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打開包袱,先是從裡面掏出一隻做工精細的小爐子,然後是一堆組合支架和一大一小兩個鐵盆。
鐵盆大的和臉盆差不多,小的就好像吃飯的小碗,不過這兩個盆顯然都是加工過的,上面多了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徐銳和安歌先把拆散的支架組裝起來,變成類似書房花架一般的鐵架,接着把兩個鐵盆固定在架子上,又用牛筋帶連接鐵盆下的齒輪和架子底部的踏板。
最後兩人費了點功夫點燃小爐子,塞到支架下,正對着那一大一小兩個鐵盆。
“大功告成!”
徐銳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衝棲霞公主颯然一笑,露出一對潔白的小虎牙,煞是好看。
棲霞公主掩嘴輕笑,指着徐銳和安歌倉促搭起的四不像道:“別告訴本宮你打算用這個摘下天上的雲彩?”
徐銳搖了搖頭:“天上的雲彩都是別人的,摘下來也沒什麼意思,既然是送給公主的禮物,自然得是獨一無二的雲彩,除了公主誰也得不到。”
棲霞公主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打算造出一朵雲?!”
“說對了!”
徐銳點了點頭,一腳踏在支架底部的踏板上,用力踩了幾下,踏板帶動牛筋,拉扯鑲嵌在大鐵盆底部的齒輪,使大鐵盆快速轉動起來。
接着,他又從小包袱裡抓出一把潔白的蔗糖,灑進了裝在大鐵盆中心處的小鐵盆裡。
由於製糖技術不過關,這個世界的蔗糖都是暗紅色或暗黃色的,爲了這把潔白的蔗糖,徐銳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棲霞公主好奇地盯着徐銳的動作,隨着鐵盆轉動,一絲一縷的白絲好似蛛網,又好似蠶絲,一眨眼的功夫便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真的有東西出來了!”
棲霞公主驚呼一聲,又驚又喜,好似頑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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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銳笑眯眯地掏出一支筷子,在大鐵盆和小鐵盆之間來回裹了幾下,筷子上頓時纏了一圈潔白的棉花糖,看上去竟與天上的白雲一般無二。
“雲,真的是雲,你真的造出了雲彩!”
棲霞公主捂着臉,難以置信地望着這一幕,一向恬淡的她竟然抑制不住地雀躍驚呼,看得身邊的一干侍衛比見到徐銳造雲還要驚奇。
“給,這就是我專門爲你造的雲。”
徐銳把頭大的一團棉花糖遞給棲霞公主,棲霞公主就好像第一次見到洋娃娃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兩隻眼睛直放精光,想伸手去摸,卻又不敢。
徐銳看得一陣好笑,打趣道:“這麼喜歡,爲什麼不嚐嚐它的味道?”
“雲也是可以吃的?”
棲霞公主瞪大眼睛望着徐銳,蠢萌蠢萌的樣子可愛極了。
徐銳心中一甜,笑道:“能不能吃,試試不就知道了?”
棲霞公主臉頰微紅,雖說當着一衆侍衛,卻還是忍不住伸出粉嫩的雀舌輕輕一舔,只覺雲彩入口即化,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直刺心扉,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
“好甜!”
百米開外,秦長敏和一衆伴當遠遠望着那邊的情景,無不瞪大了眼睛。
“哥……哥哥……徐銳好像真的弄出了一團雲彩……”
先前還信誓旦旦要讓徐銳出醜的伴當吞吞吐吐地說。
秦長敏盯着兩人親暱的模樣眼睛似要噴出火來,牙齒挫得“咯吱”作響。
聽到伴當這般說,他狠狠颳了那人一眼,咬牙切齒道:“不過虛有其表而已,白雲乃天地靈物,從來都是飄在天上,你看他弄出來的那東西會往上飄嗎?多半不過是棉花一類的假物!”
“好像真是這個道理,還是哥哥才思敏捷。”
被他這麼一說,驚愕的伴當們將信將疑地回過神來,雖然還不敢確定,但也不像先前那般難以置信了。
秦長敏沒有理會伴當們的恭維,那朵所謂的雲彩就好像一條紐帶,將徐銳和棲霞公主越拉越近,早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極限。
“哼,既已看破他的花招,現在便去戳穿他的面具,好讓他無顏再見公主!”
