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怎麼趕時間,梅氏這邊再怎麼緊密籌劃,可到底也還是需要幾日功夫的,別說不說,買通聽雨軒下人,制定周密的計劃,樣樣都是需要時間的。
這一切,宋涼月卻是渾然不知,不過她也沒傻到放鬆對梅氏與宋安的警惕,“……這段時間太太那邊怎麼樣呢?病情還是一點好轉都沒有嗎?”
如今聽雨軒中負責打探消息的是胭芳,她雖來宋府的時間多,卻勝在會做人做事,這宋府上下沒誰不喜歡她的,這得來的消息也就多很多了,“聽說太太的病情還是老樣子,周娘子每日藥開的不少,可太太吃下去卻沒有什麼好轉,更別說這幾日太太吃起藥來還吐了,奴婢聽稻香村的那些丫鬟們說,昨兒太太還昏睡了一兩個時辰,嘴裡還止不住說胡話,這府裡頭上下都在傳,只怕太太的日子不多了。”
聽雨軒上下的人都覺得這件事天大的好事,可宋涼月卻覺得,這件事有貓膩!
想及此,宋涼月問道:“那宋安那邊有什麼動靜嗎?”若是宋安整日整日朝稻香村跑,說不準這件事還能是真的!
胭芳是一點就通的,壓根就沒會錯意,“您的意思是,因爲太太的病,大姑娘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麼異常?”
倒是聰明,一點就通了!
宋涼月點點頭,說道:“正是。”
胭芳搖頭,說道:“大姑娘那邊倒也沒什麼不正經的地方,倒是奴婢聽說前幾日太太找大姑娘去了稻香村一趟,也不知道兩人到底在裡面說了些什麼,大姑娘氣沖沖的就走了,太太也在牀上躺了大半日沒下牀,就連那周瑞家的都一副害怕的樣子……從那之後,大姑娘去稻香村的時候就少了,平日裡也就早上過去請安一趟,呆不了一刻鐘的時間就走了,說是大姑娘每次一走,太太的臉色都會難看幾分。”
這件事倒是沒什麼問題,宋涼月淡淡道:“只怕是她們母女兩人又因爲什麼事情鬧起來了,不過這也說明,梅氏在計劃的這件事和宋安沒什麼關係,要不然,就憑着宋安那謹慎的性子,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露出馬腳的!”
胭芳皺着眉頭說道:“就算是這件事和大姑娘沒關係,可就憑着太太一個人,怕就是有些難對付了!”
早在她來揚州之前,蔣國公老夫人就與她說了許許多多關於故去蔣氏的事兒,關於梅氏的那些事,自然也沒少說,她也曉得梅氏是個什麼德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不然,還能怎麼辦?”宋涼月經歷的事情多了,心態也好了很多,她曉得,不管梅氏鬧出再多的事情來,她也不會丟了性命。
只要留着性命在,還有什麼好怕的?
可事情遠遠比她預料的快很多,當天晚上的時候,梅氏就已經昏迷不醒了,任憑周娘子用什麼法子,梅氏都慘白着一張臉躺在牀上。
當宋涼月聽說這消息的時候,用完了一碗燕窩粥,這才帶着胭芳與一禾去了稻香村。
此時的稻香村已經是哭天搶地一片了,當宋涼月踏進內室的時候,發現小案几上還擱着一隻歪着的白瓷碗,想必是衆人都太忙了,連碗都沒時間去扶。
宋安半跪在梅氏牀頭,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說道:“娘,娘,您醒醒啊,醒醒啊……”
可不管她怎麼叫喚,梅氏都一副半睡半醒的樣子。
連宋元嘉都着急了,不住朝外頭探到,“這周大夫怎麼還沒來?”因爲京城請的大夫還沒到,這滿揚州,醫術最好的也就是周大夫了。
只是他瞥眼間,瞧見宋涼月來了,點頭道:“涼月,你來呢?外頭冷得很,你怎麼只穿這一點,當心染上風寒呢!都說春捂秋凍,這老祖宗傳下來的話,怎麼會有假?”
宋涼月心頭微暖,點頭道:“因爲方纔聽說太太病了,走得急,所以這才忘了添一件衣裳!”
說話間,她可瞧見了宋安那冷冷的一瞥,不過,誰在乎呢?
父女二人又說了幾句關於梅氏病情的話,周大夫這才疾步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臉焦急的周娘子,同樣也是父女二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極爲相似。
宋元嘉忙上前,道:“周大夫,您可算是來了,還請您爲拙荊瞧瞧!”
