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倫川!
突倫川原本是沙漠中少有的大片綠洲,在吐谷渾強大之時,這裡乃是吐谷渾的屬地,但是伏允死後,慕容順繼位後其威望大減,非但吐谷渾的各個部落不服,就連於闐等國也對吐谷渾沒有了敬畏,於是于闐也趁機吞併了突倫川。
夏季的突倫川風景極美,有草地湖泊,猶如是沙漠中的一片淨土。
然而這片淨土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所打破,論欽陵帶領五十名吐蕃護衛風塵僕僕的從漫天黃沙之中走出。
看到水草豐美的突倫川,論欽陵卻不由露出狂喜之色,只要到達突倫川,那他就可以獲得充足的補給,甚至可以借道于闐逃回吐蕃。
“嗖!”
一聲尖銳的弩箭聲傳來,頓時一個吐蕃護衛臉上的喜悅凝固倒頭栽下馬。
論欽陵扭頭望去,不由亡魂大冒,只見火器監竟然再度追來,可想而知,扎木等數百將士都已經埋骨整個沙漠之中。
此刻的論欽陵再也沒有率領五千騎兵的意氣風發,也沒有引領墨家子進入八百里瀚海的孤注一擲,現在他底牌盡失,唯一想要的就是逃命。
“對,只要逃到突倫川,那裡的于闐部落定然會救我,否則我父將會將於闐夷爲平地。”論欽陵心中大喜,連忙朝着突倫川中心的部落而去。
而此刻這個遊牧部落也發現了兩批入侵者,頓時牛角號角響起急促之聲,一個個部落戰士紛紛跨馬集結,很快上千于闐騎兵集結,向論欽陵和火器監而來。
論欽陵看到于闐騎兵出動,不由大喜,連忙向于闐騎兵靠近。
“嗖!”
有一支利箭落在論欽陵的前方,這才讓論欽陵從狂喜中驚醒,再沒有確定情況下,誰也不知道這是否是敵人的演戲,所以在於闐騎兵看來,這兩股勢力都是敵人。
論欽陵見狀連忙駐馬大吼道:“快救我,我是吐蕃大相之子論欽陵。”
爲首的于闐部落首領不由一震,此人竟然是祿東贊之子,如果見其遇險而不救的話,恐怕整個于闐都要承受吐蕃的怒火。
當下,于闐首領伸手一揮,于闐騎兵停止了用弓箭對準論欽陵等人。
論欽陵見狀不由的露出一絲微笑,于闐果然不敢得罪吐蕃,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得救了,甚至他心中已經開始謀劃,如何將於闐拖下水,用來對付火器監。
“少爺,不好了,論欽陵正在向于闐求援。”張木見狀不由驚呼道,如今火器監和吐蕃殘軍都是強弩之末。這上千于闐騎兵的加入將會決定戰局。
墨頓見狀不由冷哼一聲,伸手拿起一個手雷,用火摺子點燃之後,伸手一拋,隨手拋到正前方的一個空地上。
“轟!”
頓時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響徹突倫川這片沙漠淨土。
“火藥!”
于闐部落首領不由一滯,追擊吐蕃大相之子的人已經用火藥表明了身份,那就是唐軍。
如今高昌之戰已經結束,自然早已經傳遍了整個西域,對於高昌的結局,西域諸國並不意外,畢竟小小的高昌想要和大唐對抗不亞於螞蟻撼樹,真正讓西域諸國的爲之震撼乃是大唐的一擊攻破高昌城的武器——火藥,而擁有火藥的正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墨家子率領的火器監。
“大唐赫赫有名的墨家子在追殺吐蕃大相之子。”于闐部落首領心中狂震,這兩個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人物,吐蕃毗鄰于闐,仗着吐蕃高原可以俯視於闐,但是大唐的威名更勝,先是擊敗吐谷渾,執伏允人頭而歸,如今又是滅掉高昌,整個西域爲之震恐。
于闐部落首領心念急轉,很快的大手一揮,整個于闐騎兵紛紛後撤,和追擊雙方拉來距離。
論欽陵狂喜的心頓時冷了下去,他沒有想到于闐竟然見死不救,難道就不怕吐蕃的報復麼?
于闐部落首領心中無奈,吐蕃距離於闐的確很近,但是于闐剛剛得到消息,吐谷渾的吐蕃已經敗退回高原了,可見大唐兵峰更勝。
墨頓不由露出一絲冷笑,上一次他直面于闐騎兵的時候亮出的乃是大唐旗幟,而這一次,他自己亮出的是手雷,而似乎手雷更好用一些。
“你們于闐莫要後悔!”論欽陵驚恐大呼道。
于闐部落首領絲毫不爲之所動,如果吐蕃來犯,于闐還可以利用城牆來抵擋,如果是擁有火藥大唐想要攻打于闐,那于闐恐怕只有和高昌一樣,只有滅國一道。
有了高昌的前車之鑑,于闐固然不想得罪吐蕃,但是更不想得罪大唐,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不相幫。
“殺!”墨頓頓時冷喝道。
一衆火器監將士紛紛手持鋼弩,很快,剩餘的五十名吐蕃殘軍紛紛中箭倒地。
“我投降,我投降!”論欽陵亡魂大冒,連忙高呼道,只要他能夠活下去,他相信自己的父親一定會盡力救他的。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墨家子堅決的弩箭,論欽陵不甘心的倒地,他活着的價值遠比死去的要大,然而墨家子卻毫不猶豫的將其射殺。
墨頓心中冷哼,論欽陵殺了那麼多的火器監將士,此仇唯有用論欽陵的人頭來祭奠方可解他的心頭之恨。
再者,他們身處的可是于闐的地盤,于闐騎兵雖然只有千餘,但是火器監和吐蕃殘軍在沙漠中周旋多日,早就是強弩之末了,唯有將論欽陵乾脆利落的斬殺,方可絕了于闐反覆之心。
果然,于闐部落首領看到了論欽陵被斬殺,不由一嘆,如今大唐乃是勝利一方,大局已定。
“于闐尉遲文參見墨侯!”于闐部落首領獨自上前拱手道,看到墨家子的臉龐的時候,不由心中一嘆,正是這個臉龐數年前曾經在突倫川外追殺伏允,他當初跟隨於闐王尉遲定曾經和其對峙,沒有想到他還能在突倫川再一次見到墨家子。
墨頓打量了一番尉遲文點了點頭道:“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不過大唐向來不會虧待朋友,今日之事本侯將會保密,論欽陵乃是本侯在八百里瀚海斬殺的。”
尉遲文心中一喜,連忙道:“多謝墨侯!”
