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後,一片有些殘破的建築羣後面樹林邊,一名身形孤單的青袍老者,正面無表情的的站在一個土包前,雙手倒背的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後,後面腳步聲傳出。
一個滿頭白髮女子,揹着一長一短兩口長劍的從不遠處一條小路上緩緩走了過來。
“惡賊,你膽子不小,這一次竟然敢約我到此相見!”白髮女子在十幾丈外驀然停下了腳步,目光盯着青袍老者,冰冷說道。
“何不敢約你過來。這數十年來,你追殺我也有上百次了吧。但哪一次能夠真正得手的!不過你現在倒是變得沉穩多了,要是換做數十年前,恐怕也根本不會多說任何廢話,早上來和老夫拼命了。”青袍老者轉過身來,面帶淡然之色的說道。
“哼,我雖然想將你碎屍萬段,但也不得不佩服你逃命本事了得。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結束你性命,並把你心臟挖出,放在我孩兒墓前加以祭奠的。”
白髮女子自然就是已近花甲之年的張丫,但這數十年間卻不知有何奇遇,雖然滿頭白髮,面容反恢復到了年輕時的嬌豔模樣,此刻用恨之入骨的聲音說完後,目光往老者身後土包一掃而過。
這個土包,正是她當年親手埋葬自己骨肉衣物的那座沒有豎立墓碑的無名墳頭。
此女雖然有些奇怪對方爲何知道此處地方,但這時其已經被仇恨充斥了胸膛,再也忍不住的手臂一動。就在清鳴中將背後雙劍全抽了出來。
“嘿嘿,你放心。我被糾纏瞭如此多年。也已經懶得再逃了。這一次,你我兩個人是不死不休。只能有一人才能活着離開此地。”青袍老者嘿嘿一聲後,手掌往腰間一按,當即一聲“嗆啷”,也將一柄明晃晃軟刀從腰間一抽而出。
“很好,若真能如此,我自然求之不得的。”張丫冷笑一聲,身形一動,就舞動雙劍的衝了上來。
老者深吸一口氣後,當即舉刀迎了上去。
轉眼間。二人就在乒乓聲中的鬥在了一起。
相比數十年前,二人無論招式還是身手明顯都比強了許多,但越是如此,二者在刀光劍影中越顯得更加驚險萬分。
而和以前不同,這一次二人幾乎全都是攻多守少。
不大一會兒工夫,白髮女子身上就多出了數道血槽,而青袍老者一條手臂卻被洞穿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軟綿綿下垂的再無任何行動之力了。
白髮女子瞅了一個機會後,忽然一聲嬌叱。手中兩柄寶劍化爲兩道驚虹的一射而出。
青袍老者一驚的急忙向一旁跳去,讓兩柄寶劍從身邊堪堪一擦而過,並同時大笑的說道:
“你這手工夫,我多年前就不知領教多少遍了。還真以爲能傷得了我嗎?”
白髮女子卻聞言,卻冷冷的看着眼前對手一動不動。
等青袍老者發覺有些不對時,背後卻傳來了破空之聲。
卻是那兩口射出寶劍一個盤旋後。竟然反方向的激射而回了。
“噗”“噗”兩聲。
兩截帶血利刃當即躲避不及的胸前洞穿而出,青袍老者身形一個跌蹌後。頓時半跪在了地上。
“咯咯!這手迴旋脫手劍,我早在十年前就連練成了。但一直忍着沒有在你面前顯露過一次。如今看來,還真是做對了。惡賊,你終於落到了我手中,下面是先砍掉你的四肢,還是先挖掉你的眼睛。”白髮女子見此情形,發出通暢淋漓的笑聲,隨之身形一動,就來到了老者面前,袖子再一抖,又一口青濛濛匕首在手中閃現而出,盯着老者面孔,森然的說道。
青袍老者低首看了看胸前的利刃,再擡首看了看面前滿是瘋狂之色的白髮女子,臉上卻現出一絲奇怪之極的表情,輕咳兩聲後,忽然嗓音一變的低沉說道:
“不錯!看來張道友你縱然沉溺在這虛幻世界中,但是在劍道上的天賦還是那般驚人之極。最近可還夢到那些飛天遁地,操行飛劍斬殺強敵的事情嗎?”