周大夫連說話的空當都沒有,上前就爲梅氏診脈,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他臉上的神色卻是越來越不好看了,到了最後,已經是臉色鐵青了。
頓時,屋子裡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臉上,衆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還是宋元嘉小心翼翼開口道:“周大夫……”他怕的是,周大夫和先前每一次一樣診斷不出病因來,更害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可週大夫卻是搖搖頭,說道:“自從老夫上次爲太太診脈之後,回去翻遍了醫書,卻都沒有找到同樣的案例,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聽說多年前紫禁城中也出現過這樣的病例,這病情與太太是一模一樣!”
宋元嘉心頭一喜,這件事總算是看到了點希望,“敢問周大夫曉不曉得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怪病,又有沒有法子根治,若是可以的話,我即可就寫信去京城,請寧王妃娘娘請一位太醫回來。”
周大夫長嘆一口氣,說道:“這法子壓根就沒有辦法根治,宋太太是種了一種慢性毒,若想根治這病,只能斷了那毒藥,再細細調養,若是宋太太意志足夠堅定的話,興許還能熬過來!”
可他看梅氏這樣子,怕是挨不過來了。
“慢性毒藥?”宋元嘉愣了愣,瞬爾勃然大怒,“宋府中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是不是您弄錯呢?”
周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說道:“先前老夫才聽聞逍遙丸的時候,也覺得興許是自己弄錯了,畢竟是傳聞中的東西,信不得!可從京城來的那位老道士說,服用逍遙丸者會脈象紊亂,服用逍遙丸時快活賽神仙,不服用時萎靡不振,頹廢不堪,好像生病了一般,太太先前的病狀正是這般!”
說着,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更何況,那人還說了,服用過量逍遙丸者,會陷入短時間昏迷,方纔老夫聽說了,這幾日開始宋太太經常陷入昏睡中,怎麼都叫不醒,這症狀與逍遙丸的症狀一模一樣,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只怕過不了一個時辰,宋太太就會醒來的!”
宋元嘉衝着周大夫做了個請的動作,低聲道:“還請周大夫借一步說話!”
等着他們走了,屋子裡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接着就是刻意壓低了的話語聲,“太太這是中毒了嗎?”
“怪不得太太病了這些日子還沒好呢!”
“這府中上下誰會這麼大膽子,敢對太太下毒?”
……
字字句句鑽到了宋涼月耳朵裡,她只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衝着自己來的,不由有些擔心,可轉而一想,這段時間聽雨軒上下格外小心,不是聽雨軒內的東西一律不準帶進來,裡頭的東西也不能送出去,哪會出什麼岔子?
這般想着,她才覺得安心了些。
可不管她怎麼想,依舊擋不住宋安那刀子似的目光射過來,“宋涼月,你還有臉來稻香村?爹爹已經走了,你這樣子也做了,還呆在這兒做什麼?”
當她聽說她娘被下毒的那一刻,就已經斷定,是宋涼月做的手腳了。
宋涼月卻是淡淡一笑,反問道:“走?我爲什麼要走?不管怎麼說,太太也是我名義上的母親,這母親病了,我不說親手伺候,怎麼能回去呢?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了,只怕我這名聲也保不住了。”
先前梅氏這種事做了不少,所以她在揚州太太圈的名聲一向不大好。
宋安卻是冷笑着說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心思想着自己的名聲如何,當真是個好女兒啊!方纔周大夫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孃親是被人下毒了,我倒是要看看,這宋府上下誰敢有這麼大的膽子!”
說着,她頓了頓,緊緊盯着宋涼月,問道:“你倒是與我說說,你覺得這人會是誰呢?”
宋府上下統共就是這麼幾個人,莫說是她,如今不少人都已經將下毒這事兒懷疑到宋涼月身上去了。
“我如何知道?你這話倒是問的有些稀奇呢!”宋涼月面上一片鎮定自若,不是她做的事,休想她承認,“算起來,這宋府上下丫鬟婆子護衛小廝,加起來一共有百口人了,是誰給太太下的毒,還真不好說!不過說起來,這件事連周大夫都拿不準主意,難道你竟然成了大夫?”
當她聽到逍遙丸的時候,隱隱就覺得這件事和雲姨娘有關係,定然是雲姨娘那天聽到了她與胡嬤嬤的談話,如此一來,梅氏待雲姨娘好了不少,雲姨娘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孩子……種種的事情就能解釋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