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兩條深灰色的人影從留園的外牆翻了出去。
一條灰白的狗緊隨在後,卻被一個妙齡女子一把拖了回來,扛在肩上送回了屋子裡。
“你家的狗還好麼。”
何團長擔憂的聽着背後狗子的抽泣聲,低聲問杜和。
“放心,他是裝的,那狗比江凌都重,阿凌雖然下手黑,不過要把他打哭,不大容易。”杜和安危何團長。
何團長聽着下意識的覺得好像哪裡有點奇怪,不過轉瞬就將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
因爲他們兩人已經到了預先打探好的地點,一幢位於海邊的別墅。
杜和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似乎這裡一直都十分荒僻,印象裡這裡海灘遍佈碎石,淺水區有巨大的礁石埋在水中,停船很難,而沒有什麼海產,只有一點不好處理的藤壺,因而少有人跡。
“這裡什麼時候有人蓋別墅了,難道喜歡吃海帶?”杜和低聲調侃起了屋子主人。
何團長藏身在亂石中間,深灰色的衣服完美的將他藏了起來,遠看幾乎和夜色一樣模糊,“上個月我來這裡的時候,這裡還沒有房子。”
“……你來這幹嘛。”杜和奇怪的問。
“採藤壺啊,不然呢。”何團長看起來比杜和更奇怪。
杜和噎了噎,小聲道,“我還以爲你這樣的國民英雄是不採藤壺的。”
“我愛吃那個,誰說我是英雄了,我又沒死。”何團長隨口說道,嘲諷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杜和頓覺何團長的英雄光環碎掉了一半,對於一個夢幻級別的人物來說,何團長沒有污點,潔身自好,收入高,家世好,還立過大功,是實打實的實力派,可是這樣的人物一旦和挽着褲腳子採藤壺的形象聯繫到一起的時候,畫風就忽然變得很奇怪。
“唉,何大哥,要是那些淑女們知道你也會吃飯放屁,估計就一點都崇拜不起來你了。”杜和感覺到了自己偶像從神壇跌落下來,破滅掉的聲音,很是爲將何團長當做夢中情人的姑娘們擔憂。
這樣一個接地氣的人,也不知道他們知道了之後會不會如同西子一樣,當場犯了心臟病。
“噓,有車來了。”何團長忽然舉起食指,豎了起來,同一時間,感覺到了地面震動的杜和閉上了嘴巴。
幾乎同時,汽車的燈光從道路盡頭照了過來,剛剛還看着無聲無息的別墅門口,忽然亮起了一盞燈,燈下站着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
杜和眨眨眼睛,似乎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從老人的身後散開到了夜色裡。
來不及告訴何團長,因爲很明顯,他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何團長渾身緊繃,連帶着臉上的肌肉都因爲緊張而顯得有棱角起來。
忽然,何團長眼睛瞪大,忽然將自己臉上的面罩戴上,杜和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照做了,下一刻,幾道深紫色的影子就一起朝他們彈了過來。
廝殺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
武器揮動的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沒有人放聲大叫,只有喘息的和腳部踏在沙石上的聲音。
杜和將背後遞過來的一柄短劍避開,險而又險的躲開了迎面而來的一柄飛鏢,接着接住了空中旋過來的一柄彎刀,反手將他飛了出去,空氣中傳來了肌肉被割裂開來的聲音。
杜和第一次心有恐懼。
這些人,居然連死掉都沒有聲音的!
紫色的影子源源不斷的撲過來,前赴後繼,似乎毫不介意用性命留下他們二人,杜和與何團長萌生退意。
本來就是爲了刺探而來,卻遭遇了對方更加強大的打擊,那麼這一次的來訪顯然不可能會有任何成果,打草驚蛇了,他們只能退回以圖後續,前提是,如果他們能夠全身而退的話。
杜和豁出去手臂上捱了一刀,抓住了這些人進退間的一個空隙,兔起鶻落之間將刀子架在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本來以爲抓着人質能夠稍作威脅,那人質卻不等杜和表態,自己在杜和的刀子上一磕,居然毫不猶豫的抹了脖子。
杜和下意識的扔掉了手裡的刀子,刀片落在石頭上,發出了“嗆啷”的一聲清脆碰撞聲,燈下守候的老人忽然一擡頭,手裡的柺杖一舉,便將頭頂的燈砸碎了。
遠處靠近的車子猛地打了個轉向,便迅速離去,看樣子是毫不留戀,甚至連一個觀望停頓都沒有。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杜和心驚膽戰。
如此嚴密、森然的體系,不是隨隨便便的一人一家可以培養的出來,光是剛剛那人磕開西瓜一樣磕破自己的脖子的氣魄,就需要至少幾代人的培養,才能養的出來這樣的死士。
杜和猛地一咬舌尖。
今天是必須要打起全部精神才行的時候了。
燈下的老人一定知道些什麼,但是這些死士不會給杜和絲毫靠近那裡的機會,甚至並不想給他們活着離開的機會。
何團長與杜和默契的背靠背的站着,死士們沉默的將兩人包圍在一起,夜色濃重,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血色多麼的猩紅。
“還有一發子彈。”
何團長輕聲說。
杜和摸了摸身上的一個小包,低聲問何團長,“打過飛盤麼。”
“百發百中。”何團長毫不猶豫的說。
“我帶了個小玩意,三成的機會,幹不幹。”杜和再度說道。如果杜先生在的話,他或許會認出來那個所謂的小玩意到底是什麼,不過何團長不知道,按照他的想象,這東西最多是個***。
“幹了,我手快沒知覺了。”何團長依舊果斷。
杜和肅然起敬,成大事者逢大事有靜氣,生死關頭,何團長能這麼果斷清醒,的確讓人敬佩。
此時的三成機會對二人來說雖然相當於沒有機會,但是應對當場的情況,可以說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他們有帶槍,但是夜色之下,只有六枚子彈的團長根本不敢開槍,只能用來危急時刻逼退敵人,一旦耗盡了子彈,他們就無路可走了。
天幸那些人似乎也只帶了冷兵器,可是他們兩人都是帶傷在身,這樣耗下去,死的必然是他們,既然如此,就到了拋硬幣的時候了。
杜和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個紙包,又從紙包中抽出一根火柴,和一根菸,放在了嘴邊。
他從來不抽菸,何團長也是。
不過當杜和將煙遞給何團長的時候,何團長夜接過來深吸了一口。
下一刻,那根菸被別在了油紙包上,朝着死士們的最多的一邊扔了過去。
“砰”的一聲,何團長持槍,瞄準,發射子彈,一氣呵成,動作連貫漂亮的像是教科書中的示範。
杜和一拉何團長,兩人同時撲倒在地上。
隨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火光和爆炸聲,氣浪以**的落點爲圓心,無差別的覆蓋了半徑十米內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