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層,黑暗的樓道口氣氛壓抑沉重。
從530套房逃出的倖存者,已經敘述了剛纔套房所發生的情況,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陳青河難以戰勝那具不同尋常的死骸。
他,可能死了!
不少心靈脆弱,一路依靠陳青河強勢才得以倖存的同學,不免滋生出天塌地陷的感覺,若非團隊中隱隱的二號人物王紂健在,這批人或許已經徹底絕望,放棄掙扎。
“真的死了嗎?”
王紂瞥了眼,樓道角落。
黑暗的角落處,幾個渾身是血的人影,渾身顫抖,緊咬牙關,眼神驚恐,還沒從530套房的恐懼經歷緩過勁來。
腦海中那冷酷,孤傲的身影!
若非聽到倖存者的講述,又遲遲不見有人從530套房逃出,他很難想象這樣一路來運籌帷幄的強人,極有可能已經喪命。
“——看,子澄來了。”
人羣中,忽然有靠近安全出口的同學喊道。
黃子澄?
…難道他沒死嗎?
王紂第一個從樓道口走出,他和不少人一樣覺得陳青河都凶多吉少,區區一個不懂審時度勢的體育委員怎麼可能活下來。
黃子澄神情疲憊,一身血污走來。
但他還未接近。
“黃子澄,你別過來!”
燕馨婷擠出人羣,喝令道:“現在就站在原地,把自己全身衣服脫了,證明你沒有被咬。”
“你覺得我被咬了,纔對嗎?”
黃子澄停下,冷然道。
周圍其他人沉默不語,顯然內心默認了燕馨婷的舉動,此刻對他們來說黃子澄的突然出現,更多是意味着危險。
“連陳青河都死了!”
燕馨婷冷笑,一雙睫毛濃密的明亮眼眸,卻帶着深深的質疑,“讓我相信你毫髮無傷逃出來,簡直是笑話!”
“——你算是什麼東西?”
此話一說,李夕雨連忙了拉扯燕馨婷的袖口,打起圓場來,“婷婷,別說了…子澄不好意思,你也瞭解婷婷的個性就是這樣直爽,講話直白,相信我她這麼說是爲了大家。”
性格直爽,講話直白?
黃子澄心在發涼,看過面前一個個同學,他們的目光都在閃躲,連曾經印象極好的班長都變得如此,無形間有一道深深隔閡形成。
這就是我的同學,我的夥伴!
來前,他還曾抱有一路來大家生死與共的幻想,現在卻僅憑揣測就準備將他拋棄。
“你就覺得青河他一定死了?”
黃子澄盯着王紂的眼睛,淡淡道。
“陳青河沒死嗎?!”
王紂眼眸閃爍,身旁的燕馨婷卻出聲搶在前頭,嘲弄道:“黃子澄,你能從那種怪物手下逃跑,如果不是陳青河墊後,我絕不相信!”
對,就憑他怎麼逃得出來?
霎時,衆人注視黃子澄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原來你不也是把人拋下逃跑的貨色,現在竟然舔着臉回來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我纔不像你們!!”
“一羣貪生怕死的孬種,不就想確認青河的消息嗎?”黃子澄被這幫同學的眼神刺傷,感覺到深深的侮辱。
“裝,接着裝!”
“我看你要怎樣演戲?怎麼解釋?”
燕馨婷甩開李夕雨的手,正義凜然走在最前頭。
這次沒人認爲她過分,即便李夕雨也悄悄退回王紂身邊不語。
“呵呵,我終於明白了!”
黃子澄悲哀搖頭,道:“難怪青河他即使受了傷,也執意不回來——”
他記起爲陳青河做應急處理以後,對方那決絕果斷的態度,此刻想來一定早已經猜到了這幫人的嘴臉,纔不肯過來。
是他愚蠢,是他天真!
還在抱着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陳青河,沒死!?”
“這不可能!!”
聞言,燕馨婷失聲道。
其他人一震,黃子澄這眼神中的鄙視,讓他們腦海中浮現那道身影,那道萬事盡在掌握,一擊斬殺死骸的身影。
“子澄,青河怎麼了?”
