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建議我們引進這個魔術,畢竟……阿和君是作爲魔術團成員出演的,以後也要將魔術編進節目單裡,當然,我們願意付出代價!不是白白拿走阿和君的成果的!”
高橋海羽有些心虛的說,其實藤原的話更露骨一些,他說杜和既然之前表態魔術成功了就歸團裡,那麼團裡就可以直接拿來表演,杜和有義務配合,還是高橋海羽反對,加上高橋鶴也不願意這樣做,才弄了個折中的辦法出來。
話音一出,三人都安靜了下來。
杜和敲了敲那張紙,忽然笑了笑,有些跳脫的說:“文書沒有問題,不過我有一點條件。”
高橋海羽詫異的看向杜和。
從連魁班的院子裡出來,高橋海羽依舊惹來了一衆弟子們的注目。
誰也想不到,班子裡最沒前途的打雜小工居然帶回來了第一位女友人,還是頂漂亮的那種。
高橋海羽朝着衆人點了點頭,“阿和……哥哥就拜託大家照顧了。”
衆人紛紛擺手稱是,被高橋海羽的柔聲細語鬧的心思全無,一個個的都懶洋洋起來,連班主出來,都不大樂意起來排練了。
排練有什麼用?排練了也不一定出息人,出息了也不一定會有女人願意跟,有女人願意跟也不一定會有這位高小姐漂亮,即使是有這位高小姐漂亮,那也是多少年之後的事情了?
人生其實挺沒勁的。
大家的心頭都回蕩着這麼一句話。
活得好不如生的好啊。
杜和就在班子里人詭異的眼神中度過了這一天。
而高橋海羽帶着杜和開出的條件,也忐忑的回了萬歲館。
阿和君,他怎麼會提出那樣的條件呢?真是讓人害羞啊……
恭敬的將文書和杜和的信交給了高橋鶴,高橋海羽羞澀的低着頭。
“第一,滋轉讓文書非全權轉讓,本人依舊有權利進行該魔術表演。”
高橋鶴帶着眼睛,一字一句的念着,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土生土長的東洋人。
“這條自然,我們只是要魔術的奧妙來維持表演,此條要求是合理的。”
高橋鶴評價了一句,繼續念道:“第二,魔術秘密轉讓需要與貴團人員接觸,貴團上下,只海羽小姐另美雪小姐參與了魔術排練,建議由以上二者之一轉述機密爲宜。”
高橋鶴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這一條有些小孩子氣息了,擺明了是要與海羽加強聯繫,這也沒什麼,年輕人嘛……
嗯?
“第三條:本人想請貴團聲明,朱和此人並非東洋魔術團成員,只是合作研究魔術,將來朱和可以在任何魔術團進行登臺表演,而不必掛東洋魔術團之名。”
高橋鶴摸了摸下巴,這一條,有深意啊。
傍晚的時候,高橋海羽又來了一趟,不過只是在門口與杜和匆匆一見,便又匆匆而去。
杜和的條件得到了高橋鶴的同意,‘朱和’這個身份,正式成爲了一個可以獨立表演的神秘魔術師,也爲連魁班抹去了頭頂的陰雲。
杜和其實並沒有考慮那麼多,不過既然引起了一系列的後續效應,那麼自然該他去消除這些負面的東西。
南風哄了江凌一晚上,早上又拖着黑眼圈招待高橋海羽,早就困得不行,撲到牀上補眠去了,江凌倒是很講究,來看了一次之後,又送來了一路子保溫的湯汁,叫南風醒過來暖胃。
見杜和在桌子上寫寫畫畫,江凌沉默了一下,沒有靠近,離着三步遠說:“昨天,多謝你了。”
杜和擡起頭,看江凌的神色有些憔悴,擔憂的說:“你父親,他也是好心……希望你們多多溝通吧。”
江凌眼圈一紅,默然無語,又突然說:“我接到了電報,何大哥……就是何團長,他要回來了。”
杜和微微一愣,很快就笑了起來,誠心誠意的說:“那真的恭喜你了,聽說中原那邊打死了很多人,何團長福大命大,以後也會逢凶化吉的。”
江凌“嗯”了一聲。
什麼中原大戰,幾路人馬打了多少種精妙或者熱血的戰鬥,江凌其實完全不感興趣,她注意到的只有最後那句話:‘不日將回,盼見。’
苦盡甘來。
何團長要回來的消息一出,連魁班的壓力頓時小了一半,至少只要軍隊裡的人不打壓,連魁班就還能活下去。
但是另一半,那些利滾利滾得江凌眼皮子直跳的借款,還是讓江凌感到壓抑。
杜和對此也無法可想,救急不救窮是道理沒錯,可是也不能傾家蕩產的去幫助別人吧。
江中葉抵押的那些東西,可是一般家裡的傳家寶啊。
天知道江中葉到底有多大的野心,置辦了多少道具回來。
杜和只知道,班子裡的倉庫,已經大多裝滿了,就連平日裡放雜物的房間,都騰了出來,弄得杜和每次打熱水的時候,都要去飯堂裡的雜物間裡走一遭。
想到熱水,杜和神色一動,忽然想起了幫助他不少的李三哥,多日沒顧得上去熱水店,杜和心下有些愧疚,同江凌分開之後,杜和趁着最後的一點天光,出了連魁班的大門,直奔熱水店而去。
想了想,杜和拐了個小彎,提了兩壺上好的紹興花雕,才正式的拜訪了熱水店。
夥計依舊百無聊賴的在桌子上發呆,數着桌子上橫七豎八的條紋,計算着今天的收入,見到杜和,倒是沒忘,還是老樣子,懶洋洋的問:“打酒找錯地兒了吧?後生弟弟,這裡是熱水店,不賣別的!”
杜和笑呵呵的將花雕放到桌上,又遞過去一封銀元,“上回的事情多謝您幫助了,這是感謝李三哥的,這是感謝您的。”
“感謝李三哥?那可就可惜了,提回去吧,我們這沒有李三哥,只有王六哥。”夥計似乎絲毫不知道杜和的來意,將銀元和花雕酒都推了回去,對那一封大洋竟然是絲毫都沒有興趣。
杜和奇怪的問道:“大哥,難不成今天裡頭又在開會?不方便麼?”
“開什麼會?跑馬會啊?阿七,這是誰家的小子,瘋瘋癲癲的,別倒在咱家地界。”簾子一動,一個邋遢的男人踱步出來,還是一樣的亂髮,還是一樣的菸斗,可是杜和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不是李三哥。
那之前的那些時日,與他接觸的李三哥,到底是人是鬼?
不,他到底是誰?
杜和放下了花雕酒,只道是送給熱水店的,就倉皇的離開了那裡。
走了幾步,再回過頭看的時候,平日裡毫無特色的破舊房子,在杜和的眼中變得毛骨悚然起來。
天光一落,杜和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