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梅氏正躺在牀上,雖說知道孩子保不住,但她多少還想努力一把,說不準這孩子就和她有緣。
聽聞這消息,她眉頭皺了一皺,說道:“來的是蔣國公府的哪位少爺?”她萬萬沒想到,宋涼月在蔣國公老夫人心裡還有這個分量。
前來稟告的那婆子也不知道,低着頭不敢說話。
梅氏長嘆了口氣,心煩意亂說道:“如今我正病着,派人趕緊請老爺回來罷!”正好她也可以打着病了的名頭不出去見客了,若來的是女眷,那她可就真的挨不過去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倒是被她一語成戳了。
晌午的時候,衆人這才接到消息,不僅是蔣國公府的二少爺蔣友祥來了,連同蔣國公府的二太太洪氏也一併來了,這足以看出,蔣國公府是多看重宋涼月這個外孫女了。
這下子,梅氏可算是躲不過去了,強撐着身子起來應付。
洪氏是個極爲豪爽的人,一從馬車上下來看這梅氏那張病怏怏的臉,就驚聲問道:“梅妹妹,你這是怎麼呢?可是病了不成?”
她是北方人,個子生的高挑不說,又是出身武將之家,行動利索灑脫,身上帶着一股江湖兒女的豪氣。
可就算是不拘小節,她卻時刻記着蔣國公老夫人的吩咐,這梅氏不是什麼好東西,與她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被人扶着的梅氏走了幾步路,就已經氣喘吁吁了,如今強打起精神說道:“的確是身子不大舒服!”要不然,她還能當着衆人的面說自己被宋涼月下毒的事兒?
她不說,洪氏自然也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來,“你說你也是的,病了怎麼不好好歇着,我也不是什麼外人,若是真的因爲出來接我鬧病了可怎麼是好,知道的說你曉得禮數,不知道還以爲是我們蔣國公府仗勢欺人呢!”
她素來就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這一點極爲得蔣國公老夫人的喜歡,偏生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麼,總覺得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反倒簡單些,免得猜來猜去的,累得很!
梅氏還是第一次與這樣性子的人打交道,不曉得如何接話,掃了一眼面面相覷的丫鬟婆子,輕聲說道:“洪姐姐說笑了,你們大老遠過來,我怎麼也要親自出來迎接你們的,你們這班奔波勞累的,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先進去說話罷!”
“也好!”洪氏可沒她那麼多心眼,與她一併進去了,只是掃了周遭一眼,卻問道:“咦?我那外甥女是哪一個,十多年沒見了,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個呢!”
她可不傻,如今梅氏身後就跟了一個與她面容相似的宋安,其餘的人都是一副丫鬟婆子的打扮,壓根就沒見到宋涼月,難道,宋涼月出了什麼事兒?
如此想着,她面上便多了幾分焦急,“還是,涼月壓根就沒來?”
有些事,實在是不好當着丫鬟婆子們說起,梅氏點頭,輕聲道:“涼月是沒過來,若洪姐姐要見,待會兒我讓人帶你去聽雨軒一趟。”
“這是哪裡的規矩?”洪氏愈發覺得不對勁了,這涼月再不懂規矩,也不至於連這點禮數都不知道的,遂板着一張臉說道:“是不是涼月出了什麼事兒?”
若是個聰明人,壓根就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可偏生她粗心大意慣了,如今更一心擔心宋涼月,便什麼都管不上了。
梅氏更加不好說了,若是兩人到了花廳還好,可以將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都下去,可這會兒子尚且在半道上,這身後的一羣丫鬟婆子能去哪兒?更別說這洪氏身後跟着的那羣人聲勢浩大,怕是想撤,一時間也撤不走!
可宋安覺得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回二舅母的話,涼月之前做的那些事兒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涼月下毒謀害孃親,事情敗露之後,被爹爹軟禁在聽雨軒了,爹爹說了,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能讓涼月踏出聽雨軒一步。”
“說起來,涼月也是不懂事,上一次瞞着爹爹偷偷出來過一次,爹爹曉得了極爲生氣,若不是孃親攔着,只怕爹爹又會責罰涼月一頓呢!”這可是宋府上下都曉得的實話!
洪氏的面色頓時沉下來了,原先在剛到揚州的時候,她就已經偷偷派人來宋府將這件事打聽清楚了,知道之後自然很是憤怒,一則覺得老夫人是做不出這種事兒來的,二來涼月只是個孩子,心思純良,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如今宋安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以說狠狠給了蔣國公府一耳光,洪氏自然是不依的,“十多年不見,大姑娘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能言會道,只是說話做事要講究證據,你口口聲聲說涼月想要謀害你娘,這件事涼月可是承認呢?我看,該不會是你們屈打成招罷!”
