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衍自從跟江紅花在一起後，只要人在上京基地，一般都是來江紅花這裡住的，兩人如膠似漆，關係好得彷彿分分鐘就能生出一窩的猴子來。以前韓衍在飯桌上被江紅花強行餵飯的時候感覺他都像是在吃粑粑，現在就算是被喂粑粑他也像是在吃山珍海味，虐死夏均和林涵之這兩隻單身汪。
韓衍儘管身份是趙景行的下屬，但夏然是把他當朋友外加嫂子的，江紅花緊張成這樣，她也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立刻就下牀出了房間。
到了江紅花的房裡，一看見躺在牀上的韓衍時，夏然頓時被嚇了一大跳。難怪剛纔江紅花沒法形容出韓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現在的情況的確是詭異得嚇人。
韓衍已經陷入昏迷狀態，沒有半點知覺了，全身的皮膚慘白得跟紙一樣，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色。更加恐怖的是，他的身上竟然有一小塊一小塊的凸起，大約小拇指的長短和大小，在全身不斷地四處遊走。這些凸起物的移動速度很快，彷彿他的血管在到處一段一段地膨脹起來，又像是有數十隻看不見的蟲子在他的表皮下面爬來爬去。
夏然看得毛骨悚然：“怎麼回事？韓大少之前在酒會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子突然就變這樣了？”
江紅花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我也不知道，晚上他到我這裡的時候還沒事，睡到半夜裡突然聽見他呻吟了幾聲，而且像是很痛苦地滾來滾去，沒幾分鐘就昏迷過去了，然後就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時候林涵之也已經到房間裡了，正全神貫注地閉着眼睛，用生命體感知異能給韓衍做檢查。
“他的生命體徵很糟糕。”林涵之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不像是任何已知的疾病，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正在不斷地破壞他的身體結構，吸取他的生命力……”
江紅花聽得臉色煞白，幾乎跟躺着的韓衍是一個模樣，一把死死地抓住林涵之：“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我感知不出來。”林涵之搖搖頭，“我只能感知出人類或者近似人類的高級靈長類生命體，如果是細菌或者病毒之類的話，得叫均哥來看。”
江紅花立刻衝出房間，還不到半分鐘就把穿着睡衣頂着雞窩頭的夏均給拖過來了。夏均也給韓衍做了感知，同樣眉頭緊蹙：“他身上帶的細菌和病毒都是平常人一般情況下都會有的，沒有致病性特別強的病菌侵入他的體內，也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未知種類。”
“那怎麼辦？”江紅花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小韓韓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變成這樣的吧？”
“花姐，先別急。”林涵之想了想，從自己的房間裡找出一個小鋼圈和一把小手術刀，消毒之後，讓其他人按住韓衍，以免他突然亂動。
“現在沒有x光設備，我恐怕得切開他的皮膚，才能看到他皮下到處亂動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林涵之咬了咬牙，瞄準韓衍皮膚上一段正在遊走的突起物，眼疾手快地以鋼環按住它，隨即便以手術刀在韓衍的皮膚上劃開了一道小口子。
衆人本來做好了看到一切驚悚噁心東西的準備，包括從那道口子裡鑽出一隻大蟲子之類的。但是出乎意料地，傷口中除了流出鮮血以外，裡面什麼也沒有，彷彿在韓衍皮膚下游走的只是無形的空氣。
林涵之鬆手拿起鋼圈，那塊突起狀物體又照樣繼續往前游去，似乎這一刀沒給它造成任何影響。
衆人全都面面相覷。就算在末世裡他們已經見識過無數稀奇古怪的現象，但這麼詭異的東西還是第一次看到。
“我實在想不出來這東西是什麼。”林涵之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來說，如果有東西在人的皮膚下面以這麼快的速度爬行，會撕裂皮下組織，造成大量的流血，但韓大少連一點皮下出血都沒有。”
這東西用生命體感知異能和觀微異能都感覺不到，似乎不是活物，但爲什麼連實體都沒有？他們又該拿這連是什麼都弄不清楚的東西怎麼辦？
這時候龍蓁蓁、葉紗、徐天成幾個人都接到消息，也趕了上來。龍蓁蓁一看到韓衍的樣子，臉色立刻變了，脫口而出：
“鬼蠶蠱！”
衆人全都把目光一下子轉向她：“……鬼什麼？”
