”
李鄺點了點頭道:“其實之前邊軍傳來消息,他們奉命對南朝發起小規模襲擾,但是未遇到抵抗,後來聖上便再也沒提出兵南朝之事。”
“這就對了!”
徐銳擊掌道:“假如武陵王真的死了,南朝爲了避免我軍趁機南下,一定會激烈反抗,做出強硬姿態,反之則十有八九是武陵王引誘我軍的一個陷阱。”
李鄺眉頭一皺:“說不定敵人就是猜透了你這種心理,才唱了一出空城計。”
徐銳搖了搖頭:“不會的,要說唱空城計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放眼整個南朝,既有這種心機,又有這等氣魄的也只有武陵王一人而已。
所以無論他用的是怎樣的招數,至少我們能確定武陵王沒死,只要明白了這一點便足夠了,聖上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絕口不提出兵之事。”
“原來如此,還真是複雜……”
李鄺揉了揉太陽穴,感慨了一句。
“對了,我正好有件事要問你。”
徐銳突然嚴肅地說。
李鄺一愣:“你問。”
徐銳鄭重道:“肅王那邊的戰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