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爲何會這般落魄,這得從林若離開魚骨架山說起。
林若告辭了魚骨架山上的諸位兄弟,然後將五個護衛留在了徐州,自己隻身一人去平原。這五個護衛自然是不肯,可是林若分別給這五個人都交代了各自的任務,他們五個人雖然不願意離開林若,可是又不能違了林若的意思。
這一路北上,林若嚴重地感到了千里無雞鳴的慌亂,一路可見的是秋風的蕭瑟,時不時還看到地上躺着的屍體或者白骨,開始的時候,林若還會悲憫地將那些暴露於野地的白骨埋葬起來,到後來見得多了,人數也多了,他漸漸地麻木了,也不再掩埋屍體或者白骨了。
已經三天看不到一戶人家了,林若坐在小溪邊升起了篝火,隨便弄了點東西吃,便站起來擡頭望着天空。
此時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只有半個像是泡在水裡的月亮。這樣的天象,林若算定明日定要要下雨,加之這幾日突起的北風,天氣要變冷了吧!
想到這裡,林若不由嘆氣,自言道:“今年天冷得那麼快,不知道又要凍死多少人了。哎……”
林若從馬背上拿下自己隨行的披風和毯子,將墊在了一處乾草上,又用蓋上披風便沉沉地睡過去了。
半夜裡,突然間林若那匹馬兒不由地嘶叫起來。
驚擾了林若的睡眠,林若揉着眼睛站起來,看向那馬兒說道:“殘風,你怎麼了?”
那馬兒不停地用腳敲打地上,然後鳴叫。
“莫非出什麼事情了?恩?!”林若暗暗想到。他不由地走過去,用手摸着馬兒的鼻子,然後說道:“殘風,莫叫了,莫叫了……怎麼了?”
殘風在林若的撫mo下,終於停下了嘶鳴,它將頭伸到林若的臉龐,舔了起來。搞得林若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哎……你這丫頭,真是一隻色馬。”
說起殘風,那是林若在來徐州的路上碰巧遇到有人要將它殺了吃肉,林若見它雙眼淚水朦朧,甚是可憐,心下一軟,便將它買下來了。
馬在江南雖然是一個稀罕物,可是有些大戶人家的喜歡吃馬肝的,可不管你什麼稀罕不稀罕。而那個殺馬的奴才見到林若要賣殘風,當下也是坐地起價,整整要了三匹馬的價錢。不過,林若倒也是捨得花錢的人,不爲別的,只爲它那雙哀求的眼睛。
這也奇怪了,自從林若賣下它,它就只對林若一個人好,甚至林若身邊的人都不能騎它,一騎它,肯定被它摔個四腳朝天。它看起來很難看,黑漆漆的,林若當時覺得它跑起來很快,就叫它殘風,就像是風暴過後的殘風,雖然快,但是很溫柔。(這個溫柔是隻對林若一個人溫柔的。)
就在林若嬉笑殘風是一匹色馬的時候,林若突然間聞到了血腥味。
林若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對血腥味超級地噁心,甚至厭惡。他對血腥味很過敏。
馬蹄聲?恩……糟糕,莫非是有馬賊?難怪殘風會叫,原來它有感覺。
林若想到這裡,不由拿起馬背上的劍,躍身上了身旁的樹的樹枝上,看向遠處,果然在不遠處有幾個黑影朝這裡跑過來,藉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這羣人起碼有十個人以上,而且個個都是騎在馬背上的。
隨着那羣人的靠近,血腥味越來越濃重了。林若當下皺眉,暗暗思量,這羣人定然是馬賊了,否則身上不會有那麼濃重的血腥味的。在這西北,千里沒有人家,可是卻有着各種各種占上爲王的馬賊。
近了,近了。
這些人身上穿着盔甲,雖然這些盔甲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但是手裡拿着的刀,那可是有血跡,有殺氣的。
恩?還有一個俘虜?在這些人的最後一匹馬上捆着一箇中年的文士,這個文士似乎昏死過去了,手腳都被綁住了,橫放在馬背上。
“大哥……你幹嘛還要帶上這個傢伙,這傢伙看起來身無二兩肉,殺了給兄弟們吃,也吃不了一頓。”
“你懂個什麼?我們如今十幾個人當中,沒有一個會寫字的。媽的,難得遇到一個書呆子,可以用來替我們抄抄寫寫,而且他孃的,我們山寨裡的東西都要人管賬,你孃的,你小子會管嗎?”