“這不是疾病也不是寄生蟲什麼的，而是蠱術！”龍蓁蓁三步兩步走到韓衍面前，“我們苗疆有各種各樣的蠱術，分明蠱和暗蠱兩大類，明蠱是不害人的，暗蠱是害人的。鬼蠶蠱就是屬於暗蠱中很厲害的一種，因爲像是有很多蠶蟲在皮膚下面爬行，但是又看不到蠱的實體，所以有‘鬼蠶’的名字。”
蠱術這東西，衆人都只在小說影視裡見過，要不是之前見過龍蓁蓁的蠱術，還不大相信真的有這東西。不過龍蓁蓁學的蠱術屬於明蠱，而且她道行尚淺，養的蠱都是最簡單的種類，也沒有多大危害性。
據她之前所說，蠱術現在已經是一種瀕臨滅絕的古老術法，只有在苗疆少數最偏僻的地區還在流傳。真正精通於使用蠱術的人叫做蠱術師，現在也少之又少，一般不會離開苗疆地區，所以在華夏十分罕見。
江紅花的臉色更白了：“……那，中了鬼蠶蠱的人會怎麼樣？”
龍蓁蓁臉色凝重地搖搖頭：“鬼蠶蠱是一種很殘忍的蠱，如果不能解開的話，十天之內中蠱者身上的鬼蠶就會鑽入血管和心脈，並且破開皮膚而出，人到那個時候必死無疑。最短的發作時間只有三五天……”
“三五天？”
江紅花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消失殆盡，踉蹌往後倒退了一步，險些摔倒。龍蓁蓁連忙拉住她：“花姐，聽我說完。絕大多數蠱術都是有辦法可以解開的，從現在韓大少的樣子來看，他身上的鬼蠶蠱應該只中了不到一天，還不算很深。只要找到給他下蠱的人，很容易就可以解開，之後就不會有事了。”
江紅花這才稍稍壓下了滿心的焦急和恐慌：“……那要怎麼找到那個下蠱人？”
“這個交給我來。”龍蓁蓁說，“鬼蠶蠱施蠱的時候是以下蠱人的鮮血爲媒介，我這裡有一種尋蹤蠱，可以根據中蠱人身上的氣味找到一定距離內下蠱人的位置。只要那個下蠱人還沒有離開上京基地的話，應該是可以找到的。不過尋蹤蠱夜晚蟄伏，只能在白天活動，所以我們得等到早上了。”
趙景行立刻親自去了上京基地的城門管理處，調查昨天一天內出基地的都有哪些人，同時讓基地加強之後對於出城者的身份盤查，以確保可疑人物不會被放出基地。
其他人也沒什麼心思再睡覺了，在韓衍和江紅花的房間裡等了幾個小時，到白天再放出尋蹤蠱。但是天色剛矇矇亮的時候，整個基地裡就起了一陣巨大的騷動，消息很快在全城傳播開來。
整個上京基地裡，竟然有三十多個人在昨晚發生了和韓衍一模一樣的症狀，也就是都中了鬼蠶蠱！
這三十多個人裡有三大家族的成員，也有上京基地裡其他有權有勢者，還有上京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總之，全是昨晚參加過慶祝酒會的人。
“那麼這些人應該就是在昨晚的酒會上中的尋蹤蠱，而且那個下蠱人有可能也在酒會上。”夏然思索着說，“不過昨晚參加酒會的有一百多人，爲什麼只有這三十幾個人中了蠱？”
他們簡單問了一下，這三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份差別也很大，並沒有什麼一致的特徵或者關鍵性，像是在參加酒會的一百多人中隨機抽取出來的。而且鬼蠶蠱在絕大多數人身上都能起作用，沒有差異性，只是致死時間的長短會不一樣而已。
“鬼蠶蠱是下在人的飲食裡面的。”龍蓁蓁說，“這種蠱無形無色，不容易被發現，下蠱手法又非常簡單，只要放出來就可以自己擴散到一大片空間內。我想是因爲有些人在酒會上所吃的東西有差異，所以有的人中了蠱，有的人沒中。”
她隨即又感覺有些困惑不解：“鬼蠶蠱的使用需要蠱術師付出鮮血作爲代價，下蠱的對象越多，需要的鮮血也就越多。如果那個下蠱人所針對的是參加酒會的一百多人，那就得把他全身的血都放光纔夠，就算只給三十多個人下了蠱，流這麼多血也是會死人的。這一點讓我有點想不通。”
參加酒會的人有一百多個，身份各異，到底是怎麼跟一個蠱術師結下了這樣的深仇大恨，不惜付出自己性命的代價來置這麼多人於死地？
還是說，其實下蠱的蠱術師不止一個？但是能用鬼蠶蠱的蠱術師已經極爲稀少了，兩個以上同時出現在上京基地，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很小。
中蠱的人全是基地裡的地位顯赫者，裡面還有不少是三大家族中重要的掌權者，這些人一倒下，就意味着基地的統治和運轉勢必要出現問題。這場突如其來的詭異災難，頓時攪得整個基地一片雞飛狗跳，到處都是混亂。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天色大亮，衆人也沒心思去管基地裡怎麼樣了，太陽一升起來，龍蓁蓁就立刻放出了尋蹤蠱。
這隻蠱蟲就跟大三號的花蚊子差不多，長着尖尖的口器和一對透明的大翅膀，飛行的時候發出比蚊子響亮得多的嗡嗡聲。在龍蓁蓁的指引下，它繞着韓衍飛了幾圈，然後落到他身上，把口器刺入他的皮膚叮了一口，似乎是吸了他的一點血。
“花姐，打開窗戶。”龍蓁蓁說，“它如果在附近發現下蠱人的鮮血氣味，就會飛出去的。”
江紅花打開房間窗戶，衆人全都緊張地盯着那隻尋蹤蠱，它在韓衍身上停留片刻，突然振翅而起，帶着嗡嗡聲飛出窗外，飛快地往遠處飛去。
