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不敢置信地變了神色：“你……你懷孕了？”
江紅花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糾結成一團：“……我估計應該是小韓韓的鬼蠶蠱恢復了之後那幾次有的，從那個時候起，我的大姨媽已經推遲快二十天了。這次回上京基地後，用驗孕棒測了一下，結果果然是中標了……”
在夏然的概念裡，江紅花就是一個生理性別爲女心理性別爲摳腳大漢的第三種人類，她根本沒想過江紅花也能跟懷孕這檔子事扯上關係，一時還是有點不能相信：“那……你們啪啪啪的時候沒有做安全措施？”
因爲趙景行是喪屍，無法讓她懷上孩子，她自己啪啪啪時從來沒考慮過避孕的問題。至於隊伍裡其他有發生關係的情侶，她也不好去問人家這種事情，又不是無知少年，都這麼大了，自己也該懂得該怎麼做。就算江紅花神經大條，性致一起來就什麼都不記得，韓衍總不至於那麼不靠譜吧？
“我們有帶套套的，但是那玩意兒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避孕成功啊……”江紅花欲哭無淚，“我們上一次……咳咳，試了一個超高難度的體位，可能就是那次沒有戴好，有點滑脫了……”
夏然：“……”
“小然然，你說我現在要怎麼辦？”江紅花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夏然揉揉眉心：“韓大少知道這事情嗎？”
“不知道。”江紅花搖搖頭，“小韓韓明天早上纔回上京基地，我今天下午剛剛測出結果的，糾結了一晚上，然後還是過來找你了。”
她咬了咬牙，猶豫半天才下了決心，艱難地開口：“小然然，你那裡有沒有人工流產的藥物或者醫療設備？林妹妹應該能做這個手術吧？”
夏然睜大眼睛：“你要流掉這個孩子？”
“不然呢？”江紅花眼神黯然，“難道真的生下來麼？”
世事無常，意外總是在最最料想不到的時候來臨。如果換做在末世之前，她懷上了韓衍的孩子，恐怕早就已經高興瘋了。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個危機四伏腥風血雨的末世，並不是歡迎新生命的地方。
在末世裡自己能生存下來就已經萬分艱難，且不說一個新生嬰兒會帶來多大的負擔，沒有一個作爲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安全富足的環境下成長，擁有一個快樂美滿的童年。而不是小小年紀就要天天爲了躲避危險顛沛流離，挨餓受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喪屍撕碎吃掉，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很多人都是這樣想，如果要讓自己的親生骨肉面對這樣殘酷而艱辛的未來，那麼情願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不要來到這個世上。所以，在末世來臨後極少有新生嬰兒降生，絕大多數女人在懷孕後都是想方設法把胎兒流掉。就算偶然有生下來的，也沒有幾個嬰兒能活得下來，基本上在襁褓中就因爲惡劣的生存環境而夭折了。
“當然要生下來！”夏然一巴掌拍在江紅花的腦袋上，“你怎麼想的？這是你和韓大少的親骨肉，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給韓大少生一窩的猴子麼？現在居然要流掉？”
“我也不忍心好麼！”江紅花激烈地提高了音調，然而又一下子低落下去，“但是……現在這個末世根本就不適合生孩子，我也不希望我和小韓韓的孩子這麼痛苦地長大……”
夏然皺起眉頭：“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這不是理由，如果這場末世一直持續下去呢？你們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要孩子？還是說每次有了孩子都要流掉？”
江紅花噎住了：“我……”
夏然嘆口氣：“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自然會有他們該有的適應性。我們的下一代在末世里長大，也許會比我們的童年遭受更多的磨難，但相對地，也會比那時候的我們更強大，更能夠成爲末世的主宰。你想保護孩子不受傷害，就乾脆剝奪他或者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難道不覺得這纔是對孩子最大的傷害麼？”
江紅花怔了半響，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也答不出來。
夏然繼續微微一笑：“而且，你和韓大少生的猴子就是我們隊伍裡，甚至將來基地裡的第一個新生命，我和其他隊員們也不會讓這娃過得太悲慘的。”
江紅花仍然有點猶豫：“但是……要是小韓韓不同意呢？”
“他敢不同意試試看？”夏然嗤了一聲，“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這猴子也不在他肚子裡，他更沒資格阻止猴子的出生。總之你儘管生下來，他不養的話，我幫你養。”
