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推開窗戶,外頭的天空灰濛濛的,不過一股清風也隨之涌了進來,讓激動的兩人漸漸平靜下來。
“作爲當事人,我當然是最清楚不過,不過這次的事情本身就是衝着我來的。我不去,這件事不會了結。”
此話一出,江凌愣住了,杜和這段日子一直龜縮在家裡,也沒聽說東洋人在明面上找過他麻煩,怎麼杜和一張嘴卻說今兒個這事是衝着他來的?
一時間江凌有點糊塗。
但是江中葉卻是**湖了,聞絃歌而知雅意,他一下子就皺緊了眉頭:“高橋這幾天是不是找過你?”
不愧是江中葉,杜和展眉,佩服的豎了個大拇指,端的是雅緻翩翩美少年。
“不錯,就是昨天,他要我離開上海,還說只要我走,就不再計較以前的結怨。”
原來是說的這事!
江凌聽了雙眼不由的發亮,高橋要真是這麼說的話,那豈不是杜和只要離開了就能安然活下去?
“你不能走!”幾秒鐘後江中葉忽然一口蓋棺定論。
江凌的喉嚨就跟猛然之間被人掐住了似的,他難以置信的說道:“爲什麼,爲什麼杜和不能走。”
說道這裡江凌忍不住激動起來,這可是杜和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東洋人讓杜和離開上海就意味着杜和可以另找他處藏身,離開現在的這攤泥沼。
可如果杜和要是不走的話……
“爹,杜和反正一定要走!”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顯然有些急了:“你要是阻攔的話,我、我也不會客氣的。”
到底還是年輕啊,江中葉嘆息。
他看了一眼杜和,發現對方正優哉遊哉的拉過桌子上的小點心填肚子,沒有解釋的慾望,於是只能耐下心來對江凌道:“並不是我要阻攔杜和,而是真讓杜和走了纔是害了他。”
緊接着江中葉把自己的猜測大略的跟江凌說了一遍。
江凌頓時如墜冰窟,白骨沁寒。
“東洋人原來打的竟然是半路截殺的注意!”她的身子微抖。
“半路截殺幾乎是百分百會發生的事情,到時候我們離開了自己的地盤,人生地不熟,比現在會危險更多,高橋海羽不一定會下手,但渡邊龍之介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畢竟這個辦法所引發的連鎖效應是最小的,事後還可以完美的脫身。”
杜和笑眯眯的說道,從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那接下來怎麼辦?”江凌開始發愁。
江中葉也擡眸看向杜和:“你打算怎麼辦?”
“嗤!”杜和回望,眸光意味深長,他似笑非笑道:“一個字,拖。”
高橋海羽說白了就是沒辦法讓他離開上海,渡邊就用另外的方式逼他出現、應戰,重新回到風口浪尖上,再伺機找機會殺人。
可是他杜和又不是個傻子,難道給他磚頭他就非得接着嗎?
所以杜和的意思是,反正不能明着拒絕那就採用拖延戰術,委婉的不參與,只要他不接招高橋能奈他何?
聽完了杜和的想法,江凌有些彆扭,但是仔仔細細的想想好像這是最穩妥的方式了,反正也不能硬着來,且看走一步看一步。
江凌想完,頓覺還是杜和聰明,於是湊到杜和的身邊鬧騰起來。
杜和只顧着應付江凌,他沒有注意到江中葉沉默了。
良久,江中葉沒有說過一句話,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像,一動不動但望着杜和的目光卻從一開始的憂慮漸漸的化作某種說不出的堅定。
如果說人生還有什麼是杜和最後悔的事情那無疑就是這一天,這一天他沒有注意到江中葉反常的沉默,只顧着和江凌談笑的他因爲這一刻的粗心大意,後悔一生。
九日清晨不到七點,杜和還窩在溫暖的被窩裡沉睡,睡着之後世界便變得安寧,不必擔憂生死之危,不必去向家仇國恨。
這是十分難得徹底的放鬆,然而這短暫的安樂卻被人粗暴的打破了。
江凌焦灼的聲音窗外的那一端傳來,刺耳的音量讓新到來的一天平白染上了危機。
“杜和,不好了!出事了!”
聲音彷彿穿透了冰冷的木頭直接刺入耳膜,杜和忍不住皺了皺眉,纏綿的幾分睡意立馬散去了,他打開房門耐住性子道:“江凌彆着急,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
江凌聽杜和的聲音溫和如水,恍如大山巍峨堅厚,心中的躁意不知不覺之間也跟着緩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稀里嘩啦的講了一遍。
等到江凌那邊安靜了,杜和眉宇間的褶皺更加的深邃,江中葉是怎麼回事?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明明昨天清晰的告訴了他自己的想要採用拖延的戰法,他也沒有反對,爲何……
爲何今天一大早毫無預兆的就登報聲明接受欒平班的挑戰?
無論是戰場上還是日常生活,最忌諱的便是人心不齊,更何況現在可是風雲際會之際,稍有不慎可不是滿盤皆輸,而是血流漂杵、人頭落地!
“阿和,現在可怎麼辦啊?”江凌真覺得焦慮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也是萬萬沒想到江中葉會做出這樣出人意料的決定,當時從菜販子嘴裡聽說後,他驚得臉都白了。
深呼一口氣,杜和心內此時也有點複雜,他有些弄不清楚江中葉到底是怎麼想的,事實上在他看來江中葉這種應戰的行爲,無疑是正好滿足了高橋海羽請君入甕的計謀。
哪怕是自投羅網都沒有這樣輕而易舉和魯莽的,說實話這不符合江中葉一向的爲人。
“先別急,這件事我會找叔叔好好談談的,他現在在哪兒?”杜和的語調儘量的舒緩,此時已經是一灘渾水,他怕江凌再忍不住脾性冒然動作,只能是儘量的安撫之。
江凌的聲音立刻就傳了過來,果然是顯得鎮定了很多。
“我出門買菜的時候我爹還在家,阿和你現在趕緊換衣服,我把東西一放立馬回家去。”
杜和輕輕地嗯了一聲,拽住睡衣直接往上掀。
等杜和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江凌嘰裡呱啦的埋怨的聲音。
“所以說爹你是不是糊塗了啊,你爲什麼要應戰啊,杜和不都說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嗎?”江凌抱住自己那一碗紅棗粥,愁眉苦臉的。
“我也想知道江叔叔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話鋒一轉,做出截然相反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