“它找到了！”龍蓁蓁叫起來，“快跟上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尋蹤蠱的目的似乎不是太明確，飛行的時候兜兜轉轉，到處繞圈子。一羣人在後面跟着它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追得頭都轉暈了：“蓁蓁，你這隻蠱蟲多久沒放出來過了？我怎麼覺得它就是憋得慌了，飛出來爲了散心看風景的？”
龍蓁蓁也摸不着頭腦：“如果它沒找到的話，不會隨便飛出來的，但是爲什麼飛得這麼不確定呢？”
尋蹤蠱繞來繞去飛了足有兩三個小時，最終飛到上京基地老城區的一片破舊街巷上方，也就是那片色情服務業聚集的紅燈區，在這裡轉着圈子嗡嗡地盤旋，不再往前飛了。
“大概就在這裡。”
龍蓁蓁指着前面一棟掛着藏青色窗簾的樓房，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她的尋蹤蠱是可以一直追蹤到下蠱人本人身上的，但是這隻蠱蟲就只在這棟樓房上空盤旋飛舞，似乎是隻知道下蠱人在這裡面，卻不知道確切位置到底在哪。
“我們進去看看。”夏然領頭走進了這家一看就知道是男妓館的樓房。裡面那些男人們一看他們這風風火火殺進來的陣勢，還以爲上京基地的高層終於來這裡掃黃打非了，嚇得全都躲在一邊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把你們這棟樓裡的所有人全部叫到這裡來。”夏然直接對着男妓館的這些人下命令，“一個都不準少。”
這些男人們一沒有實力二沒有靠山，能在末世社會的夾縫中生存下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特別識時務，知好歹。一看見夏然這一隊人的容貌穿着，再加上強大的氣場，他們立刻就明白這些人絕對是他們得罪不起的。現在大白天的沒有客人，他們便連忙把樓裡的全部人都拖了下來，在一樓客廳裡集合。
“人還挺多的。”夏然掃視了一圈客廳裡的二三十個人，問龍蓁蓁：“還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識別出蠱術師？”
“一般蠱術師，尤其是使用暗蠱的，爲了避免蠱蟲反噬飼主，都會把飼養的蠱蟲片刻不離地攜帶在身上。”龍蓁蓁從衣領裡面拉出她脖子上那一串小瓶子，“就跟我這個差不多。”
這些男人們大部分穿得都十分清涼，身上帶沒帶東西一眼就看出來了，並沒有像龍蓁蓁一樣的蠱蟲容器。龍蓁蓁身上的蠱蟲如果感覺到同類在附近的話，一般也會發出響應，但是現在卻毫無動靜。
那隻尋蹤蠱現在還在這棟樓房上面盤旋，如果它的追蹤沒有錯誤的話，說明那個下蠱人仍然在這裡面。而且林涵之在進樓房之前一直都在感知這附近的生命體活動情況，並沒有發現有人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溜走，樓房裡的全部人也確實都到齊了。
那這個蠱術師現在到底在哪裡？
“等等……”夏然突然想起來，龍蓁蓁說這個蠱術師要給一百多人下蠱的話，很可能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作爲代價，那麼會不會他真的已經死了，只是屍體正被藏在這棟樓房裡面呢？
“夏均，你用觀微異能感知一下，這棟樓房裡面什麼地方的細菌繁殖最快。”
如果這個蠱術師是死在下蠱的時候，到現在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現在又是氣候溫暖的春天，屍體上的腐敗細菌早就開始大量繁殖了。
夏均的觀微之眼現在發展到了不只是靠眼睛來看，而是像精神系異能一樣，能夠感知出周圍微觀世界的情況與動態。不過他的感知範圍就要比林涵之要遠遠小得多，只有幾米遠，所以不得不在樓房裡每一個地方都慢慢走了一遍。
這地方的衛生條件好不到哪去，夏均一邊走一邊皺眉頭，感覺到處都髒得像是藏屍體的地方。在建築內部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又轉到樓房周圍。樓房後面有個窄窄的小院子，夏均一走到院子裡，臉色一變，立刻叫了起來：
“……這裡！”
衆人連忙跟過去。夏然一眼就敏銳地發現，院子裡靠着牆根的一片泥土比其他地方要鬆散得多，很顯然是不久前剛剛被挖開過。
她立刻用風異能把這片泥土再次挖了開來，還沒挖到兩尺深，就感覺碰到了什麼東西。用氣流捲住往外一拖，一具光裸着上身的乾癟男屍，就跟拔蘿蔔一樣從泥土裡被拔了出來。
這具男屍身上沾滿泥土，樣貌看不大清楚，只是感覺年紀已經不算太輕了。全身皮膚皺縮乾枯，呈現出一種蠟黃慘白的顏色，臉上表情痛苦扭曲。手腕動脈上被割出了好幾道深深的豁口，滿是發黑的血跡，像是活生生流光了身上所有的鮮血而死的。
“沒錯！”龍蓁蓁指着那男屍脖頸上掛的一串小瓶子，“……就是這個！這人就是那個蠱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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