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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從來沒將降世軍當成自己人,當明顯遭到出賣的時候,馬維還是會感到憤怒與心痛,“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下一個嗎?”
馬維盡一切可能將上萬名老弱婦孺組織成隊伍,可是根本沒用,一到開戰的時候,人羣四散,在荒野中各自奔逃。
不管怎樣,此情此景全在馬維的意料之中。
官兵喜歡這樣的戰鬥,到處追人,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逃是留、是反抗還是哀求,追上就是一刀,這可是現成的軍功,漫山遍野的亂民,在官兵眼裡就是一串串長腳的銅錢,誰先抓在手裡就屬於誰。
於是官兵也亂了。
馬維命部下的兵卒向後方降世軍搖旗、擊鑼,告訴降世王時機成熟,可以派出大軍參戰了。
若干支隊伍陸續進入戰場,降世軍旗幟、號令都不精細,因此沒人能夠統率大軍,每支隊伍少至三五百人,多則兩三千,再多一些,士兵就會找不到主將。
馬維很快發現,進入戰場的隊伍雖然絡繹不絕,人數卻沒有他預料得多,這絕不是好跡象,降世軍最大的優勢就是兵多,如今卻不肯一擁而入,反而以短擊長,如何能夠取勝?
遠遠望去,散亂的官兵開始重新聚集,迎戰降世軍,後者一觸即潰,全靠着後續隊伍的強迫,才勉強留在戰場上。
以狼驅羊,這像是一種有效的打法,沒過多久,眼看着官兵步步逼近,馬維改變看法,決定遵從內心深處的直覺,而不是等到形勢明瞭時再做決定。
他要逃。
“我要親自去見降世王,請他派出更多將士,你留下帶兵……”馬維向手下副將吩咐道,已經調轉馬頭,忽然又有些捨不得,他好不容易纔得到一支軍隊,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其中有二三百人原是樑國人,對他比較忠誠,沒有這些人,他又會變成光桿樑王。
“潘楷!叫上幾個人保護我。”馬維決定帶走最欣賞的一名樑國將領,至於其他人,爲了不引起懷疑,只能留在險地。
馬匹基本都給了寧抱關,馬維一個人騎馬慢行,潘楷帶領六七名士兵步行隨後,逆着降世軍往回走。
降世軍聚集在一大片窪地裡,隱藏實力,以免被官兵提前看到。
馬維在高處遠遠望了一眼,向潘楷等人道:“降世王在城裡,咱們去那裡找他。”
路上盡是前往戰場的士兵,降世軍又沒有清晰的旗幟,馬維說降世王不在隊伍中,潘楷等人自然沒有懷疑。
回城的路不太順暢,若干次被人攔住,一位某某王手持雙刀攔在馬維馬前,喝道:“你要去哪?想逃嗎?”
馬維稍稍減速,仍繼續往前衝,急切地道:“讓開!急事!”
沒等“雙刀王”明白過來,馬維已經貼身衝過去,此人也沒追,嘴裡咒罵着,帶領手下的士兵奔向戰場。
降世軍號令不齊,馬維帶着不到十個人,一路上連蒙帶嚇,竟然回到了孟津大城裡。
潘楷等人已經隱約猜到樑王的用意,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在身後跟得更緊一些。
城裡沒什麼人,馬維存有最後一線希望,登上城樓向戰場遙望,除了遮天蔽日的煙塵,什麼都看不到,他又望向降世軍,大部分兵力仍未參戰,一支小隊似乎正向城裡跑來,至於作爲奇兵的寧抱關,蹤影全無。
希望就此破滅,薛六甲心狠手辣,要利用這場交戰除掉無用的亂民,以及一批不太聽話的將領。
馬維恍然,怪不得剛纔一路上碰到的頭目多是此前請封王號者,薛六甲根本不是爲了派人出去開疆擴土,而是要看誰的野心太大,不肯老實留在自己身邊。
“愚不可及,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下一個嗎?”馬維匆匆下樓,對降世王失望透頂,到了街上,向潘楷等人道:“降世王不會帶兵參戰,他要出賣所有稱王的人,你們想回去,我不阻攔,但我要走,前去投奔晉陽軍,跟隨我的人,今後就是開國之臣。”
“誓死追隨大王!”潘楷等人齊聲道,沒人願意再去送命,至於留在戰場上的親友,只好先置之腦後了。
馬維帶人連過大城、橋樑與小城,一刻也不想耽擱,到了北岸,看到不遠處的營地,他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北岸營地裡還剩下不少人,多是軍中頭目的家眷,他們不用去戰場上冒險,留在比較安全的地方,由上千名士兵保護。
“降世軍大敗!官兵即將過河!”潘楷騎着樑王的馬衝進軍營,大聲叫喊。
營地裡立刻陷入混亂,哭喊聲一片,潘楷得到授意,對家眷不管不顧,只向士兵道:“樑王殺出一條血路,過得河來,要去應城向沈家借兵,願隨者這就跟我走!”
