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的夜色愈發的深沉了,蒼穹之上沒有繁星只有皓月。
柳擎天一身戎裝,黑色的盔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爲其增添了一股肅殺之氣,他方纔受邀與太子,秦齊二人共商大事,直至此刻才得以休息。
如今的柳擎天已經四十有四,兩鬢更是已經斑白,但是毫無疑問他這個從小便看着太子長大的死士是太子朱標最爲信任之人,即便是如今新得寵的龍牙將軍秦齊也不能夠比擬的。
明日便要展開大戰了,作爲太子的死士,他必須要爲其分憂。
皇帝朱重陽御駕親征,他將指揮的大權交給了聖物大將軍司馬莫與太子朱標兩人,他們二人分別統領十萬大軍,而雍親王朱伺與五皇子朱元則各自率領五萬精兵殿後,且在自己的後方大營中他則安放了剩餘的二十萬大軍,此番舉動一是爲了防止戰國偷襲,二是爲了保護糧草。
明日便要大戰了,朱重陽與司馬莫,朱標,朱伺,朱元此人商量好了部署,由司馬莫充當先鋒,攻城掠地,而朱標則在左右兩方佯攻,且在後方用遠程武器攻擊敵方,而朱伺與朱元的兵馬則是爲了萬無一失而準備的殿後勢力,因爲在朱重陽眼中一座小小的無雙城二十萬兵士足以踏爲平地,屆時,他要讓戰國的國君明白自己不是那麼好惹的。
而朱標作爲掌握指揮大權之一的重要任務,自然要好好的部署爲明日大戰做準備,朱標讓他最爲信任的大將,也就是他的死士,如今的神勇將軍柳擎天率領兩萬精兵,作爲後方的領軍之人,以防不時之需,而自己與龍牙將軍秦齊則各自帶領四萬精兵,在司馬莫部隊的兩側進行佯攻,爲司馬莫的主力軍隊創造最有利的進攻條件。
“咳,咳...”柳擎天想着當下的局勢,清咳了兩聲,如今的他已經過了壯年,在這寂寥的夜晚感到了絲絲涼意,所以纔會不自覺的咳嗽出聲。
柳擎天無奈的發出歲月不饒人的感慨,而後繼續前行,此時他的耳畔又響起了太子朱標在支開秦齊之後對他的最終
“柳伯,您是看着我長大的,也是我最信任之人,此次讓您來殿後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得出的結果,不是我不願讓您與我一同並肩作戰,一是您長年經月的戰鬥留下了不少的暗傷,我真的不願您在浴血奮戰,作爲晚輩,我只希望您能成名百歲,再者,您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即便是在戰鬥中萬一遭遇了不測,有您在後方,我就有了底氣,我就無所畏懼,因爲您就是我的退路。”
朱標的肺腑之言,自然將柳擎天感動的一塌糊塗,真性情也好,虛情假意也罷,既然對方貴爲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肯對自己如此的誠懇,把命都交給了自己,自己必定要爲對方着想,哪怕是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也在所不惜啊!
這正是士爲知己者死!
柳擎天想着朱標所囑託的事項,走了神,不自覺間竟是已經走到了自己的帳篷前。他擡頭望着自己那頂青色的油氈帳篷,苦笑着搖了搖頭,“老了,老了,真是老了啊!”
柳擎天亦步亦趨,他掀開帳篷的簾子,走到了裡邊。
此刻的帳篷中黑漆漆的,宛如獸口一般。
“啪!”
柳擎天踏步上前,忽而在腳下發出了一陣聲響,他好像踩到了一灘水漬之上,柳擎天微微皺眉,他忽而有種不詳的預感,也就在這時,他望見了在他帳篷正中的位置似是端坐着一個人,於此同時,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此刻的他面色微變,因爲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腳下的液體必定不是水漬,而是鮮血!
“你是誰?”柳擎天大聲喝道,多年的軍旅生涯早就讓他練就了一副鐵肝,他不懼任何孤魂野鬼,牛.鬼蛇神,他殺人無數,本身就有着一股極重的戾氣,此刻暴吼出聲,竟是生生將自己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之心給消散了。
“噼啪!”
黑影中的人打出一個響指,而後擺放在几案兩側的兩支蠟燭被突然點着,在這黑暗中散發着熒熒之光。
透過燭光,當柳擎天望見了擺在兩支蠟燭旁的兩顆鮮血淋漓的頭顱時,剛剛被他壓下的恐懼,竟是再次爆發了出來,此刻的他面色終於大變。
兩顆頭顱都是面色慘白,大睜着眼眸,死不瞑目,在左側的是吳用的頭顱,而在右側的自然便是方無顏的頭顱,此刻在那幾案上端坐之人愕然便是徐搏!
