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特斯從童年開始學習魔法,他研究了一輩子的這玩意,卻從來沒有過今天這般的苦悶。
他的手指靈敏的滑動着讓一條條的金色元素支線進入法陣,改變着法陣的效用,但經過數分鐘幾十次的努力,梅菲特斯震驚的發現了一個真相:法陣原本就完美無缺。
是的,它的結構完美無缺。
但也只是結構而言,這個法陣欠缺一個最基本的東西,一個讓它更易發動的東西。
“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深藍色的防雨罩外面的世界搖晃着,爆發着鮮紅的火焰,梅菲特斯狼狽的吐了一口血。
他疼痛的一手摸着胸口,咬着牙繼續自己的研究。
梅菲特斯其實之前施展的並不是鏡像術,鏡像術只是一種給死亡之翼的迷惑,本質卻是類似於分身一樣的法術。這個法術創造出來的分身和本體有着力量分享的聯繫,所以那些個體的實力纔會強大無比,而且也非常聰明。
然而,就因爲分身和本體太過於密切,要是分身受傷了,梅菲特斯的本體也會受到傷害。
現在,外面的分身已經被消滅的差不多了,死亡之翼馬上就可以察覺到梅菲特斯他們的地方,梅菲特斯卻依舊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失敗。
【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
老法師從未那麼急切過,他瘋狂的轉着腦袋。一手把法杖緊緊的握着。
汗水一低低的的滴落到了地上...
然而,另一邊的索蘭莉安卻靜靜的看着他,不聲不響。
下一刻,鮮紅的火焰吞噬了藍色,隨着一聲清脆的破裂聲,他們頭頂的藍色結界破裂了。
結界的碎片掉落在地上,就向玻璃一般變得粉碎。
“原來躲在這裡。”
死亡之翼帶着冷漠的聲音慢慢走了過來。他踏着藍色的碎片,腳下的火焰把這些阻擋他前進的東西瞬間消滅的一乾二淨。
“我很佩服你的勇氣。”
看着老法師遍佈着皺紋的臉,感覺到他體內已經變得匱乏的魔力。死亡之翼停下腳步誇讚起來。
他已經發現這個老法師到了油燈灰燼的地步。
“但是,我沒有放過別人的習慣。”
死亡之翼又接着說道。
梅菲特斯於是拄着法杖,微弓着身站了起來:
“戰鬥吧...”
他睜着疲憊的眼睛看着死亡之翼。即便體內已經沒有了什麼魔力,但他卻依舊沒有想過逃避。
精靈是高傲的,無論是善良還是邪惡,在他的生命中都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逃避戰鬥的精靈。
梅菲特斯橫着舉起了法杖,他眼睛有些模糊的看着這個法杖,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
爲了尋找居住地,才滿5歲的梅菲特斯跟隨着精靈,隊伍像一條灰黑色的帶子一樣在夜色下前進。他們舉着火把,身邊懸浮着法師們的火焰,靜靜走着。人流一路蔓延到山的另一邊。
“就是你嗎?”
有個年老的法師從隊伍的前方走過來,微笑着,低着頭望着梅菲特斯:
“那個打敗了一個巨魔的孩子?”
年老法師身邊懸浮着藍色的火焰,用充滿睿智的眼睛盯着他。
“......是。”
梅菲特斯緊張的回答了法師,幼年的他只會一個法術。那是他父母在生前教導他的奧術彈幕。
但是梅菲特斯的父母在他三歲的時候就爲了保護其它人死了,之後的旅途再也沒有人教過他新的魔法。
梅菲特斯自己不停的練習着,終於在今天的戰鬥中,利用這個法術打敗了一個受傷的巨魔。
“五歲...你似乎擁有其它人都不及的天賦...”
法師伸出手,輕輕摸在梅菲特斯的頭上。
一陣冰涼的感覺傳遞到了梅菲特斯的頭腦中,他睜着眼睛有些疑惑。
“跟我走吧。”
然後。那個法師卻綻放出了笑容,他慢慢蹲着身體拉住了梅菲特斯的手:
“你不應該在這裡。”
一個巨大美麗的法杖出現在他的手上,梅菲特斯渾身忍不住的戰慄,他感到法杖上面傳來了令人窒息的吸引力。
在沒有太陽之井的時代,一些奧術武器就足以填飽精靈體內對魔法的空虛。
“這是奧術的法杖,精靈的法杖...”
“你要去傳承這個法杖。”
爲了新的使命,那個夜晚梅菲特斯跟着法師走了,他離開了精靈們平民,加入了奧術法師的行列。
在他7歲的時候,精靈們到達了奎爾薩拉斯開始建造王國。在他少年時期遇到了許多的同伴,所有人都在抗爭着,花了數百年的時間,建立起了脆弱的奎爾薩拉斯和太陽之井。在他成年後接過了老師的法杖,跟隨着繼位的阿納斯塔裡安國王,一起和人類結盟打敗巨魔帝國,塑造了奎爾薩拉斯的繁華。
【老師...】
【這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後的戰鬥了。】
一輩子的經歷在頭腦中回憶着,梅菲特斯不覺得自己又什麼遺憾。
除了這個法陣...