潘楷兜了一圈,騎馬出營,不給任何人追問的機會。
營中頭目根本彈壓不住,大批年輕力壯的士兵追出營去,不少家眷也跟着跑出來,兀自哭叫不停。
潘楷將馬還給樑王,馬維讚道:“樑朝人物,將軍居首,日後恢復故國,必與將軍共治。”
帶上的人越多,速度自然越慢,馬維願意付出這個代價,他總不能只帶寥寥數人前去投奔沈家。
半日之後,馬維清點人數,跟上來的士兵大概有四五百人,無用的家眷都被已拋在後面,這讓他十分滿意,重新整編隊伍,設置將校,許以重諾,當衆封潘楷爲樑國前軍將軍——封官不能一蹴而就,總得留下日後加封的餘地。
隊伍走得匆忙,無糧無草,入夜之後,馬維抽刀,親自宰殺坐騎,生火燒熟分與衆人,人太多而肉太少,只能意思一下,用來收攏人心。
擔心官兵或降世軍從後面追趕,馬維率軍連夜趕路,碰到什麼吃什麼,到達應城時,全軍飢腸轆轆,只剩下三百來人,其他將士都在半路上跑了。
馬維欣慰的是,後方沒有追兵。
讓他大失所望的是,沈家人居然不在應城,晉陽兵也被帶走,據說是前去孟津參戰,馬維在路上卻沒有遇見。
對馬維來說,此時此刻生存比什麼都重要,聽說沈直父子不在城中,馬維立刻聲稱自己從孟津趕來,要見守城將領,傳達沈牧守的密令。
晉陽軍第一次南下參戰,警覺性不夠高,馬維沒說出守城將領的名字,他們也沒懷疑。
沈家的女婿周元賓聽說有岳父的密令,立刻下令打開城門,親自出來相迎。
應城守兵稀少,不過一百餘人,馬維率兵擁入,先是要酒要肉,隨後分兵接管城門,這才向周元賓道:“孟津大敗,降世軍與晉陽軍怕是都已覆滅。”
周元賓大驚,隱約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馬維不給任何人質疑的機會,聲稱自己奉降世王、沈牧守之令,接管應城,便宜行事。
只用一個晚上加半個白天的時間,馬維徵發城中所有能拿動兵器的男子,湊足千餘士兵,總算稍稍安心,派人出城打探消息。
一開始得到的消息與馬維的說法一致,孟津之戰官兵大勝,但是沒有趁勝進攻大小兩城,而是停在南岸,向降世軍邀戰。
降世王退守大小兩城,吳越王下落不明,晉陽軍則根本沒在孟津出現,顯然是從別處過河,還要進攻官兵的後路。
馬維慶幸自己提前逃出來,晉陽軍拿降世軍拿誘餌,降世軍又以樑兵和百姓當誘餌,無論最後誰勝誰負,誘餌都會被一口吞下,必死無疑。
周元賓確信自己真是上當了,懊悔不已,卻已身不由己,成爲樑王手中棋子,無力反撲。
佔據應城的第三天,降世王派人過來斥責樑王背恩負義,馬維笑着聽完,向降世王使者道:“煩請轉告祖王,我非背恩,乃是遵守封王之諾,來奪樑朝故地,待我事成之後,當親赴軍營,向祖王敬拜請功。”
使者一撥接一撥,言辭越來越客氣,最後甚至稱馬維爲王弟。
沈家說好的奇兵遲遲沒有出現,降世王不能不緊張,一旦失去孟津,他又將無處可走,必須先給自己安排一條退路。
馬維越發慶幸自己逃得早,心中定計,以後可以接受降世王入城,但是一定要將其牢牢控制住,奪取兵權,然後北上佔據晉陽,有了立足之地,再與官兵對抗。
這是一個可靠的計劃,馬維盼望着孟津的官兵快些進攻,降世軍快些潰散。
官兵的本意是要南北夾擊將叛軍一網打盡,在南岸等待數日之後,終於看到北岸豎起己方旗幟,意味着另一路官兵已經過河包圍降世軍。
官兵發起進攻,付出不小代價,但是隻用半天就攻下大城,爭奪橋樑時比較困難,陷入拉鋸狀態。
降世軍顯示出來的鬥志,令官兵意外,也讓遠在應城的馬維意外,他不停地派出探子,沒看到北岸有官兵的身影,只看到降世軍死守小城與橋樑,半步不退。
這天上午,最令人意外的消息終於傳來,官兵在強攻數日之後,無故驚潰,好巧不巧,繞到南岸的晉陽軍及時出現,趁亂進攻,大敗官兵。
佔據應城、等着接收亂軍的馬維一下子陷入困境,他將獲勝的兩支叛軍全給得罪了。
恰在此時,沈聰與郭時風從鄴城星夜趕回應城,聽說消息之後,比馬維還要驚訝,他們本應帶着冀州兵回來,如今無功而返,必惹沈幷州惱怒。
郭時風見機最快,取出馬維寫給他的信,激動地說:“千載難逢,大梁復興,或許就在此時,樑王如不嫌棄,我願出奇策,助樑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