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屋子裡的人都下去了,梅氏才淡淡道:“不知道二姑娘有什麼想與我說的,最好快些說罷,你從聽雨軒出來的消息怕是沒多久就會傳到你爹爹耳中了,到時候莫要怪我在你爹爹跟前沒幫你說好話呢!”
這宋元嘉的確是個極心軟的性子,但也要看分什麼事兒了,若是真的把他惹惱了,這發起脾氣來也不小。
“這兒又沒有旁人在,太太這話說的給誰聽呢?”宋涼月也曉得時間有些緊張,壓根就沒有時間與她廢話,“太太想方設法鬧了這一出,怕是不僅僅想要將我軟禁在聽雨軒中這麼簡單,太太您說罷,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屋子裡極靜,靜的只聽得到梅氏那粗重的呼吸聲。
梅氏那雙渾濁的眸子裡總算迸發出些許亮光來了,緩緩說道:“二姑娘說的這些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明白呢?”
“太太是個聰明人,很多話,想必我說一遍就已經明白了,就算是太太如今病着,可能夠相處這樣的法子,說明太太腦子並不糊塗,並不比之前差多少。”宋涼月也不含糊,坐在一旁的錦凳上,含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若是太太真的如自己所言,壓根就沒自導自演這齣戲,又何必關着胡嬤嬤?關也就關了,又何必鬧出這麼大動靜來,生怕我不曉得似的?”
“更何況,如今這兒沒有旁人,就算是太太真的應下了,難道我還能與爹爹告狀不成?事情都到了這個局面,只怕我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了罷!所以有什麼要說的太太就直說了罷,若是等着爹爹過來了,重新將我關回聽雨軒去,到時候就算是太太想說,怕我也聽不見了,就算是聽見了,至於能不能做到那就不好說了。”很多時候,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梅氏只冷冷看着她,半晌都沒有說話。
饒是這般,宋涼月依舊能看出來,她動心了。
說實在的,事情在往梅氏所預料的方向發展,但這件事來的太順利了,順利的讓她有些擔心起來,難道其中有詐?
可轉而一想,這兒是稻香村,這滿院子的都是她的人,宋元嘉也在府衙內還沒回來……能掀起什麼亂子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與二姑娘打開天窗說亮話,想要我放了胡嬤嬤,很簡單,我希望日後在宋府中不要看見你。”
她只答應放了胡嬤嬤,卻並不承認這件事是她設計的,到底是小心謹慎!
宋涼月微微一愣,問道:“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宋家的姑娘,若我不呆在宋府,還能去哪兒?”
這個問題,梅氏似在心中已想過了千百遍,說出來更是淡然無比,“京城。”
“二姑娘,你錯了,不僅是宋家的姑娘,還是蔣國公府的外孫女,就憑着這一身份,不管你做了什麼,犯下什麼錯,你爹爹都不會懲處你太過了,而蔣國公老夫人又幾次三番要將你接到京城去,你爲何不去京城,落得一個皆大歡喜的境地?”
就算是對這番話有所預料,可宋涼月親耳聽到卻還是覺得心中沉了沉。
京城。
打從重生之後,她無數次設想過,哪怕自己去了天涯海角,也不想再回到京城,至於外祖母和姑母那邊,權當是她不孝罷了!
可如今,她沒有選擇,要麼是看着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胡嬤嬤死,要麼是再次回到那個水生火熱的地方!
當然是難以抉擇啊!
可梅氏卻已經幫她想好了所有的路,因爲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所以篤定她的選擇。
這短短時間內,宋涼月內心起起落落,終於點頭道:“好,我答應你,我會與爹爹說這件事,去京城的,還請太太履行自己的承諾,不要爲難胡嬤嬤。”
“這是自然!”梅氏很滿意,點頭說道:“這是自然,不管怎麼說胡嬤嬤都是蔣姐姐的陪嫁丫鬟,是照看你長大的嬤嬤,我怎麼着也會給她幾分面子的。”先前,她卻是絕口不提這番話的。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宋涼月就不會後悔,“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下去了,至於爹爹那邊,還請太太多多美言幾句。”
若是宋元嘉因爲她私自出了聽雨軒的事情責罰她,她倒是不怕,可她身邊還跟着胭芳和一禾,若是因此連累了胭芳和一禾,那可不成!
