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清除黃沙,來到高昌王宮倉庫,只見十六個牆格依舊空空如也。但也有了一些差異。原來在牆格前面,有了一塊石碑,石碑上有銘文,細細看去,只見上面寫着:
“哲人云,牆推倒了就是橋。幼時不知其意,今日才知道含義深刻。此牆之後,原來有着如許天地。若無牆後無限妙處,十數年來,大古難得如此強盛。只此門之開,竟然如此富有戲劇性,實在讓人大跌眼鏡。當日,我萬難想到,竟然能夠從‘古軒亭口’得到此牆秘密。無論如何,也得將此戲劇之秘密,公之於後世。只是當初既有戲劇性,若是往來諸君,經我平鋪直敘,一讀即有所得,豈非辜負遊戲設計者之美意乎?故我將得寶經過,揉做一謎。其實謎非謎也,不過連環任務耳。非實歷者不能得其妙。其謎若下:江山溪山都是山,長恨蜀道劍器舞,三袁呂布興革兵,清明胡笳道子圖。好古十五年大古張好古謹記。”
我看得不由有些迷糊。若說這個石碑是我立的,那也應該在我回去之後的事情。也就是說,在我立碑的時候,“古軒亭口”這個石碑已經存在,而且已經被我見到了。那麼我當然也已經知道石碑上的內容了。也就是說,如果我再次立一個一模一樣的碑,就斷斷不會是我本身的創造,而是從這裡複述一次。我本人在這個事件中的參與度也就是背誦複述而已。這豈不是說,我立了一個從來沒有動過腦筋的碑,那麼這些文字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看到我癡癡傻傻的模樣,華玲忽然笑道:“好古,這個問題很好解釋,其實不過是遊戲里根據你的口氣故布的一個疑陣而已。名義上是你立的碑,實際上是遊戲動的手腳。遊戲的演進過程中根據遊戲的設計弄出來的玄虛。”
這個小妮子的眼光倒好,知道我此刻心裡想些什麼。而且腦筋也轉得快,這麼快就給出了答案。
“我以爲,這是一個好事,遊戲給出這個暗示,是打算給我們降低難度了。原來需要碰運氣的事情,這下子只需要按圖索驥就可以了。”娥娥道。看來不僅是華玲,她也早已從我的癡癡傻傻讀懂了我心裡想的事情。
“在我看來,”菲菲也道,“這大約是作者的一種不耐煩。這本讀的人少,而且幾乎全是讀盜貼,作者有了tj的衝動,所以想盡快完事。”
“我不這樣看,”菲菲的解釋讓我詫異,但我也知道菲菲說的不是事實,“其實一本書的存在,對於無名者來說,盜版者功莫大焉。一本好書,不但訂閱很多,就是讀盜帖的讀者,也比撲街的作者要多。盜帖本身是不對的,但盜帖給了一個正常途徑之外將作者的作品展示給世界的機會。除非有行之有效的辦法制止盜帖,盜帖就只能合理存在。其實作者這部書,從結構上來看,如果定要碰運氣,結構上就太鬆散了,所以還是讓遊戲設計者搞這個謎語要好。”
三個丫頭齊聲道:“古古這麼說,那就一定是這個道理了。那麼我們也不必追究這個謎語的來歷。既然它已經存在了,存在就是真理,就讓它這樣吧。”
大家說說笑笑,現在才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這個謎語上。我細細想來,高昌牆格中的十六樣東西,《漢宮秋》《霓裳羽衣曲》《廣陵散》已經都拿到了手,曲譜裡面就只剩下了一個《胡笳十八拍》。而且就是這個《胡笳十八拍》,也早已有了下落,就在遼國的王宮裡。大遼如今已經成了大古的屬國,隨時可以找到耶律楚材幫這一個忙。那四幅畫,《江山雪霽圖》也已經從吐蕃奪回來還給了王直,隨時可以拿到。四首詩也已經拿到了《念奴嬌·赤壁懷古》和《長恨歌》。四個兵法,《范蠡兵法》寄存在“沉魚落雁洞”的西施那裡,隨時可以拿回,《唐太宗李衛公對》也從岳飛那裡借來了。除此之外,還剩下的就是《溪山行旅圖》《清明上河圖》《吳道子嘉陵江圖》《長恨歌》《蜀道難》《公孫大娘舞劍器行》《孫子兵法》和《六韜三略》。而從這個謎語看起來,“江山”應該指《江山雪霽圖》,“長恨”指《長恨歌》,“蜀道”指《蜀道難》,“劍器舞”就是《公孫大娘舞劍器行》。“三袁呂布興革兵”先放在一邊,“清明”指《清明上河圖》沒有疑問,“胡笳”該是《胡笳十八拍》,“道子圖”就是《吳道子嘉陵江圖》了。
