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道鋼鐵洪流之後是清一色的騎兵,天啓衛平均一人四馬還要富餘,配備黑鳳連射弩、追月狙擊弩、鋼製馬刀和精鋼圓盾的士卒上馬便是騎兵,下馬便是步兵,能夠適應幾乎所有的戰爭環境。
位於騎兵身後的則是數十門火炮,火炮已經校準,隨時可以發射,目標直指一里開外的新長安城。
由於大部分人都被徐銳拉去當了騎兵,炮兵部隊人手嚴重不足,每門火炮僅有兩人操作,射擊速度下降了七成,不過做做樣子卻已經足夠。
徐銳和一衆主要將領就在天啓戰車之後,騎兵之前,遠遠望着面前宏威的新長安城,城門口早有一衆世家豪族列隊等待,準備將他們身後的雄城連同整個西川獻給它新的主人。
“大帥,城外三十里之內沒有發現伏兵。”
帶着斥候提前三日出發的曹思源剛剛與隊伍匯合,在徐銳身邊朗聲說到。
徐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張佐烽和郭盛寶對視了一眼,小聲問徐銳:“大帥,您是覺得城內可能有伏兵麼?”
徐銳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話。
張佐烽還要再問,一旁的林紹東笑道:“別問了,大帥是因爲當初逃得太急,丟了面子,現在當然要好好在這些西川遺老遺少面前顯擺顯擺。”
衆人聞言都是一愣,徐銳沒好氣地颳了林紹東一眼,佯怒道:“主意用詞,這怎麼能是顯擺?本帥明明是要以天啓衛的嚴整軍容震懾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
大夥兒心中偷笑,暗自嘀咕咱們這位大帥雖然總是笑眯眯的,可這心眼卻着實不大,恐怕進城之後那些豪族世家有得受了。
想歸想,衆人面上卻連忙裝出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連連點頭,徐銳自然不知道大家的嘀咕,見衆人心悅臣服,眉梢得意地往上一挑,終於心滿意足地道:“行了,進城吧!”
一聲令下,天啓衛中頓時傳出無數複雜的呼哨聲,整支隊伍如同一頭碩大的公牛,快速行動起來,除了進入陣地的火炮之外,無論是戰車還是騎兵,全都整齊劃一,猶如一人,沒有絲毫脫節。
城門前的世家豪族們知道徐銳要在今日進城,早已提前三天便在新長安集結,經過一番明爭暗鬥,終於選出了一百零八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作爲“光復代表”,迎接徐銳入城。
這些人天不亮就起牀,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便出城等候,一直到日上三竿纔等來了天啓衛。
然而令人費解的是,天啓衛來到城外卻沒有急着進城,而是擺開陣勢,一副隨時可能發起進攻的模樣。
這頓時嚇壞了一衆“光復代表”,連忙推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世家太爺,試圖去和天啓衛“消除誤會”,可是太爺還沒走到陣前,便被一支射到腳邊的利箭嚇了回來。
生殺大權盡掌于徐銳之手,衆人不知徐銳究竟在打什麼注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尬尷地原地等候,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衆人。
這還只是開始,隨着時間的推移,衆人的心裡越來越沒有底,壓力就像天平上不斷增加的法碼,越來越大,當這些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們對天啓衛的敬畏和恐懼便也隨之陡然大增。
而就在衆人快要被那股無形的壓力摧垮時,天啓衛終於動了,士卒們擺開欽差儀仗,大喇叭裡傳來猶如雷鳴般的吶喊。
“聖上欽賜代天巡狩大臣入城!”
此言一出,“光復代表”們頓時鬆了口氣,驚喜交加地重新戰好,齊齊邁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鋼鐵洪流般的天啓戰車緩緩朝兩邊分開,徐銳躍然馬上,翩躚而出,身後是殺氣騰騰的天啓戰士,好似有一股睥睨之氣攔住衆人腳步,只能仰望於他。
“一別數月,沒想到又在這裡與諸位相會,大家這一向可好?”
徐銳滿臉笑容地打馬上前,微微朝衆人拱手。
一衆“光復代表”齊齊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徐銳朝北拱手,然後又向衆人拱了拱手,算是替宏威皇帝還禮。
衆人連忙磕頭謝恩,接着又齊齊高呼:“見過欽差大人!”
徐銳點了點頭算是接過,“光復代表”中突然走出一個三十七八的中年人,直直來到徐銳的戰馬前抱拳道:“在下張佑林,見過欽差大人,草民代表西川三十六世家,恭迎大人回城!”
徐銳仔細打量眼前之人,只見他濃眉大眼,面貌俊秀,身材挺拔,一看便是世家子弟之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張佑林,沒記錯的話本官初到西川之時,你曾是西川學政,咱們在接風宴上見過一面。”
徐銳笑盈盈地對張佑林說。
張佑林沒想到徐銳竟能記住自己,頓時大喜道:“大人博聞強記,過目不忘,說得分毫不差。”
徐銳點了點頭,又道:“能讓你來當代表,便說明現在的新長安怕是已經被你張家收入囊中了吧?”
張佑林一臉正氣道:“啓稟大人,崔家投敵叛國浪子野心,張家不得已忍辱負重,潛伏在敵人內部,只待大人擊退叛賊,我張家立刻揭竿而起,掃除附逆,還新長安一個朗朗乾坤。”
“說得好!”
徐銳聞言大笑,“光復代表”們對視幾眼,也都隨着徐銳的節奏哈哈大笑起來,遠遠看着就好像一羣瘋人進錯了片場。
“你過來!”
一口氣笑罷,徐銳對張佑林招了招手,張佑林一愣,微微上前一步。
“嘖!”
徐銳砸了砸嘴道:“過來,湊近點!”
張佑林又是一愣,隨即大喜,直接把頭湊到了徐銳身邊。
在側頭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身後的“光復代表”們都齊齊望着他,眼裡的嫉妒和豔羨之色一同落到了自己身上。
欽差大人令他湊近,定是有什麼私密的話要對他講,如此親密之舉足以證明大人對他另眼相看,只是這一下,張家在世家中的地位定然會飛速上漲,若是能抱緊這條大腿,說不定很快便能取崔家而代之。
張佑林正想入非非時,卻聽徐銳突然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說本帥博聞強記,過目不忘,這點倒是沒錯。
所以本帥自然也記得崔家起事之後,你張家作爲附庸,主動出人出力,深得崔煥臣信任,不然,崔煥臣也不會把新長安留守副指揮使這麼重要的位置留給你。
你也無法拼着這點便利,在崔家戰敗之後刻集結家族勢力大舉反旗,把你原來的主子統統幹掉,並大肆搜刮崔家的財產和權利,將新長安據爲己有。
可憐崔煥臣自詡英明,卻連身邊之人都看不通透,着實令人唏噓,你覺本帥給他這番評價,說得……可對嗎?”
徐銳笑眯眯地說完這一段誅心之語,臉上的表情卻親切萬分,好似對張佑林勉勵有加。
張佑林卻是如遭雷擊,渾身冷汗,好不容易纔繃着笑臉沒有讓不遠處的“光復代表”們看出端倪。
徐銳說完這番話便要打馬欲走,張佑林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徐銳的馬繮道:“大人,罪官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大人高擡貴手,罪官願將奪來的東西全部獻給大人!”
徐銳瞟了他一眼,輕輕奪過馬繮,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卻是一言不發,帶着手下人馬大搖大擺地朝城門走去。
張佑林望着徐銳的背影,額頭已是冷汗連連,明明是夏日炎炎,他卻感覺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