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呼吸的功夫,離憂法師便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內,他緩步而動,數裡的路程對他來說僅僅是一步的距離,來到大雄寶殿門口之後,離憂法師雙掌上涌起一團祥和的佛光,輕輕覆蓋在暖暖的手臂之上,楊無錯肉身雖遭禁錮,但左眼佛眸卻清晰的看到,暖暖那斷裂的骨頭竟緩緩接續,恢復如初。
“暖暖,你感覺如何?”離憂法師撫摸暖暖的頭髮,面帶關切的問道。
“大師傅,暖暖好多了。”隨着離憂法師真元的灌注,暖暖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目光擔憂的看着楊無錯,對離憂法師乞求道:“大師傅,無錯哥哥因爲暖暖大動干戈,能不能幫暖暖勸勸他……暖暖不怪那位我聞師兄,讓他也不要追究了……”
“阿彌陀佛。”離憂法師衝着暖暖合掌,輕嘆口氣,轉過身形。
“離憂老賊,數年不見你的修爲竟又精進,實在讓‘徒兒’刮目相看!”雖同樣處於禁錮當中,但我聞似有恃無恐,聲音狂妄。
“老衲一生親授徒弟有二,一爲如是,二爲我聞。”離憂法師看着楊無錯,解說這些過往:“大徒如是素有慧根,於老衲座下潛修佛法十六年,只求慈悲爲懷,普度衆生。二徒我聞根器亦利,但心性浮躁,不修佛法,只醉心神通,爭強鬥狠。爲避免我聞日後被惡業所染,老衲一時心狠,將之封印極北苦寒之地,卻沒想到魔域入侵,蒼生浩劫,使得他提早破封而出,壞了老衲畢生心血。”
“這些事情與楊某又有何干系?”楊無錯一邊分心抵抗離憂法師透出的威壓,一邊集中全部魂力催動識海內的七寸魂針,欲打破離憂法師的禁錮:“楊某便只知道,暖暖是我最爲珍視之人,我聞賊禿犯楊某逆鱗,今日我必殺之!”
“楊居士,你如此不聽勸慰,一意孤行,卻又與那些爲了一己之私入侵蒼生的魔域賊子有什麼區別?”楊無錯張嘴閉嘴便是要殺我聞,甚至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如是聲音中帶着斥責。
“如是,恐怕你已經忘了,楊某本就是魔徒!”楊無錯佛眸當中出現漩渦,這漩渦開始的時候轉動的極爲緩慢,但凝滯片刻之後,眼眸當中倏然射出一點細芒,只聽楊無錯嘴裡吐出一個“破”字,讓衆人都不敢置信的是,離憂法師佈置的空間結界轟然碎裂!
肉身恢復自由的一刻,楊無錯手裡的金戟爆發出一團比太陽還要絢目的光芒,恐怖的殺機波動,死死的鎖定在我聞身上。一道驚天的戟芒化成近乎實質化的金龍,衝着我聞咆哮轟擊!
“楊居士!你能寬恕曾經的一劍江山易,爲何又不能寬恕今日的我聞!”如是禪師跨步攔住楊無錯,周身涌動着寬廣厚重的威壓,魂體幻化出一尊法相,那法相伸出雙手,遮天籠日的罩住金龍!
“轟!”
兩股能量碰撞在一起,照耀的整個大悲寺都籠罩在濃郁的金光之下,一個是有金剛妙法的佛武雙修,一個是佛法高深的大悲禪師,兩位當世英豪的第一次交鋒顯得如此暴虐!
離憂法師的禁錮被楊無錯打破,這千年古剎的殿堂便失去了保護的屏障,這一次對衝使得整個寺廟被衝擊的不成模樣,到處是無盡的廢墟!
“如是!”楊無錯殺意滔天:“你是不是非要與我爲難!”
“如是混賬,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楊無錯分心與如是對峙之際,恢復行動的我聞揚起降魔杵狠狠對楊無錯砸落!倉促之下楊無錯躲避不急,急忙揮舞金戟防禦,但他動作終究是慢了一步,降魔杵撞在他的胸口之上,楊無錯在空中翻滾數十米之後,一口血涌上喉頭,又被他生生吞下!