“爲什麼你們沒個人都喜歡問如此愚蠢的問題,你們就沒有意識到人在昨天在看嗎,看到我身旁的這兩個頭顱,你應該明白我是代表上天來懲罰你的人,來殺你的人!”徐搏的話語森然,他的面龐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若隱若現,他就像來自九幽的魔神般,渾身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氣息。
聽了徐搏的話,柳擎天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望着吳用與方無顏的頭顱,意識到了對方必定是他以前在幫太子進行暗殺行動時結下的仇敵,至於具體是誰,他還真想不到,因爲那時的他與吳用三人結伴殺了太多的人。
見到柳擎天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徐搏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嘲諷道:“怎麼,良心發現了?你若現在悔恨自盡,我就給你點優惠,不折磨你了,不過你應該不介意我鞭笞你的屍體吧,因爲我確實對你恨之入骨,所以要好好發泄一下。”
柳擎天聽此眉頭微皺,他緩緩的擡起頭顱,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他淡漠道:“或許我真的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做過的事我從不後悔,我也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你若想我悔恨自盡,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想要柳某的命,儘管來取!”柳擎天已經看出了徐搏的修爲不過與他一樣處於異境巔峰,但是對方的年歲卻沒他大,所以他想要搏一搏,爭取殺了徐搏,爲自己除了後患,而徐搏自然的故意壓低修爲,他想要柳擎天在以爲有希望逃脫時,給予對方致命打擊,使其身心俱敗。
“哈哈哈,好一個問心無愧,好一個問心無愧!曾幾何時,殺人放火的勾當也成爲了你口中的問心無悔,你也不怕笑掉了大牙。”徐搏癲狂的笑道,神色猙獰。
“你到底是什麼人?”柳擎天見對方如此奚落自己,面色一凜,沉聲問道。
“怎麼,惱羞成怒了?你既如此想知道我的身份,那麼我便告訴你,也好讓你知道,什麼叫多行不義必自斃。”徐搏的聲音悠遠而空曠,其中蘊含着太多的恨意和等待。
“我從遙遠的秦國來,我從寒冷的漠北冰原來,我來是爲了取你的狗命!”徐搏嘴角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望着對方訝異的表情,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是你,你便是當年的秦國遺孤,沒想到如今竟然成長到如此地步了。”柳擎天苦澀道。
“我無時無刻都在想着怎麼殺死你們,每一個夜晚我都會聽到我妹妹的哭嚎,當初的我是那麼的無助悽慘,而如今我終於有了報仇的時機,有了殺死你們的實力,裘無尺,吳用,方無顏,還有你柳擎天,接下來便是朱標,然後我會覆滅大明整個王朝,讓你們爲我大秦的百萬子民陪葬!”徐搏大聲的嘶吼着,發泄着心中的痛苦。
“殺害你妹妹是我今生做的最大的錯事,我也很愧疚,可是做人最重要的不就是活着嗎?鳥爲食亡,人亦是如此,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柳擎天知道此事必然會不死不休,於是便道出了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
“好一個鳥爲食亡,可總是是鳥兒也不會吃自己的同類吧。”徐搏憤怒到了極點,他厲聲質問道。
“那是因爲飛鳥還沒有餓到極致,若是餓到極致,原始的本能會驅使它去那樣做的。”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也猜到今夜必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柳擎天已經無所畏懼,他淡漠的回答着徐搏的問題。
徐搏嗤笑道:“有的人死了,但還會活在別人的心中,就像我那善良的妹妹,而有的人活着還不如死了,就像你這個渣滓!”
“哼,你也不必在此裝高尚,當年那肉湯你不也喝的很香嗎?”柳擎天試圖激怒徐搏,意欲爲接下來的戰鬥搶佔先機。
柳擎天的話觸動了徐搏心中那根最痛的刺,徐搏面目猙獰,心中已將柳擎天恨到了極致,他咬牙切齒道:“如果當年我有的選擇,縱使被餓死,我也不會喝的,因爲我與你們這些渣滓不一樣!”
徐搏說罷,再也忍受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縱身向前,施展魚龍九躍秘術,他就好似一條靈活的鯉魚般在這帳篷中劃過一條詭異的痕跡,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議,只是一瞬便來了柳擎天的身側。
柳擎天一驚,而後正準備施展道術,但卻被徐搏一聲大喝止住了身形。
“定!”
徐搏施展定身道術,將柳擎天定在了原地,而後他舉起手中的無極刀對着柳擎天力劈而下。
一時之間,鮮血飛濺,柳擎天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徐搏一刀刀的將對方瓦解,肉與骨橫飛,不多時,柳擎天便被砍得支離破碎。
徐搏氣喘吁吁的望着地上的一堆碎肉,忽而眼睛微溼。
“我總以爲我在那天已經流乾了眼淚,成了無情之人,可是沒想到我竟然還有淚。”徐搏感慨一聲,而後伸手抹向眼角。
一滴殷虹的血淚在他手中綻開,徐搏望着手中的鮮血,沉默良久。
“原來我確實流乾了淚啊!”
“妹妹,哥哥終於爲你報仇了!”
徐搏仰面,兩滴紅色的淚水墜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