揣摩到現在,還剩下兩個問題。一個是“三袁呂布興革兵”,還有一個是“江山”“長恨”“胡笳”“道子圖”四個。先說後一個問題,《江山雪霽圖》基本上在握,《長恨歌》已經拿到,《胡笳十八拍》和《吳道子嘉陵江圖》也差不多有了確切的下落,這個謎語依然把它們放進來了。那麼這就說明,這四個基本上就是謎語的暗示了。從位置上看,正好“江山”開頭,“長恨”第二句開頭,“胡笳”“道子圖”結尾,跟我的推測差不多。不過多半隻有“江山”“長恨”纔是開啓謎語的鑰匙,另外兩個只是說明既然有了下落,不必那麼着急,最後去拿就可以了。
而“三袁呂布興革兵”這下子也好解釋了。因爲現在還沒有說的,就剩下《六韜三略》和《孫子兵法》了。在《資治通鑑》中,孫權曾說曹操所忌的人中有三個是“二袁呂布”,這裡卻說“三袁”,這多出來的一“袁”多半有什麼玄機在裡面。剛好這兩個都是兵書,說的是這兩本書應該不錯。多半兩本書都在某個人手裡。想起來有些頭昏腦脹,還是先從“江山”入手開始解謎的好。
想到從“江山”入手,我的心中不由一動。現在我們已經在高昌,《江山雪霽圖》不是也在高昌的“王家祠堂”嗎?這還是當初王直答應將《江山雪霽圖》借給我們之後,我在高昌爲王家修建的祠堂,就是爲了讓王家不再在沙漠中流浪。當時爲了確保王家人不再丟失《江山雪霽圖》,我將王家祠堂特地修成了一個迷宮,使用了系統給出最高的迷宮規格,只有王直和我用自己的手掌按上去才能打開。以後每當王家族長輪替的時候,由王直按照特殊的儀式將打開迷宮的權限傳遞給下一任族長,下一任族長才能用自己的手掌按上去打開迷宮。
既然系統留下了這個謎語,多半在王家祠堂會留下蛛絲馬跡。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三個臭丫頭,菲菲二話不說,就開始刮陰風清除黃沙。
一直到半夜,纔將王家祠堂的迷宮清理出來。我將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迷宮的門呀呀打開。我跟三個臭丫頭手拉手進入了迷宮,大門又立刻關上。這也是迷宮的一個設定,進入迷宮的人必須牽住打開迷宮的人的手,否則進入迷宮後立刻就會被傳送出去。
迷宮裡面其實並不複雜。按照正常程序打開迷宮之後,眼前根本就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道路,通道上甚至有着路牌,指示着道路。對於主腦控制的遊戲來說,要做到這一點其實非常簡單。手掌決定權限,有權限的人進入後眼前就是一個普通的祠堂,沒有權限的人進入不但找不到道路還會被踢出去。當然,每一次進入後,每個人眼前的祠堂規格是不一樣的。如果下次沒有權限強行進入,也僥倖用其他辦法暫時沒有被踢出去,也不能按照上次的路線進入祠堂核心。
我們四個人是合法進入的,並不存在任何問題,直接按照路標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祠堂的核心。在這裡供着王家列祖列宗的靈位,同時還供着一個書架,裡面都是王維的詩作和畫作。
在書架的最中心是一個抽屜,抽屜上寫着“江山雪霽圖”五個字。我恭恭敬敬向王家的列祖列宗行了一個禮,然後將抽屜打開,果然裡面有一個卷軸,打開後正是《江山雪霽圖》原作。我將圖放回原位,往後可以直接找王直借,現在是不用把這裡的東西弄出去了。
不過在我將圖放回原位的時候,意外發現裡面還有一個暗屜。剛剛的目的只是取圖,倒沒有仔細看。現在一眼看見,我的心中一動,暫時將圖拿在手裡,又打開裡面的暗屜,結果在裡面發現了一張紙。
紙上是辛棄疾的一首《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尋常巷陌,斜陽草樹,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好古三年高昌王直錄辛稼軒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詞。”
詞意激昂慷慨,讀者血脈賁涌。這首詞其實也是耳熟能詳。懂得中國古詞的人,這一首詞都是必讀的豪放之作。但現在這首詞出現在王家祠堂,就有些不尋常了。而且這首詞既然是王直親自錄下,又鄭重其事地藏在這個暗屜裡,那除了有什麼暗示之外,恐怕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