原先,宋元嘉不喜歡蔣氏,不僅是宋府上下都曉得,這蔣國公府上下也沒一人不曉得,愛屋及烏,這宋元嘉定偏疼宋安,不喜涼月了。
看樣子,涼月在宋府果然是極爲艱難的!
梅氏正欲說話,可誰知道宋安已經搶在了她前頭了,“二舅母這話說的倒是冤枉了,這爹爹都搜到了蔣國公老夫人與胡嬤嬤的信箋,難道還能有假?至於裡頭寫了什麼,我看二舅母不如去問問涼月,或者胡嬤嬤,畢竟這種話當着衆人的面說起來不大好!”
言語間,她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她娘忌憚蔣國公府,可她卻一點不怕,這蔣國公府再厲害,能越的過去寧王妃娘娘?這胳膊肘一向是往裡拐的,就算是寧王妃娘娘疼惜她不如宋涼月,可到了外頭,依舊是向着她的。
洪氏怒極反笑,“這件事我自然會調查清楚的,至於大姑娘這一聲又一聲‘二舅母’倒是叫的極爲順嘴,大姑娘別忘了,我是涼月的二舅母,可不是你的二舅母!”
話畢,她也懶得與梅氏再去花廳了,轉身就走,吩咐道:“來個人在前頭帶路,我要去看看涼月。”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在前頭帶路。
洪氏環顧了周遭一圈,冷聲說道:“好,一個個都好得很,我就不相信,沒有你們在前頭帶路,我還去不了聽雨軒了。”
這宋府統共就這麼大點地方,大不了她將宋府給翻過來。
梅氏並不想將情況鬧得更僵,吩咐道:“吟楓,你在前面給二太太帶路。”
吟楓應了一聲,忙對着洪氏說道:“二太太,您跟着奴婢這邊走。”
洪氏臉色這纔好看了些,一羣人浩浩蕩蕩走到了聽雨軒門口,正瞧見門口的兩個婆子攔着宋涼月,宋涼月正說着什麼,那樣貌,與故去的蔣氏倒是有五六分相似。
當時她一見,就紅了眼眶,揚聲喚道:“涼月!”
宋涼月扭頭一看,這不是二舅母還能是誰?當即愣了一愣,輕聲喚道:“二舅母……”
上一世二舅母就對她極好,當時她哭着鬧着要嫁給許慕原,蔣國公老夫人雖不願意,但不管怎麼說她嫁給許慕原都是高攀了,這滿京城的夫人太太誰不說她運氣好,久而久之,蔣國公老夫人就隨她去了。
只有兩人,從始至終就是反對這門親事的,一個是她的姑母寧王妃娘娘,還有一人,就是她的二舅母洪氏。
她初入蔣國公府的時候,洪氏待她極好,更說自己沒有女兒,將她當成了親生女兒一般,可後來兩人因爲她與許慕原的親事,卻鬧得水火不容。
但就是這般,等着她被許慕原軟禁在安平侯府後,洪氏不顧衆人反對,仍舊偷偷託人送東西給她,爲她四處打點,希望她能過的好一些……就衝着這份情誼,她會永遠都記得的。
洪氏疾步走過來,“涼月,涼月,你有沒有事兒?”跟在身後的那兩個丫鬟更是一把就將那幾個婆子給拉開了,像是拎小雞兒似的。
宋涼月紅着眼眶搖頭,哽咽道:“二舅母,你怎麼來呢?我……”因爲激動,她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傻孩子,這不是怕你受委屈嗎?所以你外祖母就叫我來親自接你去京城!”洪氏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只以爲她是受了委屈,這才落淚的,“好孩子,別怕,別怕,二舅母來了,放心,沒有敢欺負你了!”
宋涼月使勁點了點頭,拉着洪氏的手就進了聽雨軒裡頭,哭了一陣,這才說道:“二舅母,這聽雨軒大得很,你就住在聽雨軒裡罷,剛好我們也能說說話!”
“好,都依你。”洪氏沒有女兒,一直都很想要個女兒,如今看見了她,自然是喜歡得緊,“我住在聽雨軒倒是沒關係,只是你二表哥是外男,住在聽雨軒裡有些不方便,不如就讓你二表哥住在客房去,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