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
一道身影下臺階到半時,撐着欄杆從高處跳下。
籃球鞋吱喳一聲,吳偉民身體因慣性前傾,他一手用力撐在牆上,轉身朝黑漆漆的樓道看去,喊道:“康叔——”
“出事了?”
老康眉頭蹙緊,雖然看不見吳偉民樣子,卻能聽出他語氣的不同。
幾日來相處。
他對於這個末世上過武術學校,一同巡邏的小朋友,還是有些瞭解的。相比他的兒子,小吳性子沒有其他同齡人那麼浮躁。
如果不是發生重要的事,相信不會這樣急忙忙地樓上衝下來。
“有人!”
吳偉民喘了兩口,勉強調整好呼吸,說道:“就在天台上邊。”
人?
“人?你沒認錯吧?”
“不會是老程,小李他們幾個?”
康志橋有些懷疑,下面入口基本都堵死了,幾條密道也只有巡邏隊的人知道,外人怎麼可能爬到二十層樓高的地方。
“康叔,我看得很清楚。”
“那人揹着跟人一樣大的巨弓,我怎麼可能認錯?”
吳偉民從腰間拔出手電筒,開了起來,爲下邊的康志橋照清檯階。
巨弓?
聞言,老康心不由一沉。
他便不再囉嗦懷疑,快步登上臺階,隨小吳前往天台。
……
五分鐘後。
C-3號樓天台,東側小花園。
吳偉民和老康便趴在涼亭後的草坪上,往天台邊緣看去。
如吳偉民敘述的一樣,護欄邊上有一揹負巨弓的年輕人站着,他低頭正往樓底看去,但半天沒有擡頭,不知道究竟在觀察什麼。
“來的時候,有沒有被發現?”
老康眼神凝重,盯着這個年輕人的背影。
他的聲音壓到最低,生怕引起這渾身上下透着神秘的年輕人注意。
“放心,我很小心的。”
吳偉民嘴脣動了動。
從小學起上的就是無數學校,雖然訓練沒有外界流傳的誇張,但這到高中爲止的武術經歷,給他本人打下紮實底子。
他對自己隱蔽能力很有自信。
“難道是惡魔人(變異者)?”
老康臉色忽然一變,忍不住想到這個可能。
此處可是離地二十層樓高,小區幾棟居民樓入口都被堵死,他們自信一般倖存者絕不可能進來,想來想去只有惡魔人。
聽到老康喃喃自語,吳偉民心頭一緊。
不過一段時間來的生死經歷,他已能做到控制自我情緒,就算明知對面可能是惡魔人(變異者),還是強制鎮定下來。
不過,他們二人卻根本不知道蹤跡早已暴露。
“子澄,他們就在小區的地下車庫裡面——”
陳青河餘光從身後收回,早在吳偉民發現他以前,便知道這人存在。
不過被人偷窺,他並不在意。
陳青河一身剛換不久的運動服已經被淋溼,他目光落在小區底層,原本小區設計爲中式風格的花園,只剩下凌亂的殘骸。
他感知力穿過地下,能夠清楚感受到車庫內聚集着大量倖存者,粗略計算少說也有百人之多,但其中進化者卻稀少得可憐。
除了熟悉的黃子澄,還有水善以外。
只有兩名陌生的進化者,還有一個正在覺醒,還未脫離病疫期的準進化者。
雖然早已預料到,但真正確定黃子澄他們確實在此等待自己,陳青河還是發自內心的喜躍,他並沒有看錯人。
隨着感知力探查範圍擴大,陳青河眉頭一皺。
“奇怪,怎麼沒有阿東的氣息?”
按照正常情況,阿東身上惡魔薩多氣息遠比自己稀少,他應該已經先於一步趕到了海灣小區,與水善他們匯合纔對。
但是他的感知力並沒有發現阿東的存在
“難道有事暫時離開?”
“或是——”
想到阿東有可能遭遇不測,陳青河的心情忽然有些煩躁。
於是,他餘光向後一瞥,喊道:
“都出來!”
小花園草坪上,沒有迴應。
老康和吳偉民相互一看,發現對方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很顯然似乎早已經發現他們,但卻不知爲何,故意默不作聲。
他們神情鎮定,緩慢站了起來。
陳青河轉過身去朝二人看去。
沒有犄角!
呼,老康遠遠看清陳青河的額頭,內心不由鬆了口氣,不管這個神秘的年輕人是誰,不是惡魔人那就件值得慶幸的事。
“小兄弟,你是什麼人?”
