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抿嘴搖搖頭,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抱拳一躬身,誠懇的說:“江叔叔,我不是來玩的,我想學魔術,請你收下我吧!”
江中葉並未感到意外,甚至有些欣慰。
杜父離開的這些年,江中葉雖然將連魁班支撐下來,但是十幾年來,也有些獨木難支的孤獨感。
想當年杜中恆在的時候,江中葉和杜中恆一起經營連魁班,一個創意連連,一個經營有道,毫不誇張的說,連魁班算得上是當年上海灘上數一數二的班子了,風頭無兩。
但是現如今,沒有杜中恆研發新玩意,連魁班已經混入二流,很久都沒有再大紅大紫,重現當年的輝煌更是渺茫,就連現在的這個守成的局面,都是江中葉殫精竭慮,時時刻刻嘔心瀝血的結果。
講心裡話,江中葉是想要培養一個繼承人的,江凌性格過於跳脫莽撞,雖然功夫底子堅實,但是並不適合做一個掌舵人,班子裡的其他人要麼過於奸猾,要麼就太老實木訥,江中葉也不想將一手一腳帶出來的班子交到外人手上,這事也就一直擱置不提。
杜和其實是最合適的人選,老班主的兒子,新班主的侄子,人品性格都是從小看大的,最關鍵的是還很有天賦,江中葉說不心動是假的。
但是想到杜母的信中焦急的語句和懇切的叮囑,江中葉暗中搖了搖頭,還是打消了念頭。
杜和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勢,就是想讓江中葉看到自己的決心。
但是江中葉非但沒有去扶起杜和,反而淡淡的說了句:“賢侄說的是哪裡話,班子裡頭紛亂複雜,沒什麼好玩的東西,不是你去的地方,還是同阿凌去遊玩是正經,阿凌不是說,現今虹口影戲院又放新影戲了?”
江凌瞬間來了精神,飛奔到江中葉身邊,興奮的脫口而出:“是《荒江女俠》!我早就想看了!爹爹你真好!”
杜和沒有什麼興趣看那些電影,他在英國,該見的世面都見過了,因此對江中葉用來哄他的說法並不上當。
年紀小的杜和還沒發現江中葉的態度模糊,他只以爲江中葉是不相信他的決心,自己慢慢直起了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忽然開口:“叔叔以爲我開玩笑,那我就證明給叔叔看看,我是不是能吃這一碗飯的!”
江中葉雖然同江凌在那其樂融融的討論遊覽線路,但是餘光一直注意着杜和,眼見着杜和臉上出現堅決的神色,江中葉就知道壞了。
這小子犯了牛脾氣,跟他老子一樣,越打越犟,反倒起了反作用,讓他更加想留下來了!
江中葉懊悔不已,倒是江凌被杜和給打斷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遊玩計劃,有些不愉的撅了嘴,一臉不相信的樣子:“阿和,你連基本功都沒練過,還證明?快別鬧,商量一下明天怎麼玩是正經。”
“不!我是要當魔術師的人,你想玩你去,我要留在班裡,學魔術,登臺演出!”杜和一鼓作氣,斷然拒絕了江凌,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江中葉看看自己的手段。
他在國外雖然一直研究魔術,可是沒有正經師父教,會的不多,想來想去也就數其中一樣最是拿手,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細節,杜和深呼吸一口氣,從桌子上拿起了剛剛喝過的茶杯。
杜和將杯子裡的水一口喝乾,朝着倆人展示了一下,略微緊張的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絹來,給倆人一晃,口中念道:“兩位看好,杯子是就地取材,帕子也是我從火車站剛剛買的,都是貨真價實,沒有機關的。”
江凌眼神尖,看準了杜和的動作,漫不經心的一點頭,“接着呢?是要變鴿子還是兔子?”
人家江凌是魔術班子裡泡大的,眼光早就提高了,等閒的手腕根本就看不上眼,直接就擠兌杜和變活物。
杜和尷尬的搖了搖頭,解釋了一句:“我不是要變東西出來……”
手上靈巧的一掀,將帕子蓋在了杯子上,杜和隔着帕子抓着杯子口,朝江凌走過去,自信的一笑,一鬆手,提起了帕子,而杯子卻憑空不見了。
這一手弄的十分巧妙,杜和也自信沒有讓人看到自己的手法,因而表演完畢,杜和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着江中葉說:“江叔叔,您看我這一手怎麼樣?”
江中葉古怪的看了看杜和,沉吟了一下才開口:“賢侄,你這一手是從哪裡學的,可有名堂嗎?”
杜和被問到了癢處,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少言寡語,興致勃勃的說:“江叔叔,這是我在英國的時候,同一個外國魔術師學的,他在那個城區是很有名的大師,不過不肯教我別的,只學了這一手小技巧,名字翻譯過來,就叫消失的杯子。”
杜和興致勃勃的將自己虛心求教的過程同兩父女一說,江中葉第一感覺不是覺得這小子憨,而是覺得杜和實在是挺有恆心的,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學習技藝,甚至就這麼個小障眼法,還能跟人家磨上一個月。
可惜了。
江中葉不知道第幾次惋惜杜和,不能留在連魁班,是他的損失。
但是受人之託,江中葉打定主意讓杜和回家,聞言並不讚許,反而很是輕蔑的微微一笑,說道:“賢侄,當叔叔的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沒聽出來是反話,猶豫了一下,杜和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江叔叔,您看我憑這一手,可以上臺表演嗎?”
“撲哧!”江凌在一旁看了半天,聽到這裡沒忍住,坐在椅子上笑的指打跌,毫無憐憫的戳穿了杜和的嚮往:“阿和,你可真憨,沒聽出我爹爹說的是反話麼?就你這三腳貓,還想上臺?上臺當道具還差不離!”
杜和被毫不留情的打擊了,也有些掛不住,面紅耳赤的爭辯:“怎麼就不能?難不成這一手你會麼?”
江凌收了笑臉,似笑非笑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杜和的面前,忽然迅速的一個挽手,花一樣的在杜和的衣服上掠過,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隻茶杯。
“阿和,你那便宜師父怎麼叫我不知道,在連魁班,這一手也就是個小孩子入門功課,你說我會不會?不就是個飛杯麼,嘁!用不用我再把你那個鐵環找出來?”
說着就去翻看杜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