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回]先輸一籌
東陸,江中與納昆‘交’界處,鷹堡。
鷹堡峽谷空中,幾隻巨鷹在空中盤旋,嘶鳴的聲在整個峽谷內回‘蕩’。
遠處,一隻展翅飛來的老鷹在幾頭巨鷹的“保護”下,飛向在峽谷廣場中間已經安坐的阿克蘇肩頭。
我坐在阿克蘇的對面,看着他小心翼翼從老鷹翅膀下取出一封短信來,看罷後,遞給我說:“天啓軍已派宋先作爲使節,進入北陸關中。”
“你的消息很靈通。”我說,不得不承認,在我第一眼看到阿克蘇的時候,我就很驚訝,因爲此人看起來比傳說中還要年輕,從面容上來看,放在江中,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爲他只是某個書院的書生,整天搖頭晃腦地揹着那些詩書。
阿克蘇見我沒有接過那封信,於是放在旁邊的燭臺上燒盡:“謀臣兄,看來你我都猜錯了,天啓軍沒有立刻攻打北陸關,相反是派出了使節,這一手似乎和當年宋一方攻打武都城時所用的方法一樣。”
清晨時分,那名‘侍’者就請我來到峽谷廣場上,來到這時,阿克蘇早已坐定,擺上了可口的食物,但卻沒有其他任何一個閒雜人等,連那些虎賁武士都退到百丈之外的地方,遠遠地看着。不過,我知道,尤幽情肯定也在石頭房子內注視着我和阿克蘇,同樣,焚皇盧成寺肯定也在某處默默注視。
這是我與阿克蘇之間的對弈,而棋局就是看誰能猜準北陸關戰役的輸贏,不過阿克蘇卻提議他會下重注到天啓軍身上,當然我只能賭皓月國大軍勝。當他那句話出口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盤棋局並不公平。表面上看,我是佔盡了便宜,皓月國大軍無比強大,天啓軍必輸無疑,可反之一想,我根本連皓月國大軍有多少兵馬,實力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都不清楚,就連猜測都很艱難。可阿克蘇卻有斥候探子一直埋伏在天啓軍的周圍,隨時向他彙報天啓軍的一舉一動,這些老鷹的速度很快,一封飛信來回頂多也就五天的時間。
阿克蘇呀,你到底想做什麼呢?我是來聯盟的,可你明知道我的目的,卻隻字不提,是爲了探查清楚盧成夢的真實目的嗎?
“謀臣兄,下一步,你認爲皓月國大軍會做什麼?”阿克蘇端起茶壺,給我慢慢倒上一杯茶,而在我面前卻擺了兩個茶杯。
我沉思片刻說:“堅守不戰。”
“爲何?”阿克蘇放下茶壺問我,“他們有強大的火器,出關一戰,就算天啓軍兵力數倍於他們,要擊潰,也只是一兩天的時間,爲何不戰?”
我笑道:“大祭司,一羣孩子圍住一幢瓦房,就爲了打敗瓦房中那個身強力壯的大漢,而大漢走出瓦房,不須費力就可以將這羣孩子置於死地,可他的目的不僅僅是這幢瓦房,還有瓦房外其他的地方,再說了,他總得吃飽喝足吧?”
“你的意思是?”
“皓月國與殤人商業協會,天佑宗兩者之間都有密切的聯繫,北陸又直接接壤商地,兵馬糧草等物可以源源不斷從商地運送到北陸去,就如你們當初出兵攻打建州城是一樣的道理,不管你們怎麼打,都不可能放棄納昆這片土地,其目的還是爲了鞏固自己的實體,皓月國大軍也一樣。雖然他們現在實力強大,可在北陸畢竟沒有站穩腳跟,那個地方終年冰天雪地,不僅是糧食的問題,他們的火器需要火‘藥’,而從皓月國運送火‘藥’又要‘花’上幾月以上的時間,爲何不就地取材呢?”
“謀臣兄的意思是,他們會先與殤人商業協會接應,糧草火‘藥’備足之後纔會與天啓軍一戰?”
“沒錯,現在這個時機對天啓軍來說無疑是一個機會。”
“你是說天啓軍應該立即對北陸關發動攻勢?”
