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知道葬天名字的時候,楊無錯便意識到自己的生父可能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但當他真正見到識海內曾由魔血幻化出的黑衣書生本人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是低估了葬天。
以前在楊無錯的意識當中,魔族必定處處陰暗,宛若黑暗中一羣嗜血的野獸睜着血紅的雙眼,但當他站在九霄魔殿的正廳之內,這種先入爲主的觀念被徹底顛覆。整個大殿有百米左右,空曠,明亮,周圍的牆壁上掛着各類書畫,對面的白玉案上放着瑤琴,鼻孔當中繚繞着嫋嫋檀香。
楊無錯站在大廳的正中間,擡頭看着正在輕輕撫琴的葬天。第一次與葬天見面,沒有想象中的憤怒,也沒有任何欣喜,巨大的陌生感讓楊無錯只能以陌生的角度審視一身黑衣,書生打扮的父親。
不得不說,葬天是一個具有奇異魅力的男人,他臉上始終帶着平和的微笑,修-長的手-指撥弄,柔和的琴聲便如春風一般撫-慰-着楊無錯咆哮的武魂,他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眼角上似乎帶着些許的皺紋,一雙黑色的眸子宛若夜空中的星辰,讓人有種深陷其中的感覺。
“會彈琴嗎?”一曲終了,黑衣書生葬天忽然開口。他的聲音如他的人一般,純淨平和,乍聽之下很難讓人將他與魔聯繫起來。
“琴?”楊無錯怔了怔,他設想過無數種與葬天見面的場景甚至衝突,但根本想不到葬天一開口卻會問這樣一個不着邊際的問題。
“對,瑤琴。”葬天指了指身前的瑤琴,淡然道:“音有五律,宮、商、角、羽、徽,五音變幻,便能交織成最美的樂章。便好像修行,聖邪八道,各自修行便有不一樣的人生。”
楊無錯閉嘴,葬天說的什麼音律他不懂,即便懂,他認爲在這種場合也沒必要說這些無意義的廢話。
“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葬天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擺弄着自己的手指:“說點你感興趣的事情。我們這一脈是上古戰神蚩尤的後人,名爲九黎,發展到現在分爲兩脈,一爲九霄,二爲九幽。哦,蒼生界天機門的山河鼎中曾封印着我族的一位帝君,我從你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氣息,似乎你吞噬了他的一些本源。”
“我對這些同樣不感興趣。”楊無錯皺眉發聲,森然道:“葬天前輩,有一點你也弄錯了,我從不是九黎、九霄或者九幽的任何一脈。”
“你可以否認一切,但卻否認不了你身上流淌着九霄的魔血。”葬天目光深邃,看着楊無錯道:“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不是九霄魔血,你根本走不到今天,更不會有現在的修爲。”
“與你想的恰恰相反,如果沒有九霄魔血,說不定我的實力比現在更強!”葬天的態度讓楊無錯十分不爽,目光裡恨意滔滔:“我甚至可以強大舉起長槍指着你的咽喉!”
“想拿着兵器指着我咽喉的人不止你一個人,但他們都已經死了。”對於楊無錯的威脅葬天顯然不放在心上,與他對視了許久,葬天忽然又笑道:“不錯,你這脾氣倒是與你的母親很像。”
“不要提到我的母親!”楊無錯身後騰地一聲竄出濃烈的金焰:“你根本不配!”
“我若不配,三千世界還有誰配?”葬天冷笑一聲,道:“我不知道你對曾經的事情瞭解多少,作爲你的父親,我也沒有跟你詳細解釋的必要。只是最好用你的腦子想想,如果你的母親真後悔與我一起生下了你,她便不會給你取名叫做‘無錯’。”
“你……”
“夠了!”楊無錯還要爭辯,溫儒爾雅的葬天忽然怒吼一聲,楊無錯催動而出的金焰便頃刻間煙消雲散,魂體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壓力,讓楊無錯駭然的是,進階帝君的他甚至具有與半步神境強者一戰的實力,但面對葬天這一聲輕喝,他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修者的世界永遠是以實力說話!不論我是不是你的父親,此刻我修爲比你強,殺死你便如同捏死一個螞蟻一般簡單!你想爲母親抱不平我能理解,但現在的你根本不夠格!”葬天撇嘴冷笑,輕蔑的態度讓楊無錯怒火中燒。
“不得不說,你很幸運,因爲你繼承了我的血脈;你也非常不幸,同樣因爲你繼承了我的血脈。”葬天擡起右手,掌心當中帶着一團黑色的漩渦,他輕聲道:“說你幸運,是因爲魔域九霄是天生的戰士,能夠吞噬天地所有能量化爲自己的魂力;說你不幸,是因爲魔域九霄過於強大,天道時時刻刻都想要將我們徹底泯滅!所以,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要走上逆天之路!”