話說完了才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這聽上去怎麼這麼像是備胎的經典臺詞？
江紅花終於還是被說服了。她纔不過二十一歲而已，神經大條又猥瑣逗逼，本身就還不怎麼成熟，以前天天說要給韓衍生猴子，其實對於成爲一個媽媽沒有半點心理準備。但自從測出自己懷孕了之後，儘管還沒有一點懷孕的反應，卻似乎已經能感覺到小腹中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律動。如果不是親身成爲一位準媽媽的話，根本就無法理解那是怎樣一種難以描述的愛憐感覺，若非實在無奈，她也不捨得放棄這個孩子。
“我叫林妹妹來再幫你做下檢查。”夏然說，“驗孕棒也是有機率出現失誤的，要是白激動了一場，那就尷尬了。”
她的空間裡有一批婦產科醫療設備，還是去年在菱江基地出任務的時候，在醫院裡面收集到的。當時只是本着見什麼拿什麼的原則，隨手往空間裡一收，放在那裡大半年都沒動過，根本沒想到這麼快就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這時候才晚上七點，衆人還沒休息，大都在整理東西。林涵之聽說江紅花懷孕的事情，也是張着嘴巴半天沒合起來：“江哥，你……你居然也會懷孕？”
江紅花瞪起眼睛：“我怎麼就不能懷孕了？”
林涵之弱弱地：“那個……因爲在我的概念裡，就沒覺得你像是女性過，所以聽說你懷孕，總感覺跟聽說一個男人懷孕了一樣彆扭……”
江紅花：“……特麼老子從小到大都沒說，老子看見你站着尿尿也跟看見一個女人站着尿尿一樣彆扭！”
夏然更加弱弱地：“江哥，我能不能問一句，你是怎麼看到林妹妹尿尿的？”
江紅花哼了一聲：“你以爲我願意看？那時候你應該還不認識他，他五歲之前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男生，都是跟我們一起排排尿尿的！”
夏然、林涵之：“……”
林涵之雖然不是學婦科的，不過醫學常識知道得總比別人多，用生命體感知異能給江紅花做了檢查，她的確已經有了兩個星期左右的身孕。
韓衍本來要到明天早上纔回上京基地的，江紅花用無線電告訴了他這個消息，他當即撇下少師會的事情，兩個小時內就趕到了上京基地。
江紅花完全是瞎擔心了，韓衍根本就沒有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意思，相反地，一聽說自己即將要當爹了，差點沒高興瘋。
江紅花的小肚子現在還一片平坦，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懷孕的跡象，他也一晚上在那裡又是摸又是揉的，不亦樂乎，好像那裡面已經有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猴子。直到江紅花被他摸得煩了，一巴掌把他搡到一邊去，他還是傻了吧唧在那裡自個兒傻笑，跟磕了藥一樣。
這個消息在小隊裡也造成了轟動。衆人誰也沒想到，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一個當媽的樣子的江紅花，居然是隊伍裡第一個懷上寶寶的。
徐天成和葉紗兩人雖然在一起得比較早，但這兩人比較謹慎，一直沒出過意外。龍蓁蓁和何孤漠就算了，何孤漠那種性子，過個三五年的肯讓龍蓁蓁多碰一根手指頭就算不錯。至於夏然和趙景行……
“小然然。”江紅花自從被夏然勸通了之後，不再滿懷糾結，又變成了原來那副樣子，悄悄地把夏然拉到一邊，湊到她耳朵旁邊八卦兮兮地壓低聲音。
“我問你個事啊，你和公子每次啪啪啪都那麼長時間，而且每次看你完了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麼激烈的戰況，本來應該更不安全才對，你們怎麼就不出一點意外？”
夏然腦後一排黑線：“我們……出不了意外的。”
“什麼意思？”江紅花愣了一下，猛然張大嘴巴，然後又感覺這個動作太不優雅，趕緊把嘴巴捂上，“你是說……你們不會有孩子？”
“大概是吧。”夏然也有點糾結，“可能一直都不會有。”
現在因爲四級喪屍憂離加入了隊伍，而且在夏均的手把手教導下，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人類，衆人對於有人性有智慧的高級喪屍已經不再牴觸。但趙景行還是不想暴露他的喪屍身份，這是他有權保留的秘密，夏然自然也不會要求他向隊員們公開身份。
不過，如果她和趙景行一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等到其他隊員們都成家生娃了，肯定會覺得奇怪，到時候夏然遲早得給出一個合理的原因。
“不會吧？你們生不出孩子？……是你有問題？還是公子有問題？”
江紅花剛纔的嗓門略大，林涵之在一邊不知什麼時候也聽到了，先是驚訝地瞪大眼睛，然後一臉正色嚴肅地湊過來：“……這可不是小事，必須慎重對待，儘早解決，否則的話可能會造成終生不孕不育。女性不孕可能是輸卵管有問題，或者排卵有障礙，要麼就是免疫性不孕之類的其他原因。然姐，要不我先幫你做個檢查看看？”
夏然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他就很負責地用生命體感知異能給她做了一個高效率高精度的婦科檢查，檢查完了一臉困惑地睜開眼睛：“然姐，你的身體好像一點問題都沒有啊，完全是健康的……”
