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後。
晉河鎮那場驚天動地的災難,惡魔卻並未因人類逃離而放棄。
門羅家族,摩爾家族調遣專門小隊,日夜不斷地搜尋人類兇手。
晉河鎮,兩百公里外的泉川市。
末世前,這是一座製造業發達的沿海城市。而如今這座昔日繁榮的城市,在怪物洪流襲虐之下早已淪爲廢墟。
瘡痍、破敗、荒涼——
這是末世降臨二個月後的泉川市。
夜月高懸,霜冷月華灑落瘡痍大地。
月光下,一道人影手持鋁製水壺無聲走在寬闊的停車場。
一雙沒有鞋帶,已塑料繩代替的舊運動鞋踩過,一塊被沙土壓埋的塑料牌。
嘎吱,運動鞋落下踩住塑料牌邊緣,由鞋底一邊的塑料牌文字可以看出,這是塊泉川市梧州汽車客運站的發車時間牌。
此處,正是末世前的梧州汽車客運站。
如今這卻是一處人類倖存者的臨時聚集地。
人影背後百米外,汽車客運候車大廳內有幾處火光隱隱閃動,藉着昏暗的篝火可以看到不少倖存者的影子。
鋁製水壺蓋口翻開,人影站在一處水泥水池前,彎低身子,手握着壺把沉浸冰冷的水裡。
水池內的水約有三十公分深,這都是近日來儲蓄到的雨水。
“咕嚕嚕~”
水壺灌滿雨水,人影手腕略微發力,將鋁製水壺由水裡提出。
左右手交換,被雨水浸溼右手甩了甩。
人影腳邊開裂水泥地多了一片溼跡,但人影並未立即離開,而是站在水池旁,將被瑟瑟寒風吹得僵冷發麻的右手,插入軍大衣的口袋內。
“呼——”
右手插入棉口袋內,人影發出一陣舒服的呻吟。
人影相貌普通,鼻翼很寬,下脣厚實,面頰有幾處新鮮的結痂。
他叫做駱輝,在米國長大一名華裔。
末世前,跟隨父母一家回到內地沿海探親,卻不曾想到遭遇末世,在混亂下被迫與家人失散,獨自掙扎在末世中。
“好冷~”
冷風吹過,駱輝打了個寒顫。
頓時,他精神不少,飢餓感覺被寒冷取代。
駱輝提着鋁製水壺,快步朝在怪物襲擊下倒塌一般的候車大廳走去。
他要儘快回到車隊,縮到溫暖的篝火旁,然後再喝一口熱騰騰的溫水驅寒。
片刻後,駱輝回到了車隊。
他坐在一塊硬紙皮上,擡手掌心對着熊熊燃燒的篝火。
“虹姐,你手腳快點。”
“說不定等會潤哥聞到大嫂你做的飯香,就調頭回來了——”
“嘿,小鬼眼睛瞪這麼大幹啥子!”
“小雄哥,你口水流下來了。”
“小鬼,你眼睛哪看到的!”
“……”
篝火旁幾名倖存者圍坐在一起,其中既有魁梧的青年,也有還穿着校服的幼童。他們各自手裡捧着碗筷,雖然閒聊一直沒有斷過,但視線死死盯着架在臨時爐竈上的鐵鍋。
一股濃郁米飯香氣正透過鍋蓋縫隙飄散四周。
駱輝貪婪吸了一口夾雜着米飯香味的空氣,喉嚨下意識地上下滾動,口腔分泌出大量唾液。
“哈哈!”
笑聲迴盪在狼藉的候車大廳內。
聞着越加濃郁的飯香,駱輝舒服地眯起眼睛,他能夠感覺到此刻大廳內有上百對視線,正集中在那口即將煮熟的飯鍋上。
吞嚥聲更是一刻沒有停息。
不過卻沒有幸存者有所行動,一個個都忍耐着飢餓,只是坐在原地投來目光。
這些目光有羨慕、有不屑、有痛苦、有嚮往——
末世已降臨兩個月,食物尋找難度越發困難。
然而,此時聚集在候車大廳內的上百名倖存者當中,卻沒有一名進化者。所有人都如駱輝一樣都是面對怪物,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普通人。
愈發惡劣的生存環境下,一口熱騰騰,鬆軟的米飯更令人嚮往。
更別說駱輝所在車隊,除了定量米飯以外,每人還能分到一小袋下飯的配菜。這對於大廳內每位倖存者都是一種致命誘惑。
有不少兇悍的倖存者,更是暗中握好武器,就像餓壞的豺狗虎視眈眈看着獵物進食,等待下手搶奪的機會。
不過,在掃到篝火前幾支閃亮着金屬冷光的來複槍,當中絕大部分人都收斂起搶奪的心思。
只有匕首、短刀之類簡陋武器的他們,根本不是曾經洗劫過一間警局武器庫的駱輝團隊的對手,更不要說這支團隊有十名接受過專業訓練的特警,以及退伍軍人。
他們這類末世前普通市民,就算有足夠的膽量和勇氣,怎麼可能只憑匕首之類的近身武器,同威力十足的熱武器火拼?
