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過後,只聞竹屋外流水的聲音傳來:“小道沙下泥,道旁竹下枯,沙路淨無泥,新竹替舊竹……”
竹林小道之上,七位弟子一人提着一個竹桶,正悠悠先後竹屋而來;七人之中孰流水最爲吃力,所以便是提着裝滿沙子的竹桶,走在最後面;一邊走,一邊還放聲念着竹屋上的那首詩,卻也不顧桶中濺出的沙子,流水見夫人又遠去自己近十丈之遠,便對着夫人的背影叫嚷道:“夫人,等等我,夫人,等等我……”
蕭然聞之,也不理會流水,哼的一聲,提着竹桶又加快了步伐,流水見夫人又走快了些,便憋起一股勁兒,提竹桶快速向夫人追去,就在流水距蕭然還有幾步之遠時,也終於腳下一滑,啊的一聲,連人帶桶,摔的那叫一個拉風,滿是沙子的竹林小道上又添沙子。
蕭然連忙放下手中竹桶,回身將流水扶起,衆師兄早已見怪不怪,也不回身看摔倒的流水,衆師兄倒是很想對流水師弟說:“師弟,七年來,由於你的緣故,這竹林小道上的泥土可是不見了蹤影啊!”
“相公,相公,你沒事吧,怎麼又跌倒了?”蕭然一邊說,一邊去拍流水屁股上的沙子。
“呵呵,夫人,你不生我氣了!”
聞之,蕭然用力在流水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哼,相公,讓你練功,你不好好練,連竹桶都拿不動,你笨死了;這七年來,你有哪次提竹桶沒摔倒過?你看你把這竹林泥道都弄成竹林沙道了;三字經背了七年,你就背會了六個字,那首詩你倒是背的挺好,我看你應該這樣背,小道沙下泥,道旁竹下枯,流水摔倒時,又有新沙覆!”
面對夫人的責怪,流水竟然低頭扭捏不語,也不和夫人爭吵,這小兩口兒倒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片刻後,但見蕭然一手提着滿是沙子的竹桶,一手拉着流水,就往竹沙堂而去;而流水拿着空竹桶,在夫人的拉扯下,也是不由扭捏念道:“小道沙下泥,道旁竹下枯,相公摔倒時,夫人又來扶!”
走在前面的蕭然,聽到相公的詩,可愛的小臉上,盡是嬌羞之色……
待衆童把各自沙盤中的沙子換掉後,青峰子遂道:“到午時了,徒兒們練功去吧!”
衆童剛走出屋外,便是看到二師傅張在淵正悠悠而來;不同於往昔的是,二師傅的手中竟然拿着一張用竹子做成的勁弓,還有一支箭羽。
流水見衆師兄還有師姐就要開始練習劍法,就欲往竹屋後的斷竹小道而去,卻是聽到:“徒兒們,今日師傅給你們演練一套穿陽射術,徒兒們可願意看啊?”
“呵呵,二師傅快開始吧,快開始吧!”
流水聽到大哥說要射箭,不由沉思剎那,繼而,便是看到流水跑到張在淵的身旁,急促道:“大哥,大哥,把你的那支箭羽先借我用一下吧!”
張在淵一手就抱起了流水,笑道:“哈哈……流水,今日就在此看大哥射箭,哪兒也不許去了啊!”
“呵呵,大哥先把箭羽讓我玩兒會兒,我就看大哥射箭!”
張在淵笑口之餘,便是把手中僅有的一支箭羽,遞給了懷中的流水,在流水接過箭羽之後,卻是一下子掙脫了張在淵的懷抱,向竹林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回聲道:“大哥、夫人、大師兄、還有混蛋們,等我片刻,我先去挖點兒東西,一會兒就來!”
青靈又聽到流水叫她混蛋,不由罵道:“哼,臭流水師弟!”,其餘師兄倒是笑面依舊,也不在乎流水小師弟的叫罵。
張在淵見流水跑出了竹林,遂對着衆童道:“既然如此,徒兒們就先練劍吧,等你們的小師弟來了,一塊兒觀看!”