老康留意四周是否有停息血蝠,確定沒有之後,高聲問道。
陳青河不答,邁步朝二人走來。
他急於去地下車庫,沒有功夫和倆個普通倖存者消磨功夫。
“小兄弟…”
老康剛要再次問話,就聽到。
“你們現在帶我下去。”
陳青河揹負巨弓走近,他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然而,這種口氣在老康倆人聽來十分刺耳,一個不知名的陌生人,見面就表現出這樣強勢的態度,沒有人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
“這人以爲自己是誰!”
“見面不報出自己身份就罷了,還擺出一副大爺的態度——”看清陳青河清秀的臉孔,吳偉民不詫,心底不滿暗道。
呼,他背後草坪憑空驀然燃燒起一團黑色火球。
炙熱高溫,他和康志橋隔着件被雨水浸溼的衣服,都能清楚感覺到。
進化者!
倆人頓時露出老鼠見貓似的震驚神情。
“這下可以了嗎?”
……
與此同時,地下車庫。
備用電力耗盡的緣故,整個車庫北區被燃燒着廢料的油漆桶照亮。
橘紅色的火光映照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倖存者,他們集中於一輛車頭被改造爲剷鬥的藍鳥校車前。
倖存者中男女老幼,不同年齡段都有。
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兄弟姐妹,有的是朋友知己,還有年老的夫婦。
衆人目光集中在站在車頂的身影。
這是一個穿着整潔白西裝,腳踩耐克運動鞋的印度人,他頭髮打着啫喱水,指甲修簡整齊,棕黑脖子套着一條黃金狗牌。
如此一副風騷亮眼的打扮,與滿面菜色,邋遢不堪的倖存者形成了鮮明對比。
但這並不是引得幸存者集中的原因。
他們集中於此,絕不是來聽操着一口臺腔,中文流利的印度人表演相聲。
聚集的目的只有一個。
——究竟如何才能逃出這座怪物之都!
“大家要團結在一起!!”
“來,大家拉起你們身旁陌生人的手,用眼神注視着對方,然後再看看你們身邊的孩子,你們的家人,你們的兄弟,問問他們能否在這種鬼地方繼續忍耐下去?”
印度人聲音鏗鏘有力,拿着一隻空礦泉水瓶當作麥克風,他目光居高臨下,掃過一個個面黃肌瘦的倖存者。
“如果繼續留在這裡,有限的食物遲早會消耗殆盡!”
“同心山成玉,協力土變金!”
“如果要逃出城市,那需要大家拿出不畏生死的精神,但更加需要團結協作的合力!我們只有把力量擰成一股繩,爲集體貢獻微博的力量,才能在那幫惡魔手下殺出一條血路!”
印度人聲音高亢,一字一句都是振奮人心。
藍鳥校車周圍的倖存者,也似乎因爲他的演講,眼眸深處多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東西。
此刻,人羣角落。
“印度人一直都這樣嗎?”
陳青河站在水泥柱後邊,雙手按在老康,還有吳偉民的肩膀。
“對。”
“三天前逃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老康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戰戰兢兢答道。
他已確定了這年輕人進化者的身份,從天台到這一路上,就無時無刻擔心自己萬一說錯話,因此惹怒了對方,被一把火焚成黑炭。
“印度人團隊裡有進化者。”
老康敬畏看了陳青河一眼,又接着說道:“也不知道爲什麼一直留在這裡不走。”
陳青河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常建華,常倩來了!”
忽然,吳偉民插話道。
常建華,常倩?
陳青河朝人羣盡頭看去,只見倖存者分出一條通道,一對身穿運動服的中年兄妹走過來,隨着他們出現,車頂上的印度人臉色一變,竟然當衆與這對兄妹爭吵起來。
“他們是誰?”
看到出言譏諷印度的女人,陳青河沉聲問道。
“聽說末世前是一家跆拳道館的教練。”
老康聽出了陳青河話音變化,連忙說道:“常建華兄妹都是兩天前才逃來的,但一來這裡不知道爲什麼就和印度人發生衝突——”
“結果呢?”
陳青河眯眼,問道。
“結果…”
老康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印度人團隊內的那名進化者被逼了出來,兩邊進化者就當着大家的面大打了一場。”
“但最後,常建華和常倩輸得很慘!”
“嘖嘖,印度人團隊內的那進化者很猛,很強。雖然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但竟然變身成金屬怪物一以敵二,輕鬆應付常建華兄妹的野獸化,還有亡骨召喚能力。”
吳偉民眼睛發亮,用興奮崇拜的口氣,簡單敘說了當時發生的細節。
哦?
陳青河能聽出吳偉民對黃子澄,崇拜。
也對!
末世早已不是曾經那崇尚金錢的世界,如今講的是拳頭,講的是力量,誰能本事殺得了更多怪物,就能贏得大家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