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臺之下,影婢射出那支信號之後便立刻又拔出短劍飛身而起,一手提劍,一手提着崔煥臣的頭顱向帥臺上飛去。
她的身影飄忽不定,好似厲鬼降臨人間,所過之處,一衆侍衛不但不是她的一合之將,甚至還不等他們看清她的身影,便被一劍取了性命,而且沒有留下半點生音。
本就亂作一團的帥臺因爲下方的廝殺愈加激烈,變得更爲混亂,那些世家家主的情緒幾乎已經積累到了臨界點,隨時可能爆發,影婢便是在這時衝進了人羣。
“首逆崔煥臣已死,爾等餘孽還不快快投降?!”
影婢高高站在帥案之上,將崔煥臣的頭顱舉過頭頂,朗聲大喊。
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看清那顆頭顱的模樣,鬧哄哄的帥臺瞬間安靜下來,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大約一兩個呼吸之後,崔長幀第一個反應過來,難以置信道:“是老祖宗,老祖宗死了?怎麼可能!”
崔長虹也反應過來,朝身邊的侍衛大喊道:“此人刺殺大都督,快將她碎屍萬段!”
士卒們聞言,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抽刀而上,欲將影婢大卸八塊。
“崔家完了,咱們不能跟他們一起死,幹他孃的!”
世家家主們向來擅長見風使舵,也不知是誰見機得快,在人羣中大喊了一句,一衆家主們立刻反應過來,紛紛撲向附近的士卒和崔家人。
“狗膽,你們敢反,老子不會放過你們!”
崔長順幾乎立刻就被兩人死死壓在身下,嘴上還在猶自放着狠話,可是一柄腰刀突然斬入他的後頸,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
除了崔長順以外,其他崔家人也不好過,崔長幀被人用亂拳生生砸死,崔長虹和其餘大多數崔家人一樣,被世家家主們制服,五花大綁起來。
此時,天啓衛的陣地上突然傳來一陣特別的吼聲:“崔煥臣已死,西川叛逆速速投降,否則定斬不赦!”
那便是數十個大喇叭加在一起的聲音,聲音悠遠綿長,飄忽不定,卻又格外清晰,就好像從九天之上傳來的神明吶喊,頓時驚得衆人又長大了嘴。
而在戰場上,本就被火炮和地雷逼得快要崩潰的西川大軍一聽見這句話,心裡由恐懼鑄起的那道高牆立刻崩碎,最後一點戰意消失得無隱無蹤,頃刻間土崩瓦解,開始四散奔逃。
大軍一旦開始大潰敗,便像是受驚的野牛,再也無法挽回,任刀斧手們砍下多少顆腦袋,製造出來的恐懼也只能加速大軍的崩潰。
大軍總指揮崔令冬只不過粗通軍略,比那些什麼都不懂的紈絝子弟稍好一些,卻也十分有限。
在幾番收攏大軍未果之後,回頭一看帥臺上的帥旗已經倒下,立刻便帶着還算完整的直屬人馬緩緩撤出了中軍,獨自逃竄。
他這一逃,剩下的大軍立刻分崩離析,還能指揮得動軍隊的崔家將領們有樣學樣,也帶着軍隊快速逃炮,本部人馬已經炮散的便自己一個人逃,演了一出真正的樹倒猢猻散。
此時,天啓衛的火炮停止向陣地前沿轟擊,反而調轉炮口,在四處逃竄的大軍之中隨意開火,隨機落下的炮彈如同驅趕牲畜的鞭子,大大加劇了恐怖的氣氛,也正式宣告西川大軍的命運就此終結。
而還在堅持作戰的那五千武陵親軍已被張佐烽的天啓戰車打碎,先前勉強還能強撐片刻,可是戰場大勢迅速倒向天啓衛,武陵親軍士氣大受打擊,也隱隱出現了崩潰之像。
留守將軍不敢再打,立刻下令脫離戰場,可張佐烽一往無前,獨自駕車衝在最前,死死咬住想要撤退的武陵親軍不放,士卒們倍受鼓舞,乘勝追擊,徹底將武陵親軍陣型打散。
加上尾隨他們撤退的連天炮火,武陵親軍的有序撤退也變成了毫無章法的敗退,最終在留下了至少三千多具屍體之後,瘋狂逃竄的騎兵纔算甩掉了追兵,短時間內失去了再戰的能力。
西川大軍最後的希望就此湮滅,天啓衛僅憑不到四百人摧枯拉朽地正面擊潰了二十萬大軍,古往今來,無論在任何一個世界,任何一段歷史之中,都是一場絕無僅有的奇蹟。
戰鬥結束得很快,一方面崔家大軍逃命的本事的確不弱,另一方面各個世家夾雜在大軍中的人馬也在推波助瀾。
崔煥臣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原本想要借徐銳的手解決掉的這些麻煩,會變成壓垮崔家這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唯一遺憾的就是天啓衛的人馬實在太少,而潰兵又實在太多,即使滿上遍野都是等待收割的麥子,天啓衛也沒有餘力再打一場殲滅戰,所以索性便根本不去追擊,只是用火炮歡送而已。