“那倒也是……”
“大哥,你看前面有火光。”
“孃的,又有肉送上門了。今天真他孃的走運!走,兄弟們,拿起傢伙,幹他孃的一票!”爲首的馬賊興奮地揮手叫道。
這羣馬賊當下打馬奔向林若生火的地方,可是當他們來的這裡,只看到樹幹上綁了一匹瘦馬,地上升了一攤篝火,地上有枯草和毯子披風,哪裡看到有半個人影,當下不由說道:“孃的,怎麼看不到有人?”
“大哥,我看這人八成是發現我們幾兄弟來了,所以連馬也忘記解了,開溜了。”
“兄弟們,給我找,一定要把這人給找出來。看這小子用的東西,一定又是一個細皮嫩肉的文人,這文人的肉是最好吃的。”
站在樹幹上的林若,覺得一直惡寒。文人的肉是最好吃的?這羣是人還是野獸啊?
“是,大哥,兄弟們,跟我進樹林裡去搜!這文人身嬌肉貴的,跑不了多遠的。”
就在衆多馬賊要打馬衝進樹林裡去找尋獵物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身後一陣陰風吹來,不待衆人回頭,便感覺到脖頸上一陣冰冷,待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五六個人身首異處了。
剩下那些馬賊睜大了眼睛看着立在他們面前不到三丈開外的青年,這青年穿着一套窄袖的文士衣服,手裡拿着一把鋒利的劍,這劍刃上還有血滴滴在地上。
“殺了這小子,剛纔是這小子殺了我們的兄弟!”馬賊頭子突然間叫道。
“一起來吧!”林若沉着地看向那些人說的。
一時間剩下來的馬賊,都揮動着武器,策馬朝林若奔殺而來。
林若將手中的劍橫放,點腳躍身,如燕子凌空飛起,隨着一一道雪白的劍花飛過,帶着一道道的血光的浸染,濛濛的月色顯得一片腥紅。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馬賊的頭子有些恐慌了,因爲他第一次見到這樣詭異的身手,林若的身法十分的飄渺如同鬼魅,劍法又十分的巧妙,不出片刻,自己的那十幾個屬下都已經倒下了一半以上了。
“大哥……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跑吧!這小子不是人!”終於有一個馬賊忍不住對馬賊的頭子說道。他此刻只覺得兩股都在發抖,這殺人的手段簡直就是地獄裡出來的羅剎。這些人不是被他一劍割斷喉嚨,就是被他用手將脖頸折斷,這樣的手段,這樣的手法,比他見過的那些馬賊還馬賊。
在說話間,又有兩個馬賊被林若殺死。
“風大,扯呼!”馬賊頭子眼見自己帶出來的兄弟被這個鬼魅般的人物殺得差不多了,當下馬上說道。
他說完率先打馬奔走了。
其他人見老大走,肯定不會再留下,也紛紛逃竄而去。
片刻間,小溪邊只剩下手拿血劍的林若,還有一地的屍體。那些受驚的馬匹也逃竄而去了。
林若苦笑地看着自己手中帶血的劍,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似乎越來越習慣殺人了。他到溪邊洗乾淨自己身上的血,檢查了一下自己有沒有受傷,這次林若可能有上幾次的實戰經驗了,身上竟然沒有受到一絲損傷,除了衣服被劃破了兩道口子。
哎,換衣服吧!這衣服沾染上了血腥味,自己最討厭的味道,卻是無法再穿了。
換好了衣服,林若擡手整理頭髮,才發現離殘風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匹馬,這匹馬上還綁着一個文士。從剛纔聽那些馬賊來說,這文士似乎是被他們抓來的,要抓到山寨裡當管賬的。
林若走了過去,用手試探了一下這個文士的鼻息,呼吸還挺正常的,看起來是被嚇暈過去了。
林若皺眉頭看了看四周,他不願意在這死人堆呆下去了,況且這羣馬賊平白無故在這裡折損了那麼許多人,定然要回來尋仇的。想到這裡,林若收拾了一下東西,放到馬背上,跳上馬,然後騎着殘風,牽着那個載着文士的那匹馬離開這裡了。
