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再怎麼生氣,也不會與一個丫鬟一般置氣,點點頭說道:“既然這般,那我也不想爲難你,你去問你們家太太一聲,看這胡嬤嬤今兒我到底是能見還是不能見。”
聽她這語氣,只怕若真的不能見,她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吟楓應了一聲就下去了,沒過多久就將胡嬤嬤給帶回來了,一併帶回來的還是梅氏的話,“二夫人,咱們家太太說了,因爲這件事的確是非同小可,二姑娘年紀尚小,怕是拿捏不住下人,所以她這才幫着調教胡嬤嬤一二,不過如今既然您來了,這胡嬤嬤自然就交給您了。”
想起方纔太太的吩咐,她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說是以後不管洪氏提出什麼要求來,順着洪氏就是了,畢竟洪氏這性子向來不按理出牌,身份又尊貴,可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倒是苦了她了,她是梅氏身邊的貼身丫鬟,奉了梅氏之命來照顧洪氏的飲食起居,只怕這以後還有得氣受了,也不曉得洪氏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洪氏倒是沒心思注意她,一心都放在了胡嬤嬤身上了,“胡嬤嬤,算算日子,咱們也有時間未見,你也老了不少,這些年,你實在是辛苦了。”
宋涼月站在一旁,看着面色憔悴的胡嬤嬤,卻是百味俱全,這幾日,就算是梅氏不敢苛責胡嬤嬤的吃穿用度,可按照胡嬤嬤那要強的性子,只怕也是受到了心靈上的折磨。
只是,她並不覺得胡嬤嬤可憐,畢竟這逍遙丸,當初她娘明明確確要胡嬤嬤丟掉的,胡嬤嬤留着,雖是爲了她好,但終究是好心辦了壞事,這種事,胡嬤嬤做的不止一次兩次了。
這話說的胡嬤嬤眼眶泛淚,她被關起來的這段時間,不是沒有收買過守門的丫鬟婆子,讓她們捎信給宋涼月,可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依舊沒將宋涼月盼來。
如今聽了這話,只覺得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二夫人,您這話說的實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能被賣進蔣國公府的……到了揚州之後,雖吃過了些苦頭,但想着照顧姑娘平安長大,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忍下來,不負老夫人和故去太太的一番厚望!”
洪氏自然是感動的不行,拉着胡嬤嬤的手說了好一番勸慰的話,好在這會兒子她剋制住了自己,並沒有因爲胡嬤嬤的幾句話,就鬧着要去梅氏跟前討一個說法!
至於宋涼月,全程並沒有與胡嬤嬤說什麼,因爲事到如今,她也不曉得該說什麼纔好。
胡嬤嬤主意實在太多了,留在身邊始終是個禍患!
因爲在梅氏身上佔據了小小的上風,所以洪氏心情不錯,就連蔣友祥回來的時候,她臉色也沒有那麼難看,只是略微訓斥了幾句,這事兒就算完了。
蔣友祥捧着給宋涼月的禮物,臉上掛着笑,“表妹,這是我給你挑的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個子生的高高的,一笑,雙頰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所以就算他比宋涼月高上一個頭,看起來也像是小孩子似的。
“多謝二表哥。”宋涼月將紅緞子掀開,發現裡頭包着一隻銅製的梅花鹿,這材質雖不算珍貴,但卻勝在手藝精湛,就連梅花鹿頭上鹿茸的紋路都清晰可見,“我十分喜歡。”
蔣友祥笑的十分爽朗,“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
對於自己這個二表哥,上一世的宋涼月就有好印象,雖讀書和習武不行,但性子卻是極爲灑脫不羈的,結交了不少朋友。
幾人又說了一會話,定下了四月中旬動身回京城,如今還有五六日的時間,收拾東西想必也夠了。
也趁着這幾日,宋涼月陪着洪氏、蔣友祥去揚州一些好玩的地兒轉了轉,幾個人心情都不錯。
到了出發前一日,宋涼月卻有些心神不寧了,就連吃飯的時候,有好幾次都一副微微出神的樣子。
洪氏向來粗枝大葉,自然沒瞧出什麼端倪來。
倒是這一頓飯吃完了,胭芳卻瞧出些不對勁來,趁着無人的時候問道:“姑娘,您這是怎麼呢?打從您曉得要去京城之後,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您可是不想去京城?還是,有什麼心事?”
