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皇帝的天下都是靠武力打下來的,而謀臣呢?
謀臣只是爲了他人的天下而絞盡腦汁,情願甘當那個遺臭萬年的人,所以謀臣沒有天下。
因爲……爲謀臣者連家都沒有,何來天下?
我得找一個家,一個暫時能稱爲家的地方,出宮時,我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便是腰上那條金絲‘玉’片帶,這種名貴的東西應該在民間值不少錢,至少能讓我們溫飽吧。
卦衣和尤幽情,似乎根本就不擔心錢的問題,因爲他們腰間都‘插’有匕首。
‘亂’世,光靠謀略你只有死路一條,但靠武力,卻往往有無數條路供你選擇。
包括一條總是能讓你吃飽的路。
尤幽情跟着我,早已在我計算之中,當她出現在我面前之時,我猶豫不定,只知道自己身邊又多了一個威脅,頭頂之上又多了一把隨時都會砍下來的利刀,可……當她在我面前卸下自己那張假面之後,我告訴自己,頭上的那把利刀對我來說根本就未開鋒,只是一坨廢鐵而已。
男人總是稱自己看不清,猜不透‘女’人,但卻要裝作自己不願意看清,甘願陷入劇毒的溫柔陷阱之中,這是承認自己失敗最好的原因,反之‘女’人也一樣。
男人和‘女’人失敗和成功都會隱藏在自己心底,能告訴的也只是自己身邊和自己一樣‘性’別的人,所以……這個世界上永遠瞭解男‘女’的都只有少部分人。
換言之,男人要了解‘女’人,‘女’人要了解男人,首先就得了解自己。
瞭解自己就瞭解了對方,‘陰’陽八卦,兩個不規則的半圓組成了那個太極之圈,除了顏‘色’,其他的其實都一樣。
男、‘女’,都是人。
知己知彼——不僅僅是在戰場。
從尤幽情一開始對我的態度,我就可以分辨出來,賈鞠告訴她,我只是一個木偶,一個蠢材,因爲尤幽情畢竟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女’人,所以賈鞠很擔心她和我同居一屋,遲早會產生感情。
一個男人要想一個‘女’人不喜歡上自己最害怕的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個‘女’人面前盡力的貶低自己的敵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敵人說成是一坨毫無思想的爛‘肉’。
‘女’人,在年少的時候,總會喜歡英俊瀟灑的男人,如果這個男人家世顯赫,那完全就是自己理想的意中人。隨着歲月的摧殘,‘女’人會發現,英俊瀟灑的男人也只是會隨着歲月老去,更爲實在的還是他能不能守住自己那顯赫的家世,如果不能,他又能不能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
總有一天,‘女’人最終會喜歡的還是強者……
男人的英俊的外表只是爲他贏得喝彩的一張皮,如果這是一紙考卷,那這張皮卻是答卷人那一手漂亮的字,但你絕對不能忽視的是——真正的考官看的永遠都還是文字的內容。
這就是現實。
很殘酷,但很多人還是不懂……
沒關係,我懂就行。
深宮之內,尤幽情不會接觸到其他男人,唯一能接觸的便是我,幾番言語之下,我明白,我臉上的那張面具是我最好的屏障,而唯一最爲遺憾的是,我不能在這個‘女’子面前裝傻,我得‘露’出自己最爲睿智的一面。因爲我要讓賈鞠貶低我的謊言,成爲尤幽情腦中一個巨大的問號,只要她對我充滿好奇,我依然保持着那種神秘感,她就永遠不會對我下手。
感情,是最好的殺手,也是最好的‘侍’衛。
賈鞠算好了從尤幽情放到我身邊之後的五百步,但我只需要挪動其中一步,整個步驟就全被打‘亂’,讓我重組。
他人總是將自己能夠控制之人稱之爲棋子,而我不然,我卻只是把他們當成活命的籌碼。
但不管怎樣,棋子和籌碼都只是物品。
難道我和其他人一樣……從心底,從沒有把這些籌碼當人看?
不,我只是爲了活命。
如果有人恥笑我說這只是一個藉口,那我會告訴他,你應該去恥笑那些個隨時都想置我於死地的人,是他們派出了這一枚棋子來到我的身邊,最終變成了我活命的籌碼。
在武都郡的城‘門’前,站滿了依然穿着亡朝軍服的士兵,盤查着每一個進出城‘門’的人,無論男‘女’,無論老少,無論你身軀完整還是殘缺,只要你還是活着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
這裡還是亡朝的土地,還是王土?從卦衣收集到的情報來看,武都郡的太守依然和固守在京城的闐狄等舊臣一樣,以復國爲由,依然堅守,不改旗號。
而如今,那朝卻沒有了皇帝,只是闐狄代爲全權。
貪官,不一定就不是忠臣,因爲那個臭滿天下的溪澗已經隨皇帝一同死去。
清官,不一定就是大忠臣,因爲那個譽滿天下的闐狄卻消失在‘逼’宮政變前。
如果說貪官只是爲了皇帝,而甘願背上遺臭萬年的名聲,那麼他忠的是天子。
如果說清官口稱爲了百姓,而甘願背上不忠不孝的名聲,那麼他忠的是蒼天。
而天下皆知,天子既蒼天之子,既爲一體。
那麼他們……都沒有錯。
天理循環,這個悖論根本無解。
現在,我只知道我們三人需要進入武都郡,找一處安歇之地,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們本可大搖大擺地走進城‘門’,但卻因我臉上這張面具,只能另想其他辦法。
有時候,利在這張面具,弊也在這面具。
我不能取下,因爲現在根本就不是時候。
我坐在城外遠處的那顆巨大的黃果樹之下,看着城‘門’口盤查來往行人的士兵。卦衣抱着刀坐在巨大的樹枝之上,閉着眼睛,尤幽情坐在我的身邊,面無表情。
我看了看兩人,問:“現在沒有辦法進城了?”
卦衣和尤幽情不語,隨後卦衣道:“你現在是我的主公,是進是退全憑你的號令,那個‘女’人,我管不了……”
我看了看另外一個方向,說:“如果不去武都郡,改走他城,到最近的小鎮,也要三五天時間,這三五天的路程,我們只能一路捱餓,況且……”
卦衣道:“據我附近的軒部斥候回報,除武都郡之外,往東走,一連十二座城池都被反字軍攻佔,去,也是死。”
我笑着說:“反字軍不是歡迎百姓嗎?我現在是百姓。”
卦衣搖頭:“你覺得有百姓像你一樣整天戴着面具嗎?”
我轉頭問尤幽情:“有嗎?有吧”
尤幽情搖頭,忽然衝我笑了笑。
我問卦衣:“你手下之人衆多,難道想不出任何辦法?不如我們殺了這武都郡太守,取而代之如何?”
卦衣冷冷道:“主公說笑了,軒部是刺客,不是殺手,可以謀天下之安殺人,而不能謀一己‘私’利。”
我故意反問:“刺客不是殺手嗎?”
卦衣沒有回答,我又追問:“天下何人不是爲了一己‘私’利,難道當年軒部的建立是爲了天下太平?如果是,那麼你所有的部下,學的手藝不應該是殺人,而是種田或者鑄房。”
尤幽情在一旁又笑了,卦衣哼了一聲,隨後我們三人又陷入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