王紂心裡一凜,問道。
“他被死骸咬了——”
黃子澄眼眸一黯,哀聲道。
陳青河最後拄着椅腿,吃力走進電梯下樓的背影,始終在他腦海浮現。
“這麼說…”
“青河真的殺了那具怪物?!”
王紂瞳孔收縮,語氣帶着駭然。
如此看來,這個陳青河比他想象還要恐怖得多,簡直是怪物。
黃子澄默默點頭。
“他被咬了…?”
“那看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死了,說不定還會變那些怪物的同類。”燕馨婷舒了口氣,變異死骸被幹掉那意味酒店已經相對安全了,如果那陳青河不被咬,把不準會來報復她。
那種變異怪物她不相信會再出現第二具。
若是如此簡單發生變異,那他們在別的區域探查時就已經喪命了。
——啪!!
黃子澄勃然大怒,驀然來到燕馨婷面前,賞給一個大耳光
“閉嘴。”
“青河,他不會的!!”
黃子澄眼神兇戾,盯着燕馨婷。
他不允許有人再污衊陳青河了。
從小母親因爲早產而去世,父親則爲了養活他只能靠打黑拳,兒時的記憶都是那封閉黑暗冰冷的出租屋,直至長大後也鮮有人真誠對待他。
“你憑什麼打我,我說的是事實!!”
燕馨婷捂着臉頰,尖叫道。
從小到大就無人膽敢對她掌摑。
你一個殘疾老爸在停車場當破保安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動自己?
“道歉,不然就去死!”
黃子澄暴怒,一把掐住燕馨婷白皙的脖子。
“不要,子澄!”
“婷婷她不是有意的,你快放下她……快點。”
見到場面突然失控,李夕雨連同幾個同學連忙上去想把黃子澄的手拽開,卻發現黃子澄雙手如同虎鉗,死死掐住燕馨婷不放。
燕馨婷臉色漲紅,雙腳已經無意識地踢蹬。
“道歉!!”
黃子澄聲音冰冷。
“放…放…開……放……”
燕馨婷表情痛苦,只是無意識說話。
“黃子澄,開放馨婷!!”
“——我看到雨僑了,就在幾分鐘前她和七中的人逃進了酒店。”看到黃子澄暴怒的狀態,李夕雨急中生智道。
雨…僑?
這個名字如有魔力一般,黃子澄暴怒的情緒急速退卻。
與此同時,二層202套房。
玄關處,歐式房門被沙發、牀頭櫃、液晶電視、櫃式空調等東西堵死,在玄關紅木鞋櫃到衛生間的波斯地毯上。
一套染血的校服,及被血浸紅的布條靜躺在地上,衛生間虛開的玻璃門,浴霸柔黃色的燈光伴隨着水聲映出。
譁,嘩嘩——
水療浴缸不斷溢出帶血的清水,一道赤裸.身影平躺漂浮在水中。
陳青河兩眼無神,空洞看着天花板。
他的眼袋浮腫,雙脣發黑,臉色煞白如紙,病毒在體內肆虐,距離被咬纔沒過去多久,已經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這就是死骸病毒的恐怖!
感染了這種病毒,首先你的血液會像霜化的液體一般緩慢凝化,然後渾身毛髮如失去給養的植物枯死,肌肉及器官組織化成血水,最終在骨骼異化後變成一具死骸。
“那一天也像這樣吧——”
陳青河黑眸勾起回憶之色。
曾幾何時,他也如此時這樣瀕臨死亡,不過卻不是死骸病毒,而是飢餓疾病,蝸居在廢墟一角,仇恨憤恨自己的弱小。
紅色的天,黑色的天。
一個是血蝠集結狩獵的天空,一個則是倖存者借黑夜覓食的天空——這樣天象他足足經歷一年,白晝如膽弱鼬鼠般潛藏生活。
那是沒有未來的日子!
苟活在絕望,祈禱奇蹟一刻降臨。
這正是進化!
今人類也面臨着選擇,如地球內曾經覆滅淪落爲化石的恐龍霸主一樣,停在進與退之間的十字口——退則滅亡,進則新生。
他,陳青河曾跨過那一步!
成爲無數掙扎在死亡線上,忍受飢餓疾病痛苦的倖存者,需要仰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