然後又再次瞪大了眼睛：“那……難道……該不會是公子的問題？”
夏然：“……”
“這可就有點麻煩了……”林涵之抵着下巴沉思。一般男人因爲自尊心的緣故，對這種問題總是會更敏感得多，而且就算給他一千個膽子一萬條命，他也不敢擅自去給公子做男科檢查好麼？
“要不這樣吧。”他猶豫了半天，終於痛下決心，做出一副大義犧牲的壯烈樣子，“然姐，你去勸勸公子，讓他配合一點做個檢查。雖然我對男科瞭解不多，還是懂得一些的，有什麼隱疾還是儘早治療的好，這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就算我之後可能會被公子滅口，我也認了，總不能看着你們一輩子不孕不育啊。”
夏然：“……”
她勸個毛線啊！林涵之不怕被滅口，她還怕呢！她要是去跟趙景行說：“人家懷疑你的男性能力有問題，你給人檢查一下”，趙景行肯定二話不說，會直接把她拖上牀去，狠狠地向她證明他的男性能力！
再說了，趙景行最大的隱疾就是不是活人，什麼男科醫術要是連這毛病都能治得好，她跪着服！
“那啥……不用了……”夏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個，咳咳，不孕不育的事情我們會自己解決，不用你們擔心……”
林涵之還想說話，目光突然落到夏然後面，開口的語聲戛然而止，比哭還難看地嘿嘿乾笑兩聲，和江紅花一起迅速溜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夏然回過頭去，趙景行正站在她的後面，並沒有露出生氣的樣子。神情倒是有點像是他們第一次啪啪啪之後，夏然問他懷孕的事情，那時他的目光也是像現在這樣，帶着一種隱約的苦澀和落寞。
趙景行說不出自己這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一直以來，他沉溺在和夏然在一起的感覺中無法自拔，下意識地不願意想起這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他給不了夏然完整的人生。
他儘管有着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外表，比絕大多數人類更俊美，更強大，更聰明，但他終究不是活人，只是一具會動會說話的屍體而已。無論怎麼升級，只要他沒有生命，就沒有資格再誕生另一個新的生命。他永遠無法創造出一個延續了他和夏然共同血脈的孩子，永遠無法讓夏然成爲一個母親，也永遠無法體會到作爲一個父親的感覺。
而現在，江紅花懷孕的事情，把這些事實無比清晰地攤開來擺在了他的面前，容不得他再逃避。現在夏然還年輕，也許不覺得什麼，但是等到她的親友們將來都子女繞膝兒孫滿堂，擁有一個個美滿而熱鬧的大家庭的時候，她仍然一個孩子都沒有，到那時她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夏然看趙景行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了一笑，難得地主動攬住他的脖頸，擡頭親了他一下。
“沒關係，就算你……咳咳，不孕不育，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沒有孩子的話，我們過一輩子的二人世界也沒什麼不好，樂得逍遙自在。”
趙景行全身一震，低頭看向她：“你現在不想要孩子，可是以後總有一天會想要的……”
“其實我現在也沒有不想要孩子啊。”夏然輕笑道，“看着江哥和韓大少那副樣子，我也是有點羨慕的。但是沒辦法，我既然要了你，總得對你負責任吧。不然你要我怎麼着，說你是不下蛋的公雞，然後休了你再去找一個活人生猴子？”
趙景行：“……”
過了好半天，他才終於伸手攬住夏然，把她帶進懷裡，讓她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處。從夏然耳邊傳來的聲音很低很低。
“等着我……我總會想出辦法的。”
……
第二天早上，顧流深的空間通道開通，夏然帶領的一批人終於從上京基地全部遷移到了朝臨湖的湖心島上。
早晨時分，陽光初升，朝臨湖湖上升起的茫茫白霧還未散開，放眼望去一片雲遮霧繞，縹渺朦朧。湖心島周圍廣袤無際的湖面上煙波浩淼，天水一色，蒼茫而壯觀。
這一次踏上這片湖心島，面對着眼前一片荒蕪的地面，夏然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從此以後，這裡就是屬於她的土地，是她即將親手開拓出來的一片疆域，是她在這末世裡面即將崛起的一方足以翻雲覆雨的勢力。
“姐，你在開始建立新基地之前，不給它先起個名字麼？”在她旁邊的夏均問道，“有個名字纔有歸屬感，我們以後也好稱呼啊。”
“也對，我差點忘了。”
夏然想了一想，之前她見過的基地都是直接用城鎮的名字來起名的，菱江市就叫菱江基地，上京市就叫上京基地。雖然她現在是新建立一個基地，但自己起名字的話，不管叫什麼，總有一種很裝逼的感覺，還是低調一點，也用地名來稱呼好了。
“就用朝臨湖的名字，叫朝臨基地吧，這兩個字本身的意思也不錯。”
無論現在的末世如何黑暗，如何兇險，明朝總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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