也就是在天剛剛矇矇亮的時候,天突然間颳起了一陣冷風,這急劇的冷風下,竟然夾雜着凍得厲害的雨滴,一時間竟然將林若的衣服全部打溼了,林若當下運氣抵抗寒冷,他見那個文士的衣服也被打溼了,不由地下馬,將自己的披風和毯子蓋在了那個文士的身上,也就這個時候,他發現了那個文士醒過來了。
他看到林若,當下不由地求饒道:“大王饒命啊,大王饒命啊……你千萬不要殺我,我家裡有很多錢,只要你們派人去送信,我的家人肯定會拿很多錢來贖我的。你要多少錢都可以。”
林若一臉無語看向這個文士。這個傢伙長得可真是太抱歉了,林若有些後悔自己昨天晚上怎麼沒看清楚再來救這個人,這人也太影響市容市貌了。
這樣說吧,如果林若的易容的過路人是醜,龐統的醜也是醜,但都是相貌上的醜,這種醜,雖然咋看起來讓人覺得不喜歡,可是仔細看來,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這個傢伙的醜,是醜得太猥褻了。
這種醜,已經醜得林若沒辦法形容了,只能用一句話來概括,長得可真是後現代。
林若不知道自己這樣的遲疑在那個文士的眼裡看來是猶豫的意思。他當下連忙說道:“你放心,大王,你放心……十萬錢,我家都出得起,出得去啊……不,一千兩黃金,我家也出得起。只要你放了我,我家願意出一千兩黃金……”
林若當下二話不說,便將綁着那文士和馬背連着的繩子給解下來,然後把他扛下馬,放到了地上,抽出劍,挑斷了那文士身上的繩子,說道:“你自由了。我不是什麼馬賊,昨夜我遇到了那羣抓你的馬賊,從他們的手裡救了你。馬在哪裡,你自己走吧!”
那文士開始見林若抽劍出來,臉色都嚇白了,藉着發現林若竟然毫不猶豫地割掉了自己的繩索,又聽林若這般說,當下不由地跪下說道:“多謝恩人救命之恩,多謝恩人救命之恩……我許攸一定重謝恩人……一定重謝恩人。”
林若看到他的那副嘴臉,心裡就煩,可是他轉念一想,自己當初扮醜的時候,也沒少招人白眼,自己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了。他當下將那個文士扶起來說道:“不用謝了,天都下雨了,你將這些披上吧!”
“啊……多謝恩人,多謝恩人……”那文士當下說道。
“上馬吧!這裡荒郊野地的,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躲雨的,我們到下一個城鎮看看,是否有地方可以躲雨的。順便賣上幾套衣服。”林若說道。他說完便上馬了。
那文士見狀趕緊爬上馬,小心地跟在林若的身後。
林若時不時回頭看向那個文士,只見那個文士臉色有些怪異地看向自己,心裡不由暗想,這個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文士見林若看向自己,當下便朝林若笑笑,笑得很勉強,他打馬過去,說道:“恩人,你的衣服好單薄,你把衣服給了我,萬一你着涼了,那我會愧疚的。”
現在纔想起來,你只怕是故意這樣說的吧!林若心裡不由地對那個文士再一次產生了鄙視,他當下淡淡地說道:“我自是練武之人,些許冷風雨算不得什麼。”
或者這樣的風雨在平日裡的林若算不了什麼,可是林若曾經被關在地牢整整二十多日不見天日,又被大雨淋過一場,若不是他心裡堅強,一心想着報仇,可以勉強挺過來,如今只怕還躺在牀上。他不知道他的身體早就埋下了病根。這寒風夾雜着冷雨落下,懂得林若的嘴脣都發紫色了。
“恩人真是神人也!我許攸佩服,佩服……”
許攸?這次林若聽清楚他說他叫什麼名字了。叫許攸,天啊,自己竟然救了這個袁紹身邊的叛徒,官渡之戰的火星,嘖嘖,沒有這個人的告密,曹操如何能轉敗爲勝?