“你說什麼我不懂!”葬天的威壓稍微鬆懈了一些,楊無錯咬着牙哼道。
“因爲你還沒有知曉一切的資格。”葬天深吸口氣,掌心中的黑色漩渦飛速放大,朝着楊無錯籠罩而去,楊無錯面色大變,他能夠感覺到那黑色漩渦當中帶着難以違抗的吞噬之力!
“你迴歸魔域,迴歸九霄,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應該是放棄過去的所有,全心全意做一個徹頭徹尾的魔徒。”葬天似乎有着極好的耐心,解釋道:“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廢掉你所有的修爲,然後將你放入一個只有生死,沒有勝負的界面。如果你能夠打破界面規則,破界而出,相信你當得起魔徒的稱號,如果你死在那個界面,只能說你根本不配。”
“我從未想過迴歸!!”楊無錯已經近乎咆哮,自己的修爲是他歷經九死一生一步步得來,此時葬天竟要廢去他的修爲,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最爲恐怖的是,他依舊是沒有半點反抗的力量!
“別說這些廢
話,也別做無謂的掙扎。”葬天將黑色漩渦逼近楊無錯的眉心,忽又停頓:“你的魂力似乎獲得了青囊的全部傳承……既然她能夠這般對你,便說明對你足夠看重。她知道你的來歷,是不是有什麼話告訴你?”
“有!”楊無錯本不想再說下去,但葬天提到青囊,他便忽然想起一件要事,當即也顧不上反駁接口道:“我青娘讓我告訴你,當初犯錯的不是她,你不該如此懲罰於她!告訴我,你對青娘到底做了什麼!!”
“果然是這樣。”葬天臉皮似乎微不可查的抖動了一下,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道:“她的確沒有犯錯,只是不該以陰魂之身來到魔域……你或許已經知道,青囊前世不過是掌握醫術的凡人,淪爲陰魂之後消失了許久,再次出現鬼域便成爲稱霸一方的帝君。”
“許多人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青囊消失的那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我倒是可以告訴你,青囊以陰魂之身,修煉了九幽魔功,在你孃親的幫助下,又修煉了武者聖術,是一位讓我都覺得恐怖的修者。”葬天聲音裡帶着追憶,最終嘆氣道:“而她之所以讓你轉告我這句話,完全因爲你。”
“因爲我?”楊無錯睜大眼睛。
“是的,因爲你。”葬天嘆氣道:“我與青囊的關係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得知你的存在之後,我不惜耗費修爲與青囊聯繫,讓她找尋你的下落,三千世界,也只有她有這個本事。可她爲了完成與你母親的約定,斷然拒絕,我一怒之下斬斷了與她所有的聯繫,讓她在蒼生界受苦。”
楊無錯聽得似懂非懂,按照葬天的說法,難不成他與青囊的關係就好像自己和貓女?易地而處,如果自己斬斷與貓女的聯繫,貓女也會在複雜的情緒當中孤孤單單的過完一生。
“算了,這些事情都已經成爲過去。”葬天深吸口氣:“青囊燃燒魂力,雖能夠踏入輪迴,應該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早已不記得曾經的所有。如果你還惦記着他,便從荒魔之地走出,到時候在界面當中找到青囊,重新修煉。”
“等等!”
“去吧。”楊無錯還有許多疑問沒有問清楚,但葬天顯然已經不願再給他任何機會,黑色漩渦印在楊無錯的眉心之上,楊無錯便覺得自己辛苦修煉的無情之力、符文之力、佛修功法不受控制的脫離識海,沒有任何束縛的魔血縱橫奔騰,這種靈魂撕裂、充盈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當場昏闕!
等楊無錯從昏闕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眼前沒有多餘的顏色,只有黑!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以及身旁一把黑色的魔戟!
荒魔之地!
一個只有生死,沒有勝負的界面!一個魔域九霄強者都必須經歷的一個界面!傳聞,只要能夠從這個界面走出,實力都將提升至神境以上!但數萬年來,能走裡面出來的修者不過兩人!
一個便是魔域的魔皇,一個便是葬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