戰鬥結束之後,崔家的人馬都已經逃得無影無蹤,偌大的軍營一片狼藉,留下的大批物資倒是便宜了天啓衛,那可是二十萬人的補給,足夠天啓衛好好消化一番,說不得等到戰後還能發一筆不小的財。
不過這都是後話,在戰鬥結束的第一時間,除了死心塌地跟着崔家的人,剩餘的世家家主們都將自己的人馬集合在大營之前,然後自己來到天啓衛佈下的雷區之前等待徐銳。
這是影婢傳達的意思,但沒有人會拒絕,眼下南朝大軍戰敗,崔家也完了,西川剛剛安定下來沒多久便又要變天,沒有比這個時候去巴結新主子更好的時機了。
徐銳在西川沒有根基,崔煥臣雖死,但崔家在西川仍舊盤根錯節,眼下正是徐銳的用人之際,若是能乘着這趟東風成爲徐銳的左右手,那麼在接下來重新分配利益的戰鬥之中便能佔得先機。
能坐上世家家主的位子,未必都是能力超羣之輩,但至少對大勢的分析和利益的嗅覺上絕不會差。
因此,不用影婢刻意組織,只要她這一句話,帥臺上的大部分世家家主就都齊刷刷地站到了徐銳想要他們去的位置上。
衆人摩拳擦掌,都想着該如何在徐銳面前表現自己,如何能脫穎而出,讓這位戰神一般的少年欽差對自己另眼相看。
盧林山與盧林峰也跟在人羣之中,看着這些家主的模樣,再想起自己剛剛爲徐銳立下大功,不禁有些自得。
就在此時,樹林之中忽然衝出一排天啓戰車,車輪發出一陣震撼人心的“轟隆隆”聲,整齊地停在衆人面前。
衆人這才發現車廂上還有方纔留下的戰鬥痕跡和鮮血,鋒利的弩箭隨時都能收割人命,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緊接着,一隊戰馬躍然而出,一直來到衆人面前才一拉繮繩,高大的戰馬立刻人力而起,衣甲鮮明的騎兵威武不可一世。
見到這種場面,在場之人無不心中一凜,爲天啓衛的軍容深深蟄伏。
一場大戰打下來,天啓衛不僅還保持着如此旺盛的戰鬥力,甚至就連戰士的衣甲都纖塵不染,說他們是天兵天將恐怕也沒人不信。
其實天啓衛作戰時穿的是帶內置鋼板的迷彩服,而爲了達到一鳴驚人的目的,在騎兵們出來之前,徐銳特意讓他們換上了以美觀爲主的禮服。
其實這不過是錦上添花,只要有先前的那場大勝,天啓衛就算全都光着膀子也沒人敢小看他們分毫。
“大帥有令,衆位家主誅滅崔家逆黨有功,十日之後大帥將於新長安設宴款待各位,到時候再論功行賞!”
曹思源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地複述着徐銳的話,那模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而一衆家主們卻絲毫不敢怪罪,只是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什麼,徐大人今日不見我們了嗎?”
“我們要見徐大人,請將軍代爲通傳!”
曹思源朝衆人一一拱手道:“我家大帥今日事忙,沒有時間一一接見各位,還請見諒,另外,盧林山和盧林峰兩位大人請隨我去見大帥。”
此言一出頓時一陣譁然。
“什麼,爲何盧家人可以見徐大人,我等卻不行?”
接連幾人脫口問到,可曹思源卻連一點回答的意思都沒有。
在天啓衛的虎視眈眈之下,誰敢敢造次?
別說只是懶得回答,曹思源就算破口大罵也沒人敢回嘴。
無奈之下,衆人只得豔羨地望着二盧去見徐銳。
二盧已經快要忘記有多久沒有這般闊過了,儘管崔家掌權不過只有短短數月,可對於盧家來說卻好似萬年之久,今天二盧終於又可以腰桿一挺,走得風風光光。
雖然表面不說,但二人心裡卻不約而同地暗道徐銳果然深諳人心,一件小事都能令人如此舒服,也不枉爲他拼命一場。
在半山腰的陣地上,林紹東不解地問徐銳:“大帥,眼下正是關鍵時期,不好好籠絡一下這些地頭蛇麼,萬一他們繼續與崔家沆瀣一氣,豈不是又要生出不少麻煩?”
徐銳瞟了林紹東一眼,沒好氣道:“笨蛋,眼下崔家已經不足爲懼,該到了咱們撈油水的時候了,只不過今日事發倉促,就算想收禮,也得讓人家準備準備不是?現在不弔足了胃口,他們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把好東西都送過來?”
林紹東聞言雙目一瞪,想了半天才拍了拍腦袋,朝徐銳伸出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談到錢還是大帥的理解最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