所以只能忍着!
眼睜睜看着食物被同類享用。
“阿輝。”
一濃眉中年人拿着支黑色手槍,坐在駱輝身旁。
嗯?
“四叔——”
駱輝挪了挪位置,爲來人讓出一處座位。
這個中年人叫做呂思忠,末世前一名退伍武警,是團隊內槍法排得進前三的高手,因此得到不少團員的尊敬。
“今天來的那女人你怎麼看?”
呂思忠濃眉一挑,視線落在大廳邊緣的一輛校車大巴內。
雖然車玻璃一片黑暗,但呂思忠似乎隱隱能夠看到裡頭走動的人影。
“沒有機會和她交流。”
“只知道這女人叫做卓雅,烏克蘭人——”
駱輝眉頭一蹙,經過兩個月末世,他中文已經講得非常流利,口音更是幾乎聽不出他曾在米國白人社區生活了近二十年。
“唉,這女人不知和那個神秘年輕人什麼關係。”
呂思忠低聲一嘆,腦中浮現初次見到那嫵媚動人的異國女人的景象。
一身迷彩服,動人耀眼的金色長髮。
今天上午時分,車隊首領陳潤隨一種巡邏隊團員,將卓雅帶來的一幕,令他印象非常深刻。
除了那精緻得無法挑剔的容貌外,呂思忠記憶最深還有那把揹負在身科幻電影般的金屬步槍,作爲退伍武警的同時,他更是一個軍械迷!
所以對卓雅容貌驚豔的同時,更對她隨身攜帶武器心動不已。
“她來以後,我們就沒有多少機會接觸到那神秘年輕人,還有那人帶來的三個同伴。”
駱輝撿起地上一根斷木,隨手扔進熊熊燃燒的篝火堆裡。
啪茲,篝火內斷木濺起斑斑火星。
“是啊。”
呂思忠微微點頭。
如今團隊能吃上這樣可口的飯菜,這完全是由於那神秘年輕人。呂思忠還記得這年輕人彷彿一個寶庫,明明一步未離開過校車巴士,卻能像變魔術般不斷拿出必需品。
不可思議!
但更令發怵還是首次遇見這神秘年輕人景象。
那是如今天一樣的午夜,不過天空飄着濛濛細雨,溫度冷極。當時呂思忠剛好輪值巡邏隊,他同首領陳潤等人,以及候車大廳其他團隊共二十名倖存者,在客運站外圍發現此人。
而那時候,這神秘年輕人滿身是傷,單薄上衣幾乎被鮮血染紅,而就這樣一個面帶病色,身材並不強壯的年輕人,竟然一人抗着三個同樣身受重傷,身穿不知明鎧甲,卻完全失去意識的倖存者。
寒風瑟瑟,黯淡星光照耀大地。
呂思忠雙眸閃爍着回憶之色,當時年輕人所說的話,似乎至今還回蕩在耳邊。
帶我可以去一處休息的地方——
然後,當他們回過神來之時,年輕人身邊便出現一隻過膝高的木箱。
那個木箱十分普通!
但幾乎同一瞬間,在場倖存者都意識到這隻木箱內裝着何物。
食物、生活用品、藥品……
雖然木箱並未拆開,卻引起當時所有巡邏隊成員的遐想。
呂思忠也是如此。
於是一番爭奪殘酷就此展開,而呂思忠難以忘卻當時,在槍林彈雨下年輕人雙臂夾着三名垂死同伴,神色漠然,沉默不語,從頭見證完整場爭鬥結束。
最終再付出一人死亡,三人輕傷的代價後。他們毀掉兩支車隊,一共做掉十五人又重傷十人,獨吞了神秘年輕人那隻木箱。
緊接着,呂思忠與同伴用匕首撬開這隻過膝高的木箱。當看到箱內的東西以後,每一個人都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那是一包包大米!!
當時目測就足足超過一百袋。
但呂思忠卻注意到這神秘年輕人,在木箱被撬後展露出裡頭一包包大米,神情始終沒有變化。哪怕當時年輕人額頭有一條深可見肉的傷口,鮮血還涓涓流出,都沒有變化過。
這過分冷漠的表現,令所有人產生了畏懼。
即便團隊個人實力最強,曾經是一名特種部隊士兵,內心堅韌的首領陳潤內心也因爲神秘年輕人而波瀾不斷。
雖然突如其來驚喜令人不知所措,但最終他們揣着畏懼與猜測,帶着年輕人回到汽車客運站,爲此還專門騰出校車巴士給於年輕人。
“四叔,等下——”
駱輝話未說出口,耳邊就傳來首領妻子杜佩玲的聲音。
“起鍋了!!”
杜佩玲略高的聲音響起。
駱輝、呂思忠等一衆團員側目看去,就見到那隻大鐵鍋被兩名倖存者合力擡裡爐竈,放在開裂的大理石地板上。
咚。
鐵鍋落地的響音,引得大廳內其他倖存者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