只要大唐親口說祿東贊乃是死在大漠,吐蕃自然怪罪不到于闐的頭上,如此一來,于闐見死不救的罪名自然被掩蓋。
“墨侯一路勞累,還請墨侯前往部落休整。”尉遲文心中大患盡去,伸手邀請道。
然而墨頓決絕了尉遲文的好意,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長樂公主即將臨產,本侯需要即刻趕回長安城,只需補給些水源和馬料,即刻返程。”
尉遲文心中一動,于闐王室非常仰慕唐朝文化,長樂公主和墨家子的愛情故事自然也傳到了于闐,當下躬身道:“那于闐就不留墨侯了。”
當下,墨頓帶領火器監將士,來到突倫川的綠洲中心,在清澈的湖水中狂飲一番之後,然後在儘可能的攜帶清水,多日未見青草的戰馬大口的吃着青草,直到肚子吃的圓滾這才罷休。
做完這一切,墨頓帶領火器監將士馬不停蹄,立即朝着東方而去,這條路線乃是他西征吐谷渾所走的路線,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看着火器監的身影消失沙漠之中,尉遲文不由目光復雜,如今還真是多事之秋,大唐實力強橫,威震西域,而吐蕃一統高原,實力強大,野心勃勃,于闐卻國弱人少,長此以往,恐怕于闐的處境不妙呀!
“首領,西域皆傳墨家子手中掌握着大唐的火藥秘方,剛纔墨家子剛剛從沙漠中出來,可謂是天賜良機,我等定然可以一舉擊潰火器監,奪取火藥秘方。”尉遲文身後一個百夫長蠱惑道。
“擊敗火器監,擒拿墨家子?你以爲論欽陵是爲何被墨家子追殺的。”尉遲文一臉凝重,那可是無敵於天下的火藥,尉遲文又何嘗沒有心動,但是論欽陵的現狀讓他冷靜下來。
“論欽陵也是爲了火藥?”百夫長睜大眼睛道。
尉遲文點了點頭頭,據西域的傳聞,如今的墨家子應該參加高昌之戰,而吐蕃應該在吐谷渾,他們之間可是相隔幾千裡,然而本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在沙漠中廝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利益,而且是天大的利益,而火藥乃是最大的可能。
“而且論欽陵戰敗了!”尉遲文凝重道,吐蕃想要火藥,自然不可能僅僅派遣這五十人,想要戰勝擁有火藥的墨家子,那就必須擁有數倍於火器監的兵力纔有可能,而饒是如此,論欽陵依舊敗了,可見火藥的威力是何等的強大。
百夫長震撼的同時,心中更是覬覦火藥的威力。
尉遲文搖了搖頭道:“墨家子一進入突倫川就用火藥表明身份,可見墨家子手中還有火藥,我等想要擊敗火器監並不容易。”
在沒有確定墨家子手中還有多少火藥的時候,他又豈敢輕舉妄動。
“更何況墨家子對我們並非沒有防備,在擊殺論欽陵之後,本首領邀請其前往部落休整,而墨家子卻以長樂公主臨產爲理由要立即離開,只要求補充清水,喂好戰馬甚至在補充水分和馬料之時,也不放鬆警惕,可見墨家子對我們一直提防,更在補充完清水馬料之後,就立即跨入沙漠。”尉遲文無奈道。
自始至終,墨家子根本沒有給尉遲文任何機會,乾脆利落的離開突倫川。
“我等沒有相助吐蕃,墨家子竟然還如此對我們防備?”百夫長一臉怒色卻渾然忘記了剛纔他還想要打墨家子火藥的主意。
尉遲文嘆息道:“墨家子能有今天,又豈能浪得虛名。”
自從開始進入突倫川,到最後向東踏入大漠,墨家子始終沒有露出破綻,尉遲文對火藥何嘗沒有想法,最終只能目送火器監離開。
一直到夜幕降臨,離開突倫川的火器監看到沒有于闐騎兵追來,墨頓才鬆了一口氣,下令安營紮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火藥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連吐蕃都爲之心動,墨頓又豈能對於闐放心,也許于闐的部落住着更舒服,但是這沙漠中營地才能讓墨頓心中安穩。
不但墨頓心中安穩,整個火器監衆人更是一片歡呼,這一次火器監輾轉八百里瀚海,將論欽陵斬殺,整整五千吐蕃騎兵全軍覆沒,這讓大仇得報火器監將士揚眉吐氣。
墨頓看着歡聲笑語的火器監將士,又看着不停地收集露水的張木,不由嘴角上揚,火器監的西征恐怕已經結束了,其實他對尉遲文並非僅僅是推脫,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儘快趕回大唐。
在長樂公主臨產之前,他要回到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