“我聞師弟!”我聞一招得手便要繼續追擊,如是禪師又邁出一步攔住我聞,尚不等開口
勸說,我聞眼中浮現出一抹兇殘之色,降魔杵化成一道光芒,倏然砸向如是!
“大悲禪寺,如是、我聞,楊某今日,殺之!”如是的礙手礙腳讓楊無錯徹底動了殺機,甚至都不去調息被我聞轟擊紊亂的真元,楊無錯後退發力,整個人如炮彈一般衝向高空,左手從儲物袋中抽出墨流揮向如是,右手金戟帶着真龍之力,朝着我聞噴涌!
盛怒之下,楊無錯以一己之力對抗大悲禪寺兩大傳人!
“大師傅,大師傅,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暖暖看着半空之中楊無錯與如是、我聞浴血搏命,一個三歲的女童哪裡見過這等場面,對她來說如是、無錯都是親人,她根本不敢去想這場戰鬥的結果!
“阿彌陀佛!”離憂法師也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口中唸誦一句佛號,從脖子上摘下佛珠似要親身加入戰局,制止這場本不該發生的**。
“師祖,破魔罪該萬死!”楊無錯與如是、我聞亂鬥正酣,離憂法師欲化解紛爭之際,暖暖身後的破魔忽然發聲,“噗通”一聲跪在離憂法師跟前,叩頭不止。
“破魔,你何錯之有?”離憂法師怔了怔,這等時候首先應制止騷亂,以免大悲禪寺毀於這三人爭鬥,可他一生從未拒絕過旁人,因此即便覺得破魔這番道歉不合時宜,但依舊沉聲問道。
“如是師尊將暖暖交給破魔,是破魔沒有照顧好,才使得暖暖衝撞我聞,楊師兄動怒,追究起來俱都是破魔一個人的錯!”破魔臉上帶着極大的懺悔之色,微咬了咬牙,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愧聲道:“破魔大錯已經鑄成,便求一死了斷楊師兄與大悲寺因果!”
“刷!”
說着,破魔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匕首翻轉直接刺向自己的咽喉!
“阿彌陀佛!”變故來的太快、太突然,離憂法師根本沒意識到破魔在這種時候會以死贖罪!幾乎下意識的,離憂法師後退半步,手裡的佛珠輕輕揚起,一點流光正撞在匕首鋒芒之上。
“鏗鏘!”
這顆佛珠不知道蘊含了多大的能量,那匕首登時斷成兩截。破魔怔了怔,隨即又怒吼道:“師祖,破魔不死,干戈不息!”話音未落,破魔一心求死,半截匕首再次發力,刺破咽喉!
“此事與你並無任何關係。”離憂法師既然在場又哪裡會眼睜睜看着慘劇發生,伸手抓住破魔的手臂,離憂法師輕搖頭道:“破魔,既皈依佛門,便應該知道萬事萬法俱是天定……”
離憂法師的話剛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任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破魔眉心之間射出一把黑色劍影,直接刺入離憂法師的眉心!若是楊無錯看到這一幕必然能夠認得,這黑色劍影正是魔劍墨流的本源!
墨流本源刺破毫無防備的離憂法師眉心,直接洞穿了他的魂體!即便強如宗主,魂體也是最爲脆弱的部位,離憂法師張大嘴巴,瞬間僵硬!眼眸當中先是閃過一道不可置信的愕然,隨後又是聽天由命般的淡然!
破魔嘴角帶着一絲獰笑,掌心法訣微微變幻,離憂法師充沛的魂力便化成了一波波怒濤,順着他的墨流長劍涌入破魔的識海,與他的魂體成爲密不可分的一部分!魔族之所以爲魔,是因爲他們能夠吞噬其他所有能量,轉化成自己的魂力!
“大師傅!”楊無錯與如是、我聞在空中亂鬥,李少帥和貓女也加入了戰鬥,三人二獸打得天崩地裂,竟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這裡,暖暖看清這一幕發出一聲穿雲裂石般的嘶吼,這纔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嘿嘿,嘿嘿……”當楊無錯等人看向這裡的時候,破魔嘴裡發出陰冷的笑容,周身上下一會瀰漫着濃郁的魔焰,一會噴涌聖潔的佛光
,他的氣勢也跟着浮沉動盪,一會近乎宗主,一會卻有落回尊者,顯得異常詭異。
“混賬雜種,你做了什麼!”楊無錯和如是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反倒是一口一個“賊禿”怒罵離憂法師的我聞面帶猙獰,揮舞着降魔杵從天而降!
