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錯的武魂爆發出一團兇焰,盤踞在武魂周圍的亡魂也發出陣陣的嘶吼,其實以楊無錯現在所掌控的符文之力,隨隨便便都能將這血靈徹底碾碎,甚至反噬、重傷張天師的符魂也不是不能。
只是……遲疑了一下,楊無錯選擇了放棄。
一旦真抹殺了這血靈,張天師必然會知道自己因禍得福,不僅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更有可能牽連到爺爺;二來,張天師雖是惡意,但畢竟歪打正着,楊無錯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凝聚軀幹、四肢的時候不斷的崩碎,重聚,用不了多久就會誕生出一個嶄新的武魂。
念及此處,楊無錯心念微動,守護在眉心的青囊符文鬆動了幾分,外界張天師的符魂射入一縷如鍼芒大小的血光衝破阻礙,倏然沒入了血靈的身體。那血靈精神大震,似有一條若有若無的線,將血靈與張天師的符魂聯繫到了一起。
“天師,錯兒情況如何?”等了許久楊無錯還是沒有半點反應,楊業忍不住再次開口,站在門口護法的楊逸也是握緊了拳頭,如果張天師失敗,那麼他會毫不猶豫的將之就地格殺。
“哼。”自以爲掌握了血靈控制權的張天師暗中鬆口氣,臉上露出得意之色,鼻孔朝天的傲然哼道:“本天師出手,又浪費了兩張靈符,哪有救不回的道理?臭小子,睜開眼!”
張天師下達號令的同時,識海中的那血靈雙眼當中光芒微盛,一股意識直透腦海。楊無錯心中冷笑,這塊地盤是他的,他想讓血靈做什麼便能做什麼,血靈想要控制他卻是萬萬不能。
不過,做戲要做十分,楊無錯乖乖的睜開雙眼,茫然的環顧四周。楊業臉上充滿緊張之色沒有說話,楊逸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牀前,激動的道:“三弟,你怎麼樣?”
“二哥。”在血靈的“操縱”下,楊無錯臉上帶着劫後餘生的歡喜,嘴角上揚,道:“我沒事……這位天師果然符文通玄。”
“這是自然。”張天師自導自演着對話:“本天師以護靈符保他武魂不滅,以潤魂符對武魂進行滋養,這小子想死都死不了。運氣好的話,他有三成的可能重新修習武道,最不濟,在這青陽城中也能做個太平侯爺。”
“天師所言極是。”楊無錯認真的點頭回應,讓楊業和楊逸都放下心來。
“三弟,你終於醒了啊。”等他們寒暄完畢,楊萬里施施然走了過來,低頭看着楊無錯,似笑非笑的問道。
這是自進入將軍府以來楊無錯第一次正面看着楊萬里,武魂完美融合之後,大部分記憶便如涓涓細流涌上心頭。
那一年楊無錯十二歲,拎着寒冰落日槍在青冥山尋找猛獸歷練之際與正在山中游玩的楊萬里不期而遇。在楊萬里的盛情邀請下,楊無錯生平第一次飲酒,盡歡而散。半個時辰後,一股異樣的暖流自小腹升起,楊無錯只覺得武脈鼓盪,武魂邪念叢生,渾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動。
爲了將這一股邪火壓制下去,他在山中如發狂一般奮力舞動寒冰落日槍,成片的樹林被摧毀,一隻只兇猛的野獸被屠殺。一路從山腰殺到了山腳,當楊無錯到達山下一處獵戶聚集地的時候,卻看到滿村的死屍,一位年月十四五歲的少女更是裸屍當場!
青冥山的異動早就驚動了城內不少修者,當衆人趕到這獵戶村落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楊無錯的長槍正在滴血!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楊無錯毫無疑問的被指認成爲兇手,一場不容辯解的追殺拉開了帷幕,於是纔有了楊無錯拼死逃生,進入詛咒之地的悲慘遭遇。
雖然沒有足
夠的證據,但楊無錯清楚的記得,那一天他只看到了楊萬里一人,也就是說,導致自己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命運,導致青娘慘死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這個大哥!
“三弟,你是不是還在爲當年的事情責怪愚兄?”似乎是看出楊無錯眼裡的異樣,楊萬里臉上帶着痛苦之色,長嘆道:“年幼之際愚兄對你的確是嚴厲些,可用意也無非是想你儘快成長,早日扛起將軍府這偌大的家業。”
“當年爺爺和二弟征討蠻荒,愚兄替你掌管家業,你做出那檔子事,青陽城內人人怨恨,我若不拿出一些態度,如何能夠封住悠悠之口?”楊萬里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誠懇的道:“現在爺爺回來了,若是三弟還在怨恨愚兄,便讓爺爺廢去我的武魂,讓我替你承擔痛苦。”
“不必了。當年是我年幼無知,並非大哥的錯。”這句話是在張天師控制下脫口而出,但經歷了生生死死,楊無錯本心也是這個意思。過去的便過去了,在半生半死中跟青娘生活了四年,他現在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若是有朝一日能重新踏上修者之路,他要去找自己的父親,親口告訴他青孃的遺言。
“三弟,你怎麼……”楊無錯表明了既往不咎的態度,楊逸頗有些着急。
“這小子剛剛甦醒,要是不想讓本天師的努力付諸東流的話,你們最好少讓他開口。”不等楊逸說完,張天師不冷不熱的打斷他,哼道:“現在他需要休息,三日之內不許任何人打擾。”
與楊無錯分別了四年,楊逸等人自是有許多話要問楊無錯,但是張天師如此告誡,他也不敢造次:“也罷,三弟,你好好休息。哼,你能夠忘得了,放得下,二哥卻只是那種心胸狹隘的小人!”
