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走了,衆目睽睽之下翩然而去。緊緊撰着手中的銀票,凌風顫抖着雙手。若是可以,凌風寧願痛痛快快與李瀛一戰,以李瀛的鮮血來安慰羣海數萬百姓的英魂。可是不行,因爲凌風不是孤身一人,在他的身後還有這數十萬的將士,數百萬的百姓,所做的一舉一動,都要將他們考慮在內。
“大人你...”察覺凌風不對,張元擔憂的說着。
“我沒事,安頓好他們,將青蓮重新押回大牢。”強壓怒火,凌風冰冷的說道。
看了一眼凌風,張元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永遠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希望發生,既然不能改變這個制度,那就要先學會適應這個制度,當你站在這個制度的頂端,那麼,你說的話就是制度。
人羣慢慢的減少,事件已了,衆人自然不會再有閒情留在羣海。
城樓之上,凌風一人靜靜的呆滯着。風能吹走漣漪,卻吹不走心中的那一縷憂傷。前世位極人臣,看透人間百態,今世已身爲人主,卻依舊不能憑心任行。
“百萬金銀,百萬金銀又能換回什麼,只不過是一個死物。”看着手中已經被汗浸溼的銀票,凌風不禁流出了兩行清淚。
“大人,這並不怪你。”站在凌風身後,趙忠的聲音響起。
轉身看了趙忠一眼,凌風擦乾了臉上的淚珠,凌風一臉的落寞。“怎麼會不干我事,數萬百姓是因爲而死,若不是我,他們也不會遭受着滅頂之災。而我,卻連爲他們討回一個公道的能力都沒有。”
“大人,你醒醒吧。”繞過凌風,趙忠直接跪倒在凌風的面前。“大人,羣海遭此危難確是不該,但此事卻與你沒有絲毫的關係,即使有,你做的也已經做夠多了。沒有人會怪你,要怪只能怪這天下,怪這制度。惡人當道,自然民不聊生。大人,你若真爲百姓考慮就請振作起來。若有早一日,天下盡在大人手中,到那時,百姓才能真正不受冤屈、不受迫害。”
“爲天下人,掌天下權。”一瞬間,凌風似乎明白了什麼。站上城樓,凌風仰天長嘯,“既然天道不公,我就替天行道...”
城樓拐角,瞿溪對張元深深的鞠了一躬,“如此狀況還能開導大人,軍師真乃神人。”
微微一笑,張元伸出了左手。“神不神人的我不知道,只不過我知道有人和我打賭,若是我能成功開導大人,獎賞十兩白銀的。”
“軍師,你看以咱倆的關係還需要談錢麼,俗,俗不可耐。對吧,大人。”瞿溪扭頭說着。
“大人?”張元一驚,趕忙轉身看去。“那有什麼大人,喂,你小子又想賴賬不成。”看着瞿溪慌忙逃竄的身影,張元怒吼着。
“軍師,你是神人,神人怎麼能夠貪財,再說大人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大人吧...”遙遠處,瞿溪回聲迴盪。
“神人,”張元無奈的搖了搖頭。“若說神人,恐怕大人才是神人吧。只不過神人也有疑惑的時候,我的存在,就是爲了在神人疑惑的時候點醒神人吧。”最後看了一眼重拾壯志的凌風,張元大步的走下城樓。
地牢中,青蓮一人孤獨的守在牆角。原本的五人沒想到短短時間竟然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已經被遺棄了麼?”青蓮苦笑着流下眼淚。
沒有人知道青蓮的傷痛,在外人眼中風光無比,高高在上的聖女實則卻只是一個棄兒,一個從未有人在乎過的棄兒。就算是當上了聖女,也只是因爲自己的姑姑王圖而已。王圖出事,聖女也就在也沒有了任何利用的價值。
十多年來,青蓮拼盡了全部,渴望得到認可,渴望自己不再僅僅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可造化弄人,一切卻依舊還是失敗了,哪怕自己賭上了性命。沒有人知道王圖進行這場屠殺的真正原因,將成的行爲不過是一個催化劑,即使沒有將成,王圖一樣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爲青蓮還在浩渺樓中,因爲浩渺樓下了絕對的命令。
王圖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但青蓮卻能夠猜出她最後的結局。任務失敗,浩渺樓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知道秘密的人還能存活着的存在,放棄了青蓮,就意味着王圖已經身隕。
“喂,快點出來,大人找你。”地牢之中,獄卒傳喚之聲響起。
“就要結束了麼...”略帶不甘的看了一眼地牢,青蓮緩緩的跟着獄卒走去。
城樓之上,凌風依舊身形未動,出神的站在那裡。如高僧坐化一般,只有眼神,閃爍着一縷精光。
“大人,青蓮已經帶到。”
“你們下去吧。”揮了揮手,凌風喝退了獄卒。
“你看到山的那邊了麼?”沒有回頭,凌風淡然而道。
坦然一笑,青蓮輕移蓮步走過了凌風的身前,“你找我來,就是爲了讓我再看一眼這大好河山,然後爲我送行麼。”
凌風搖了搖頭“不是,山的那邊就是整個天下,就是我的家,那裡有我的親人,有我的臣民。終有一天,我會站在山的那邊,傾聽風聲。”
青蓮愕然,原以爲凌風會神色俱厲,聲聲惡討,卻沒有想到,凌風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一時之間,青蓮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回答。
“你走吧...”過了良久,凌風的聲音纔再次的傳來。
“走?”青蓮驚訝道,“你爲什麼不殺我,要知道就是因爲我,我姑姑纔會殺害了羣海上萬的無辜百姓。”
轉過身來,凌風笑着看着青蓮。“事情本身就與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你纔是這其中最無辜的存在。王圖已經死了,雖然不知道因何而死,但她的屍首確確實實已經擺放在了羣海的屍山上。仇恨已結,你我再無恩怨,回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真的死了,”聽到王圖的死訊,青蓮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原本已經擦乾的淚水,也再次的涌出了眼眶。
王圖身死,凌風也是昨夜纔剛剛得知。若不是那份信箋,若不是張元的傳言,凌風也同樣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這也是凌風爲什麼願意答應和解的原因,禍亂之因不在西洲,西門風雪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日落西山,青蓮才停止了哭泣。“你真的決定放我走?”青蓮冰冷的問道,眼眸之中,不時地閃過一縷恨意。
“嗯,”點了點頭,凌風轉身走下臺階,“夜深了,明天再啓程不遲。”
“爲什麼要幫我,”青蓮聲嘶力竭的喊着,唯一的親人死了,即使自己獨身一人留下又有什麼意思,依舊是孤零零的一人。
“因爲你和我有着同樣的敵人。”話音飄過,凌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城樓的盡頭。城樓上,一個女子獨身一人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