如今梅氏心情大好,只怕宋涼月這會兒子說什麼,她都會一口應下的。
如此一來,宋涼月也沒什麼要說的,轉身就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宋涼月倒是沒怎麼操心了,也不知道梅氏到底與宋元嘉說了什麼,宋元嘉竟沒爲了她私自跑出聽雨軒的事責罰任何人,更不知道梅氏到底在宋元嘉耳畔吹了什麼枕頭風,惹得宋元嘉有一日竟親自來了聽雨軒,問宋涼月願不願意去京城。
有了之前的那番話,宋涼月是去京城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畢竟如今胡嬤嬤還在梅氏手裡,依照她對梅氏那謹慎性子的瞭解,估計等着她出發的前幾日,梅氏纔會將胡嬤嬤給放出來的。
這下子,宋涼月自然只能說願意去京城,聽聞了這話的宋元嘉半晌沒有說話,半晌才長嘆了口氣,走了。
宋涼月要去蔣國公府的信兒像是春風似的,傳遍了宋府上下的每個角落,這宋府上下的風向頓時又變了,原先大廚房的人對聽雨軒的伙食是百般苛責,可如今得了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頭一份送去的就是聽雨軒。
更別說這管衣裳料子的婆子,管內院的婆子……一個個來聽雨軒來的格外勤快。
就算是宋涼月仍舊被軟禁在聽雨軒中,也感受到了衆人的諂媚,卻並不放在心上,只吩咐胭芳好好收拾東西,這該是她娘與她的東西,她是一件都不會落下的,更不會讓梅氏得了這個好。
至於一禾,這段日子則忙着照顧雪球,陪着宋涼月說話解悶,生怕她心情不好,想不開。
惹得宋涼月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你整日跟着我做什麼?難不成我都這麼大人了,爲了這些齷蹉事還能想不開?若是這般,只怕外祖母要傷心死了。”
算算日子,她送去蔣國公府的那封信,外祖母已經收到了,只怕外祖母定會高興壞了的。
一禾卻忍不住咂舌,這姑娘心還真大,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不免有些擔心,“姑娘,不是奴婢來愛跟着您,只是胭芳姐姐帶着大傢伙收拾東西,奴婢蠢笨得很,什麼忙都幫不上,索性就帶着雪球來您身邊,伺候您了,難道連您都嫌棄奴婢蠢笨呢?”
雖不曉得爲什麼,但她卻曉得姑娘對她是真好,若說是丫鬟,她更像是姑娘的親妹妹似的。
“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宋涼月白了她一眼,吩咐珠兒將那個汝窯纏枝青花瓶也給一起裝起來帶走,這纔對着一禾說道:“既然你願意跟着我,那就跟着罷,索性也能讓你們落個心安。”
一禾忙不迭的應了,笑的是嘴巴都合不攏。
只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宋涼月臉上卻時常浮現迷惘的神色,算算日子,自己只比上一世推遲了幾個月去京城,上一世的事情,還會發生嗎?
想想,她都覺得有些害怕,更別說上一世這個時候她還不認識許慕原,但這個時候,她已經同許慕原有交集了……
思來想去,宋涼月倒是越想越煩,索性也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
好在這段時間她雖被軟禁在聽雨軒中了,可聽雨軒中的丫鬟婆子卻沒有被軟禁,更別說這段時間她們忙着收拾東西,出入的就更勤了,也能將外頭的消息帶回來些。
可這宋府上下統共就這麼幾口人,來來回回也就這麼幾條消息,無非就是梅氏的身子依舊沒有好轉,臉色依舊難看得緊,宋安這段時間已經開始有人上門提親了,可卻被梅氏給拒了,亦或者是雲姨娘的肚子愈發大了,胎位很正……
聽的久了,宋涼月不免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可這一日,宋涼月不過是剛用過午飯,正覺得小憩一會,這一禾卻冒冒失失闖進來,臉上還掛着止不住的欣喜,“姑娘,姑娘,您猜奴婢方纔帶雪球出去玩的時候,聽到了什麼消息?”
“又有什麼消息呢?”不是宋涼月淡漠,而是一禾這性子,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能被她誇到天上去。
一禾眼睛亮晶晶的,說道:“太太懷有身孕了。”
“太太懷有身孕呢?”宋涼月微微一愣,繼而說道:“太太不是中了逍遙丸的毒嗎?怎麼會懷有身孕呢?”若是這般,那孩子豈不是凶多吉少。
一禾重重點頭,說道:“這消息如今闔府上下都曉得了,原本週娘子前段時間就診出了喜脈來,可太太的脈象一向不平穩,不僅是周娘子,連周大夫都拿不定主意,也就這幾日太太的病好些了,脈象也跟着平穩了些,周大夫和周娘子這纔敢確定太太的的確確是懷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