英俊的面龐微微有些鐵青,楊逸陰沉的道:“二哥對天發誓,當初誰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難,我會讓他十倍、百倍償還!”
說着,楊逸扭頭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楊萬里,轉身大步離開。
看着楊逸的背影,楊無錯心裡泛暖,這麼多年了,二哥還是以前的性子。
其實楊逸這話分明就是對楊萬里所說,楊萬里臉色古井無波,裝作沒聽懂,可眼底卻閃過一道深深的殺機。這個時候他隱約意識到,楊無錯已不再是自己成爲府主的阻礙,倒是這個二弟有些多事啊。
“本事不大,臭脾氣倒是不小。”張天師顯然不把楊逸的狠話放在心裡,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老將軍,這小子死裡逃生,一年之內最好不要讓他修煉。沒事的時候讓他多出去走走,看看風景,多學學琴棋書畫,對他有莫大的幫助……”
張天師等人離開沒多久,楊無錯便覺得識海中微微一震,卻是張天師切斷了跟血靈之間的聯繫。楊無錯默然一笑,這張布衣僅僅是個二紋天師徒罷了,長時間的操控血靈對他來說也有不小的負擔。
躺在牀上休息了片刻,將凌亂的記憶碎片稍微整合了一番,楊無錯雙腿結跏趺坐,左手四指併攏拇指懸浮位於小腹,右手放於右腿膝蓋,四指觸地,成伏魔法印,雙眼閉合,靜心觀照。
識海之內自己那武魂的頭顱雙目凜然,威嚴鎮守,武魂頭顱的對面是張天師強行打入的血靈,在武魂的威壓之下,那血靈便如卑躬屈膝的奴婢,虛幻的血體似都在微微顫抖。
楊無錯默然冷笑,張天師以爲區區一道馭靈符便能操控他,卻不知道只要楊無錯心念一動,這血靈便會融爲自己武魂的一部分。青囊轉生之術微微運轉,識海內黑色符文應聲而動,轉瞬便幻化成一枚小小的黑色令牌,附着在了血靈的
腦門。
這黑色令牌是青囊轉生之術中的控魂之法,不管血靈想要傳遞什麼信息必須要先經過楊無錯的武魂,一旦這血靈在張天師的操縱下想要崩碎自己的識海,黑色令牌會先一步爆裂。可以說,一枚小小的令牌掌握了血靈的一舉一動,同時也爲楊無錯加了一層保險。
處置完血靈,楊無錯不再分心,運轉青囊轉生之術,一遍遍沖刷着他剛剛凝成的圓融武魂。當清楚的感知到武魂頭顱當中所有的經絡都已經暢通,楊無錯依舊沒有停止,黑色符文包裹着一簇簇亡魂,按照青囊轉生之術早已構建下來的框架,開始雕琢武魂的軀幹、四肢。
楊無錯在過去的四年裡始終重複着同樣的工作,黑色符文早已形成了慣性,再加上他的武魂頭顱徹底恢復,完全可以按照意願下達任何指令,因此,在楊無錯精準的控制下,那黑色符文似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任意拿捏。
當然,在雕琢的過程中依舊遇到了不少亡魂的反抗,可那黑色符文又好像劊子手,但凡有反抗的亡魂便直接將之崩碎,然後在一塊塊拼湊成他自身的一部分。
楊無錯這一次入定整整持續了七天。
當第七天夜晚的黑暗散盡,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升起之際,他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識海中矗立着一個完整的武魂!楊無錯雙手法印變幻,武魂嘴巴微動,一段段外人根本聽不到的聲波在識海中如焦雷一般迴盪。
“一切衆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
“爲善爲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
“汝既畢是往願,累劫重誓,廣度罪輩,吾復何慮……”
隨着聲波的擴散,原本死氣沉沉的武魂好似有了感知,直挺挺的手指緩慢收縮,僵硬的脖子開始左右扭動,當咒文唸誦完畢,武魂緊閉的雙眸猛然張開,兩道烏光縱橫掃射,目光交錯之下,張天師的血靈幾乎當場潰散!
“啊!”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再次觸碰到了修者的邊緣,楊無錯的武魂在識海內發出震天的嘶吼!
隨着武魂的覺醒,曾作爲武者那股久違的感覺頃刻涌現在了心頭,他的靈覺越發敏銳,體內的經脈散發出微微的熾熱,這是武脈初凝的前兆!
內視武脈,楊無錯發現在武魂覺醒的這一刻,他便可以拿回曾經失去的二脈武徒的修爲,甚至能夠再進一步,直接達到三脈武徒的境界!
“武徒嗎?”
楊無錯自言自語,隨着他心念轉動,武魂黢黑的雙眼變得無比空洞,兩個窟窿好像溝通幽冥,無數符文自眼眶當中蠕動而出,數個呼吸間便在武魂的對面形成了一枚高大的符文。
若是張天師能夠看到這一幕必定會大驚失色,因爲楊無錯武魂所凝聚的符文,正是他施展過一次的崩魂符!
“符,爆!”
崩魂符形成的剎那,楊無錯的嘴角掛着一抹殘忍的笑意,右手捏了一個法印,直點自己的眉心!
“彭!”
在楊無錯近乎自殺的瘋狂行爲下,黑色崩魂符兇狠的轟在了武魂上!他的武魂剛剛凝成又能有幾分抵抗力?再者,這次的崩魂符是由青囊轉生之術凝聚而成,張天師的符文與之相比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狂暴的符文之力好似崩騰的洪水眨眼間便將楊無錯的武魂衝擊的七零八落,他便只覺得無數張開無數張開尖牙利嘴的怪獸在撕扯他的武魂,那感覺較之千刀萬剮痛苦百倍!
靈魂撕裂,痛不欲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