秦長敏冷哼一聲,招呼着一衆伴當打馬朝徐銳而去。
另外一邊,棉花糖的甜蜜滋味令棲霞公主流連忘返,又忍不住接連舔了幾口,嘴上粘了幾縷白絲,就好像上了年紀的白鬍子老頭。
徐銳莞爾一笑,輕輕爲她颳去脣角的糖漬,當他的手指觸到棲霞公主的一瞬,棲霞公主忽然渾身一震,臉上的緋紅一直紅到了耳根,好似羞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一般。
可即便如此,她卻一動不動,任由徐銳施爲。
這一剎那四目相對,彷彿天地定格,二人眼中僅剩彼此,距離近得好像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若這便是永恆該有多好?”
棲霞公主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渾身莫名地發顫。
“公主!大膽徐銳,安敢這般敗壞公主名節!我要上本參你大不敬之罪!”
就在這時,一聲疾呼突然打破了兩人的寧靜。
原來是秦長敏和一衆伴當趕了過來,被侍衛們堵在不遠處,秦長敏一見二人這副模樣,頓時妒火中燒,忍不住歷喝一聲。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被這個不速之客破壞了大好的氣氛,徐銳眉頭一皺,淡淡地感嘆了一句。
棲霞公主卻早已冷了臉,朝遠處的侍衛統領微微點頭。
今天護衛二人的侍衛並非五軍都督府的兵丁,而是棲霞公主從大內帶出來的禁軍,十分熟悉她的脾氣,一見公主下令,頓時心中有數。
秦長敏還不知所以,仍舊高聲喊着:“公主切莫被那小人誆騙,這世間哪有不會飛的雲彩,他分明不安好心,公主快下令將他拿下,送到長興府問罪……哎喲……”
話還沒說完,一隻碩大的拳頭便狠狠砸在他的腦門,將他打到在地。
秦長敏只覺眼前一黑,接着一圈小星星到處亂閃,滿肚子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一衆伴當頓時圍了上來,可動手的乃是禁軍,襲擊禁軍視同謀反,別說他們根本打不過,就是打得過,又怎麼敢真的動手?
眼見秦長敏被禁軍一拳打暈,伴當們頓時大驚失色,七手八腳地將他扛上馬去,好似一羣碩鼠落荒而逃。
“出門沒看黃曆,讓徐兄見笑了。”
棲霞公主搖了搖頭,拉着徐銳往湖邊走。
徐銳撓了撓頭皮,忍不住說道:“此人儀表堂堂,怕是家世顯赫,若真鬧到聖上那裡,公主殿下怕也少不得吃苦頭吧?”
龍子皇孫當衆毆打朝廷命官,少不了要遭到朝野非議,那些專門以罵人爲生的言官絕不會放過這等機會,何況宏威皇帝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徐銳是真的有些爲她擔心。
棲霞公主掩嘴一笑:“對付這種人,你越禮讓,他便越得寸進尺,你看現在是不是清淨了許多?何況朱震皇帝曾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是女人嘛,父皇怎會爲了一個登徒子和我爲難?”
徐銳微微一愣,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棲霞公主見他臉色有異,又道:“你該不會是怪我沒有給你表現的機會吧?”
徐銳搖頭失笑:“我何須這等機會證明自己?只不過這些事本就該由男人來做,讓你擔了風險我會自責。”
棲霞公主心中一甜,臉色卻嚴肅起來:“你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胸中韜略乃是爲了定鼎天下而生,而不是爲了對付這些蹩腳的貨色,所以啊,我便順道幫你把他們都解決了,免得礙眼。”
徐銳渾身一震,兩世爲人還是頭一次有女孩和他說這等話,感動之餘,心中竟對棲霞公主生出一種特殊的情緒,好似敬佩,又好似憐愛。
“其實……他說得沒錯,剛纔的雲並不是天上的雲……”
此時此刻,徐銳不忍心騙她,哪怕是善意的玩笑。
然而沒想到棲霞公主竟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的。”
“你知道?”
徐銳愕然。
棲霞公主笑道:“這是你送我的禮物,你說是雲它便是雲,不是也是。”
徐銳腳步一頓,望着棲霞公主似笑非笑的臉,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意。
“公主……”
“叫我青梧。”
“嗯,青梧。”
幾個時辰後,當夕陽西下,在金色的餘暉之中,遊湖泛舟整整一日的璧人再度分別,這一次還是一步三回頭,卻沒有上次的悵然若失,有的只是對未來的期待。
徐銳望着棲霞公主的身影漸漸遠去,突然對這個世界生出了一絲強烈的眷戀。
而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匆匆忙忙地跑到徐銳身後,湊近安歌小聲耳語了幾句,安歌頓時臉色大變。
“出了什麼事?”
徐銳意識到不對,回頭問到。
安歌走到徐銳身邊,沉聲道:“出大事了,老爺讓咱們馬上回去,一刻也不許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