“廢物!”面對我聞的一擊破魔冷笑一聲,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輕飄飄的掃出一掌,我聞便好像遭受受創,當場倒飛出去!
“嘿嘿……一個宗主的魂力啊,還有兩成的魔域本源之力……哈哈哈哈,你們誰還是我的對手!”將離憂法師的魂力吞噬殆盡,縱然一時間無法全部煉化,但破魔此時的修爲也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猩紅的舌頭微舔了舔嘴脣,破魔戲謔的看着離憂法師,魂力被抽空之後,離憂法師的生機飛速衰退,整個人都瀰漫着一股腐朽的氣息。看着離憂法師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破魔並無任何憐憫,掌心幻化出魔劍墨流的本源,楊無錯便覺得手裡的魔劍劇烈顫抖,最後不受控制一般脫手而飛,再回破魔掌中!
“不錯,不錯,楊師兄,墨流在你手裡染盡蒼生武者之血,此時倒是一把名副其實的魔兵,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墨流本源與長劍合二爲一,凌厲的鋒芒逆空而上,幾乎將虛空都捅出一個窟窿!恍惚間,似看到一條黑色的魔龍盤踞在長劍之上,如破魔所說,的確是一把名副其實的魔兵!
“師尊!”呆滯了半晌之後,看着氣息近乎斷絕的離憂法師,如是哪裡還有那淡然出塵之色,身子化成流光從空中射下。破魔目光微微收縮,順手抱起暖暖,身子飄忽後退,站在大雄寶殿高大的佛像之上,俯瞰衆人!
“師尊,師尊!”如是哪裡顧得上破魔,跪倒在地將離憂法師抱在懷裡,只一個探查便確認師尊魂力幾乎全部消散,僅存留星星點點的能量,隨時都要融於大道。
“如是,或許楊居士是對的。”彌留往生之際,離憂法師氣若游絲,用微不可查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從小師尊便教導你,舉凡佛修,以成佛作祖爲最終目標,不執着於眼下,不執着於我……可現在師尊知道,刻意行善豈非也是執着?刻意成佛豈非還是執着?真正的佛修,應擔當罪惡,永入無間!”
“如是!這便是你的慈悲爲懷!!”眼看着離憂法師已回天乏術,楊無錯便覺得雙眼中都噴出火焰,厲聲怒斥!當初如是禪師收服破魔,錯了,收服一劍江山易,要以佛法度化之際楊無錯便覺得不妥,此時果然如他所料!
“啊……啊……啊……”如是彷彿沒有聽到楊無錯的話,眼睜睜的看着離憂法師這堂堂一代宗主最後一絲魂力射入蒼穹,歸於大道,如是目光呆滯,嘴裡發出三聲斷斷續續的哀嚎。
楊無錯也閉上嘴,從他的哀嚎當中,楊無錯感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悲意。如是哀嚎完畢,讓衆人都大爲驚詫的是,他身上的金色佛光全部消退,眉心當中涌出飄忽、詭異的黑霧,而這正是妖元之力!
在妖元的蒸騰之下,如是清澈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讓人膽戰心驚的血光,他光禿禿的頭頂上竟生出滿頭白髮,這白髮便如雨後春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頃刻間便長髮及腰,隨風狂舞!
臉上再沒有任何慈悲之色,如是低頭看着離憂法師,眼眸深處射出一道血光,離憂法師的肉身頃刻間便騰騰燃燒。畢竟是一代得道高僧,遭妖火焚燒卻並無半分惡臭,反而帶着一股馨香。
在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當中,離憂法師渾身俱都化爲灰燼,但唯有脊樑不滅,在如是妖火的煅燒之下,僧骨舍利形成了一把寬闊的骨劍,如是禪師伸手一招,將骨劍握在掌心,深情凝眸片刻,他食指輕動,在骨劍劍柄上鐫刻二字:離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