死亡之翼化作一陣紅光衝擊過來,梅菲特斯靈敏的閃過。
薩拉斯語從他的嘴中源源不斷的念出,奧術在他身邊顫抖,像是爲他穿上了一層藍色的禮服。
魔力在枯竭,但身體卻越來越敏捷,梅菲特斯感覺好極了。
他彷彿回到了壯年裡在樹林中自由跳躍的日子,彷彿回到了奎爾薩拉斯建立之後和老師一起在土地上打滾的日子。
但這終究是幻覺...
老鼠無法逃過老鷹的爪子。在一次擦身而過的時候,死亡之翼詭異的朝旁邊探出了手,一把刺穿了梅菲特斯的胸膛。
沒有痛、沒有悲傷...
一瞬間,梅菲特斯什麼都沒有想,他靜立在原地,看着自己垂血的胸膛。
他好像看到了奎爾薩拉斯。
“你也在流血嗎?”
梅菲特斯輕聲問。
死亡之翼不由停了下來,像是看個傻瓜一樣看着這個老法師。
“你馬上就要死了。”
他冷淡的笑着。
他沒有插到老法師的心臟。但火焰已經進去了,就算不用再動手,死亡之翼也敢肯定他已經快死了。
“再送你一程吧。”
死亡之翼把手上的鮮血用火焰消滅。想要再繼續給梅菲特斯一擊。
但他突然察覺到了一個怪異的眼神。
【怎麼回事?】
死亡之翼轉過頭,發現了眼睛微紅,但卻冷漠平靜注視着他的星術師。
是這個小姑娘?
他剛有這樣的念頭。幾個熟悉至極的感覺侵襲到了他的身體裡面。
死亡之翼臉色變了。
【那些老傢伙什麼時候來的?】
【先拿巨龍之魂!!】
他心思一動,沒有絲毫的停頓,立刻拋下了這兩個人,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索蘭莉安慢慢從後面走了過來,輕輕跪在了梅菲特斯的身前。
“他走了嗎?”
梅菲特斯望着索蘭莉安問道。
“是。”
索蘭莉安平靜異常的望着梅菲特斯:
“對不起...”
就差幾分鐘,就連索蘭莉安也沒有想到,她與梅菲特斯的生死之別隻在幾分鐘。
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過上一陣子她應該就能清楚了,但現在卻不是這個問題,索蘭莉安望着梅菲特斯,眼睛裡面帶着悲傷而充滿希望的神色。
法陣完成了麼——她是這麼問的。
梅菲特斯眼睛暗淡了下來。他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結果。
“對不起...”
他輕輕的道歉,然後歪歪倒了下來。
體內剩餘的奧術能量在瘋狂的治癒着他,但效果顯然很小,雖然還沒有徹底死亡,但梅菲特斯是再也站不住了。
他的耳邊聽到了風聲。聽到了人的呼喚聲。
是誰?
是他的父母、老師,還是那個牧師?
梅菲特斯睜着眼,卻只能看到索蘭莉安的眼睛。
他明明就死在她身邊,但她的眼睛閃爍着,卻並不是再看向他的。
【啊...】
是這樣、是這樣啊...
梅菲特斯明白了,索蘭莉安和他一樣。都在堅定不移的追求着自己的夢想、自己的存在價值。
他那眼睛裡面倒影的是奎爾薩拉斯...
她那眼睛裡面倒影的是凱爾薩斯...
當兩個重合在一起的時候,‘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碎了。
“啊哈...”
“啊哈哈哈哈...”
梅菲特斯被索蘭莉安雙手接了住,在她的懷中,老法師笑着,吐着血瘋狂的笑着: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腦中前所未有的空明與溫暖,所有的一切,他終於明白了。
那法陣欠缺的東西,梅菲特斯明白了。
它欠缺着奉獻、欠缺着愛、欠缺着信仰...
“索蘭莉安...”
梅菲特斯艱難的舉着法陣,把法杖上的寶石印在星術師的額頭。
“這就是答案...”
魔力從他體內流出,法杖發着金色的光芒,把一個金色的法杖打在了索蘭莉安的額頭。
一股溫暖至極的感覺傳進了星術師的腦中...
這一刻,星術師眼睛穿越了時空,直接望到了未來,看到了一個懸浮在空中的人影。
金色的瞬子——
充滿繁華和輝煌的未來。
“這就是答案,這就是希望...”
但索蘭莉安突然哭泣了起來:
“爲什麼...”
“爲什麼最後痛苦的依舊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