阿克蘇眉頭皺起,覺得我的判斷有問題。試想,大滝皇朝當年修築的各地關卡,本就易守難攻,更何況北陸雄關本身就是天然的屏障,要想取下,並不那麼簡單。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以皓月國大軍現在的實力,完全不需要與天啓軍談判,之所以他們會接納宋先作爲使節進入關內,實際上也爲拖延一部分時間,我得到北陸的情報中說,皓月國軍士所穿的鎧甲均是竹鎧,以此作爲根據,皓月國必定注重攻,而不是守,不如納昆虎賁騎一般,攻守均衡,騎兵既有堅固的鎧甲,也能重逢殺敵。如果皓月國大軍與天啓軍短兵相接,拋開火器不說,他們必輸無疑。”
阿克蘇輕輕拍了下手:“謀臣兄果然名不虛傳,從敵軍所穿的鎧甲推斷對方擅長的作戰方法。”
“還可以推斷出皓月國本身的國力。”
“哦?是嗎?”阿克蘇故意看着我,一副好奇的模樣,但我能夠看出他這是故意的,想必他也早已對皓月國的國力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在納昆這種並不富饒的草原,焚皇省吃儉用,甚至從風刃部落的貴族那“搶”出金銀來,都要爲自己的軍隊購置青黑鎧甲、虎牙刀、碑冥刀等物件,更何況是皓月國大軍了?單從他們所穿的主鎧就可以看出,如果他們國土之內盛產鐵礦,一定不會給士兵穿上連羽箭都沒有辦法抵禦的竹鎧。在此前提下,必定是先用煉出的‘精’鐵製作火槍、火炮等火器,做進攻之用,因爲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天啓軍不會輕易進攻。”阿克蘇說,放飛在肩頭的老鷹。
“爲何?”我問,我也知道天啓軍不會進攻,但卻想知道阿克蘇爲何要做這樣的判斷。
“謀臣兄,你判斷國力,我卻是判斷人心,如今的廖荒已經不同往日,打仗和做生意一個道理,他帶着一批貨出去經商,沒有賺多少,回頭發現自己家中的金庫都被人給佔了,如今身上帶着的錢,只夠自己生活之用,就算搶回金庫,也只是一座空空如也毫無用處的堅固房子,他會輕易做進攻的決定嗎?一定不會,你別忘了,沒有賈鞠,廖荒絕對沒有辦法佔領北陸,豎起天啓軍的大旗,如果沒有天輔,廖荒也沒有可能一舉進攻打到建州城,如今他依賴的只能是已經逐漸成長起來的宋先,但宋先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
阿克蘇的話很有道理。這世間每一個人的成長都來源於他的經歷,從中吸取各種教訓與經驗,未來他面對的一切,也只能從自己的經歷中尋找可以應對的辦法。宋先能夠進入北陸關與皓月國大軍的統領做所謂的“談判”,實際上也是拜對方並不瞭解他所賜,如果宋先面對的是我與阿克蘇其中一個,他即將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在我們的計算之內。
“大祭司判斷人心,是上策,就算是國力,也是人心來‘操’控的。”我並沒有奉承他,這是我的真心話,只是我有些焦急如今北陸關下的局勢,也很擔心如果皓月國大軍得到殤人商業協會在財力上的支持,下面的事情就不好辦了,不過商地大漠之中,就算派大軍前去攻打,還未走到千機城就折損過半了,再說,還有那固若金湯的千機城。
“等等吧,再等五天,看看北陸會傳來什麼樣的消息。”阿克蘇彷彿一點都不着急,我猛然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錯誤,在剛纔的話語之中暴‘露’出了自己的弱點,着急聯盟,這樣持續下去,阿克蘇便有機會提出納昆的條件,當我自身的弱點昇華到某個頂端的時候,就會爲了聯盟被迫接受他們提出的任何條件。
“好,我先回去休息了,大祭司請隨意。”我端起茶杯,以茶當酒,敬他一杯,然後起身毫不遲疑地向那幢石頭房子走去,整個過程中並沒有回頭。
回到房間後,果然看見尤幽情抱着雙臂站在窗口。見我回來,她搖頭道:“你們這些文人,都喜歡玩這種華而不實的‘花’招嗎?在這廣場上擺上酒席,一口菜都不吃,喝着茶,說着不着邊際的話,有什麼意義?”
我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連飲了好幾杯,讓心情稍微平靜下來後,才說:“阿克蘇的確是在玩‘花’招,其實他也着急北陸的局勢,如果天啓軍輸了,對我們和納昆軍都沒有任何好處,可他就是要賭一把,看我們和蜀南軍誰先發兵,我想在蜀南必定也有納昆的細作,盧成夢點將的事情就算沒有細作傳出,天下也人盡皆知,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
尤幽情道:“可這樣做,對大家都沒有任何好處,我想阿克蘇畢竟是想爲焚皇的未來考慮,看中了江中的土地?”
“對。”我點頭,“焚皇一直想入主江中,他早已經稱帝,但盧成夢卻手持‘玉’璽,對天下人來說,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如果二人合爲一體,才能算完美吧,但我告訴你,在離去時,盧成夢曾經告訴我他的底線……”
“是什麼?”尤幽情趕緊問。
“他的底線是,擊敗皓月國大軍後,他可以讓出江中所有土地,回到蜀南,繼續當他的蜀南王,並且將‘玉’璽‘交’給焚皇盧成寺,圓他那個皇帝夢。”我微微擡頭,看着尤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