“這聲音……,你……你到底是誰!”白髮女子原本手腕一抖,已準備將匕首駕到青袍人脖頸上,但一聽此言後,臉色“唰”的一下,變的蒼白無比了。
“你這些年屢屢得到消息,並能準確無比的堵住我,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嗎?”青袍老者灑然一笑的回道。
聽着眼前仇人口傳出另外一個有些熟悉的男子聲音,白髮女子身軀開始顫抖了起來,忽然將匕首一收而起,一手捧起了老者的臉孔,一手飛快在邊緣處摸索了起來。
結果片刻後,“呲啦”一聲,一張薄薄如紙的東西從老者面上一揭而開,露出了一張年輕之極的青年面孔來。
“柳大哥,真是你!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扮成這惡賊的模樣,模樣還能和數十年前保持一般,難道也是吃了一朵尤曇奇花不成?”白髮女子盯着青年面孔,聲音發顫的問道。
這青年正是數十前分別後,就未和女子再見過任何一次的“柳鳴”。
“你心目中的惡賊,原本就一直是我。而這些年提供給你消息之人,也是我派人故意告訴你的。至於我這副模樣,卻是因爲我對現在的世界來說,只是一個外來客而已,自然無需遵從其中的生老病死等規律。”話音剛落,柳鳴忽然站起身來,兩手往胸前一拍,兩口寶劍從後背被一逼掉落,同時胸前傷口竟以肉眼可見速度飛快彌合起來。
如此詭異一幕,若是換做其他時候,自然讓白髮女子吃驚異常。
但是現在,女子臉色卻漸漸冰冷無比,突然手臂一動,那柄匕首就直接架在了青年咽喉上,同時一字字的向柳鳴狠狠問道:
“這般說,是你殺了我那孩子,所有一切也都是你安排好的。你爲何要如此做!”
話音剛落,女子匕首往前一頂,就在柳鳴咽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鮮血直流。
柳鳴對此卻視若無睹,只是面露一絲詭異的忽然兩手“啪啪”的拍了兩下。
附近的樹林中腳步聲一響,竟然從中走出了一羣人來。
爲首是一名身穿員外服的中年男子,旁邊緊挨着一名差不多年齡的婦人,在其後面卻另有兩對夫妻模樣的年輕男女。
其中一名年輕女子手中,還抱着一名看似不過數月大的嬰兒,全都滿臉惶恐神色的看着眼前一切。
“你搞什麼花樣,他們是誰?”張丫見此情形一驚,但馬上發現他們都不過是一羣普通人,衝柳鳴厲聲喝道。
“嘿嘿,張道友,仔細看清楚他們的模樣再說吧。”柳鳴卻一笑的回道。
“模樣?他們是……”白髮女子驚疑的打量着新出現這羣人後,這才發現這些人面容大都非常面善,特別爲首身穿員外服的中年男子,更給其一種數不出的親切感覺。
“把你的掌心亮出來,給她看看。”柳鳴沒有馬上回答女子什麼,反而轉身向中年男子一聲吩咐。
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左手心衝白髮女子一亮而開,結果在手掌正中央,赫然有三顆米粒大小的鮮紅血痣,成品字型排列着。
白髮女子一見這些血痣,當即身軀如遭重創,手中匕首“當”的直接到地上也不自知,只是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中年男子,口中全是喃喃的“不可能”之類的話語。
就在何時,柳鳴身軀一晃的到了白髮女子身後處,一手往肩頭驟然一拍,同時口中大喝一聲:
“人生若夢,張繡娘,還不快快醒來!”
“人生若夢!張繡娘,張繡娘……”白髮女子原本心情已經激盪不已,在被耳邊雷鳴般話語一激後,當即臉上全是茫然之色,但隱約又有一絲恍然的表情摻雜其中。
柳鳴見此情形大喜!
他剛纔那一喝,雖然沒有絲毫法力在其中,卻也動用了兇島上學來的一種秘術在其中,能夠靠聲音來震撼對手心神。他如今用在這裡,果然有幾分效用的。
就在柳鳴再想故技重施的時候,忽然間天空悶雷聲滾滾一響,無數黑雲瞬間滾滾而出,隨之一個只有柳鳴才能看到猙獰巨蟲虛影在雲下憑空浮現而出,足有畝許大小,並衝下方張口一噴。
柳鳴只覺附近一股冰澈刺骨的寒風一吹而起,正好從其和白髮女子身上一卷而過。
“咕咚”一聲。
白髮女子在寒風中當即翻身栽倒在地,臉上剛剛浮現的茫然和恍然之色,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柳鳴雖然站在原地未動,但在寒風入體的瞬間,也神識驟然一沉,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這時空中巨蟲虛影,才一個模糊的潰散消失。
……
一年後,一座翠綠異常的小山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在一條小路旁緩緩而行着。
女的正是張丫,男的卻是一名滿臉皺紋的灰髮老者了,只能從眉宇間還能看出柳鳴的幾分神采來。
“柳大哥,你真想不起當初爲何要假扮惡人,將我孩子帶走卻撫養長大的因由了。”白髮女子一邊陪着灰髮老者而行,一邊輕嘆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