“快走吧!這雨大得很!”林若當下打馬朝前奔去。
該殺了他?還是……恩?此刻殺了他,似乎有些說不過去,昨夜自己剛救了他,如今又殺他。況且此刻他又不是曹操的謀士,而是曹操的敵人袁紹的謀士。殺了他,不是等於幫了曹操?
就在林若思緒不定的時候,身邊的那個許攸也感覺到林若的不對勁。
許攸心想:“這個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怪異,莫非他想要殺自己?可是沒道理啊,他要殺自己,剛纔就可以動手了啊!”
就在這兩個人在冷雨中奔走了一個上午,終於看到了一個村落,就在兩個人都以爲能找到人家討上一口熱湯喝,賣到一件衣服的時候,他們錯了。這是一個村落沒錯,可是裡面根本沒有半個人影,更別說有什麼衣服啊,吃的了,只有殘磚破瓦。
不過,總比找不到地方遮風擋雨的要強。
於是這兩個人便在這裡休息了。
也就在當日晚上,林若竟然發燒起來了。他燒得迷迷糊糊,開始他還強運真氣頂住,可是到後來他確實支持不住,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待第二日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邊的篝火早就熄滅了,他轉眼四顧,發現那個許攸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同時不見的還有他的馬、乾糧和衣物。
這個許攸,太惡毒了,竟然將自己的馬,乾糧,還有衣服都偷去了,如今冷的天氣,自己又生病,在這樣荒郊野外,叫自己如何能存活下來?
劍,還好,自己是昨日是拿着劍睡覺的。也是他害怕偷自己的劍會將自己弄醒,自己手中的劍纔沒被偷去。
可是隻是有劍,沒有吃的,沒有過冬的寒衣,甚至沒有錢,自己該如何活?
林若的心裡突然間想到了一個故事,就是農夫和蛇的故事,自己就是那個傻的農夫,那自己救的許攸就是那條快要被凍死的蛇。
就在林若感覺到無比絕望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一陣馬兒的嘶叫的聲音,這聲音很熟悉,林若循聲望去,只見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站着的正是自己的馬兒殘風。
殘風真是好樣的!
林若當下淚水不由地落下來,這殘風看來是趁那個該死的許攸不注意,掙脫了繩子逃回到自己的身邊的。他走了出去,將殘風牽了進來,然後撫mo它的馬背說道:“殘風,你真是一匹好馬!哎,你比那些忘恩負義的人還有人性!”
(PS:本來這章我不想寫的,但是這章卻是林若性格變得更加冷漠的原因之一,因此還是寫吧!
另外我想說,無論如何,我開始寫這本小說的時候,完全是因爲我喜歡諸葛亮,看電視劇《三國演義》孔明死的那一幕,我哭得是稀里嘩啦的。一直鬱郁於懷,這一晃而過了十年,可是那種痛至今還在。我喜歡奉孝,喜歡文若,喜歡桃源三結義,這些是喜歡,可是真正讓我感動的是那個時代的那種英雄主義,那種一諾千金,就是諸葛亮的那種悲涼,那種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有許多喜歡曹操的朋友會覺得我的劉備虛僞吧,呵呵,虛僞就虛僞吧!人生能做到像劉備這般虛僞而近似偉大的人又有幾個?我只是在寫心中的一個夢。爲夢而寫!)
接受讀者的意見!這章做了修改!由逃跑變爲了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