上一世的事情,宋涼月自然是不會講的,若是說了,定會被人當成妖怪,“不是不想去京城,只是我在揚州生活了十幾年,就算是先前去過蔣國公府,但也不過是住上一段時間就回來了,如今這一走,只怕就要在蔣國公府一直住着了,就算是外祖母再怎麼疼我,但我也只是蔣國公府的外孫女,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說着,她頓了頓,沉思道:“至於別的事,倒是沒什麼擔心的了,就算是我先前恨太太害我,但如今欠我的,老天爺也算是還給她了,這太太以後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我又何必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叫自己那麼累?”
“您能夠這般想的開,那就最好不過了,等着到了京城,這揚州城的事,誰會曉得?”胭芳這才放心了,含笑說道:“至於老夫人那邊,您就更不用擔心了,老夫人恨不得將您當成了眼珠子似的,怎麼會捨得叫您受委屈?”如今,她可不敢保證這府中上下任何人都不會給宋涼月臉色看的。
有些話,可不能說的太早了。
可這話依舊不能叫宋涼月放下心中的擔憂,只是再怎麼擔心,第二日她們一行人還是出發了,出發前,宋元嘉到底還是前來相送送了,站在那艘三層氣派的大船前,宋元嘉終究還是忍不住叮囑道:“涼月,去了京城一定要聽你外祖母的話,若是得空了,去宋家走走,你大伯父和你姑母是十分疼你的。”
“爹爹,您放心罷!”說實在的,宋涼月心底並不責怪宋元嘉,畢竟她曉得宋元嘉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更何況在這件事上,宋元嘉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
若是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家裡,只怕都不是禁足這麼簡單了。
宋元嘉擠出幾分笑來,擡起頭來想要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腦袋,卻發現小女兒長得已經齊他肩了,擡着的手又默默放了下來,“路上小心,一定要聽你二舅母的話。”
方纔那動作,宋涼月也是盡收眼底,如今只覺得眼眶有些微酸,點點頭,“女兒會一路小心的,您也要注意身體纔是。”
在上一世中,宋元嘉雖在幾年後調去京城任職了,但畢竟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她也不敢保證這一世還能見到宋元嘉多少次。
等着上了船,宋涼月的眼眶還是紅紅的,惹得洪氏心裡也跟着難受起來,“放心,雖說咱們去了京城,可京城距揚州也不算十分遠,若是你想你爹爹了,回來看看就是了,更何況,你大伯父和姑母都還在京城,只怕你爹爹以後也會經常進京的,等到任期滿了,回到京城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其實依照宋家如今的聲勢,想要將宋元嘉調回京城不算什麼難事,也就要看宋元嘉願不願意回到京城了。
宋涼月吸了吸鼻子,站在船上看着宋元嘉的身影漸漸變成一個原點,這才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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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船極大,就算是加上他們帶了丫鬟婆子幾十人,依舊住的很寬敞,不少跟着宋涼月的丫鬟是第一次出遠門,在甲板上跑來跑去,銀鈴般的笑聲傳的好遠好遠。
船上的日子倒是過的極快,每日宋涼月就是看看書寫寫字兒,或者做一做繡活兒,陪着洪氏說一些家常話……
因爲沒有出現暈船的情況,所以她倒覺得坐船並不是十分辛苦。
只是,越靠近京城,宋涼月的心情就越焦灼,甚至是有些不安起來了,就連在睡夢中,都浮現了上一世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一個個都與她糾纏不清,最後那一張張臉都變成了一個個厲鬼,個個都要來害她!
宋涼月每次從夢中驚醒,都安慰自己那是個夢,只是個夢而已,可這人還是一點點消瘦下來。
這下子,可把洪氏急的像是什麼似的,“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呢?之前還是好好的!”
好在宋涼月上船之前,將周娘子也給帶上了,畢竟在梅氏和宋安的眼裡,周娘子乃是宋涼月的人,留在府中她們也不敢隨便用,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因爲這件事,周娘子思考了幾天也就答應了,畢竟她無兒無女,一心撲在了醫術上,想着來了京城,見識多了,這醫術也能有長進幾分,就答應了!
也幸虧她在,要不然,只怕宋涼月的病會更加糟糕的!
周娘子衝着洪氏使了個眼色,兩人出去了才說道:“二姑娘並沒有什麼大病,只是鬱結於心,所以才導致了她夜夜噩夢,沒有睡好,這身子也就跟着弱下來了,是藥三分毒,這藥我也不敢隨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