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兵餉不足,我的鄭家軍原本應該有一萬人馬,可到了現在還是隻有三千,而且刀劍、鎧甲、馬匹全都不齊,這和崔老太爺答應的不一樣。”
鄭逸晨猛一拍桌子,朝負責軍需糧餉的崔長順怒吼到。
崔長順冷笑一聲,淡淡道:“小子,現在整個西川都在張嘴跟我要人要錢,誰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你以爲就你不好過?
告訴你吧,若不是太爺的關係,你連這三千人馬都別想撈着,眼下就一千人的兵餉,愛要就要,不要便滾。”
鄭逸晨心中大怒,臉色陣青陣白,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他好不容易壓住火氣道:“既然整個西川都缺人缺錢,爲何崔令紋可以補足兩萬人馬,而且軍械齊備?”
崔長順玩味地看了他一眼,獰笑道:“崔令紋姓崔,你姓什麼?”
鄭逸晨瞳孔一縮,心頭彷彿被針狠狠刺了一下。
“是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苦笑一聲,握緊了拳頭。
就在此時,崔長順的師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樣子好似有什麼要事想與崔長順商量。
鄭逸晨明知此事不會再有結果,也懶得留下受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可他剛剛轉身,便聽師爺對崔長順說道:“喲,不知這是崔家的哪位少爺,火氣這般大?”
崔長順冷笑一聲道:“我崔家可沒有這種人,這是鄭家那小王八蛋,就是親手殺了自家長輩的那個。”
師爺佯裝大驚道:“哦?世上竟還有這等狼心狗肺之人?”
崔長順瞟了鄭逸晨一眼,笑道:“是啊,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爲了榮華富貴賣主求榮算什麼,就算要他當條狗,跪下來搖尾乞憐也不稀奇。”
二人對視一眼,頓時放聲大笑。
這些話似是故意說給鄭逸晨聽一般,絲毫沒有壓低聲音,被鄭逸晨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
他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一刀將崔長順砍成兩半,可到最後卻還是死死咬着牙,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呸,什麼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要是好好做條狗,老子興許還會賞你兩塊骨頭,現在麼,哼,一個子也沒想拿走!”
崔長順厭惡地看了鄭逸晨背影一眼,厭惡地說了一句。
與崔長順不歡而散之後,鄭逸晨死死壓住快要沸騰的怒火,直接到都督府尋崔老太爺要說法,但沒想到剛走到大堂門口,又被兩個小斯攔了下來。
“鄭將軍,大都督正在與僚屬商議要事,沒空見您,您請回吧。”
小斯面無表情地說。
這小斯原本是崔令紋的伴當,從前跟在他們幾個少爺屁股後面極盡諂媚之能事,鄭逸晨從未拿正眼瞧過他,沒想到現在被崔令紋安排進都督府做事,就連小斯也端起了架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滾開,狗仗人勢的東西!”
心中怒極的鄭逸晨再也忍不住,擡腳便朝那小斯胸口猛踹一腳。
他本就是習武的高手,這一腳又是含恨而出,絲毫沒有收力,小斯哪能抵擋得住?頓時被他一腳踹飛出去,“砰”的一聲撞開了大堂的正門,倒在正堂的地板上連嘔三口鮮血。
大堂之內,崔煥臣正在與幾個心腹商議要事,被這一幕嚇了一跳,頓時扭頭朝二人望去。
一見鄭逸晨滿臉陰沉的模樣,崔煥臣便心中有數,朝幾個心腹擺擺手:“你們先出去一下。”
心腹們齊齊點頭,躬身告退,但走到鄭逸晨身邊時卻都有意無意地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彷彿在看一條咬人的狗。
鄭逸晨渾身微微戰慄,牙齒搓得咯吱作響,不知是怒是悲。
“大都督,小的盡忠職守,可這鄭逸晨卻當着您的面無故傷人,實在是不把您放在眼裡,還請大都督爲小的做主啊!”
小斯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哀求,竟是當着鄭逸晨的面告起大狀,鄭逸晨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冰冷,便要再踹他一腳。
可就在這時,崔煥臣先是朝鄭逸晨壓了壓手,示意他不要亂動,然後給自己身後的老僕遞了個眼色,老僕立刻默默走到小斯身後,拔出匕首狠狠捅進了他的後心。
小斯的聲音戛然而止,倒在地上一命嗚呼,老僕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了擦,然後若無其事地去招呼下人收拾打掃。
見崔家竟這般肆無忌憚地殺人,鄭逸晨眼皮一跳,心中終於清醒了幾分,暗自責怪自己沉不住氣。
“走吧,陪老夫出去走走,這裡留給他們收拾。”
崔煥臣站起身來,朝鄭逸晨說了一句,然後當先走了出去,鄭逸晨不敢多話,亦步亦趨地跟在崔煥臣身後。
二人來到花園之中,燦爛的陽光灑在茂盛的名花之上,好一番良辰美景,卻與鄭逸晨此刻如寒冰一般的心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爲了兵餉之事而來吧?”
崔煥臣突然開口,將心事重重的鄭逸晨拉回了現實。
“太爺果真洞若觀火。”
鄭逸晨點了點頭,也不隱瞞。
崔煥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現在西川很困難,長順也有他的難處,你要理解。”
鄭逸晨點了點頭:“此事是逸晨錯了……”
崔煥臣深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此事沒有對錯,都是爲了我西川的復國大業……”
說着,他稍稍一頓,又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這樣吧,老夫將自己的私房全都撥給你,大致應該夠補足你的軍餉。”
“太爺!”
鄭逸晨豁然擡頭,難以置信地望向崔煥臣。
崔煥臣笑道:“你的功勞老夫一直記着,區區一些養老錢算得了什麼?我知道外面現在有很多對你的非議,大丈夫行事,哪能沒有非議?抗過去才成得了真英雄!”
“逸晨謹記太爺教誨。”
鄭逸晨連忙抱拳,朝崔煥臣深深下拜。
崔煥臣將他托起,笑道:“另外,答應你的一萬人馬老夫也一直記着,剛好冬兒那裡人手有富餘,老夫便從他那再調撥七千人補足你的人馬。”
“太爺!”
鄭逸晨雙目之中閃過一絲驚駭,愕然地望向崔煥臣,但轉瞬之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低下頭,將那一抹不自然的表情掩飾過去。
“逸晨多謝太爺栽培!”
鄭逸晨抱拳稱謝。
崔煥臣擺了擺手,和顏悅色道:“好了,事情解決了,你便先回去吧,老夫這裡還忙。”
“是,逸晨告退……”
鄭逸晨躬身而退。
崔煥臣遠遠望着他的背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老爺,事情都處理好了。”
不知何時,老僕走到崔煥臣身後,低聲說了一句。
崔煥臣回過神來,匆匆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夏日陽光燦爛,無論人畜都熱得難受,可鄭逸晨的心裡非但沒有半分喜悅,反而像是臘月隆冬,一片冰涼。
他如行屍走肉一般穿過大街,只覺周圍的人都在嘲笑着他,他忽然擡起頭,眯着眼睛望向天上的驕陽,自言自語道:“爺爺,難道我真的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