“哦,師傅。”衆童應聲之後,便是走步至側圍地上插着的五柄竹劍處,一一將其拔出,張弓與高峰率先開始悠悠練了開來,游魚又是閉目盤膝、準備開始打坐,只見葉竹走到魚兒的旁邊,用竹劍快速在游魚的腦袋上敲了一下,更是調笑道:“魚兒,來吧!”
魚兒腦袋被敲,哪裡還能坐得住,一下就跳了起來,信手推掌逼葉竹面門的同時,硬是吼着:“竹子,你個混蛋……”
青靈與蕭然拔出竹劍後,並未開始練劍,只聞青靈對着蕭然道:“師妹,你說流水師弟去挖什麼東西了?”
“呵呵,師姐,你猜相公去挖什麼了?”
“哼,臭流水師弟從小就愛挖坑、玩兒泥巴,有時還弄我一身泥巴,師妹,他是你的相公,我怎麼會知道他挖什麼去了?”
“呵呵,師姐可還記得七年之前,我們剛見二師傅、還有大師兄的那天嗎?”
“當然記得了,那天,臭流水師弟還讓我去給二師傅要弓箭打鳥呢……”說道此處,青靈則是頓之,忽
而茅塞頓開,賊賊看着蕭然道:
“師妹,你可是真瞭解你家相公啊,想不到那弓一埋就是七年,今日若不是師妹提起,我還真忘了呢!”
雲水村碑處,流水正用箭羽蹲身挖着,不一會兒,便是看到了當年埋的那張大弓;而後,流水吃力的將大弓拔出,先用衣服將大弓檫了一番,讓人驚訝的是:想當年流水、蕭然、青靈三人才能拖的動的大弓,以今日流水的勁力,拿起這張大弓也是此般的沉重!
檫好後,流水抱着大弓踏過竹橋就朝東岸竹林而去,片刻便是踏上了竹林小道,流水看着懷中這張大弓,邊走邊吃力的把弄了起來,只見其很是艱難的將那支箭羽搭在了弓弦之上,然後便是右手拉弦,晃晃悠悠的指向了竹林深處……
然,流水已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道,竟也不能將這弓弦拉開一點兒,指尖一痛,卻也沒有看到一滴鮮血正從他拉弓弦的食指上涌出,這滴鮮血在沾到弓弦之時,竟然消失了蹤跡,就彷彿鮮血鑽到了那細細的弓弦裡一般;眼前金光一閃,流水腦袋嗡嗡就陣痛了起來,不由就鬆開了未曾拉動一點兒的弓弦,那根箭羽也隨之“晃晃顛顛、毫無軌跡”就朝前方射去;流水身子一虛,便是滾在了地上,雙手抱頭,卻也叫不出聲,腦袋中彷彿多了些東西……
流水卻是沒有看到:一道金光已經鑽入了他的眉心,而此時,他的身體一半發着金光,一半發着竹翠之光,眨眼之間,流水的身體又恢復了平靜,與常人無異,那嗡嗡的陣痛也隨之消去。
迷茫的流水,躺在地上,不曾起身,用手摸摸腦袋,倒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開心的是:那箭羽也算是射了出去,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是練過武功的,若然,今天怕是要受內傷了,這大弓果然好生霸道!
而流水卻沒有看到,此時的大弓,卻是產生了很大的變化,若流水仔細觀之,便會發現:弓體之上,有蛛網斷裂之痕跡緩緩顯現……
竹屋之前,青靈與蕭然還在說着七年前埋弓箭一事,張弓、高峰二人則是悠身練劍,高峰蕩移的身法,忽而指劍於地,劍尖微彎又蕩身而起,忽而如旋風般浪波而去,此等劍招,果然刁鑽!
再看張弓的劍招,與高峰的劍招想比,卻是難看、拙劣了些,似乎並無什麼招式可循,招招盡是隨心而走;可衆師兄妹都知道,葉竹、游魚二人加起來,方纔能與張弓大師兄戰成平手。
“竹子,你有本事正面接我一掌。”
“哼,魚兒,你有本事也不用身法。”
葉竹、游魚戰的正歡,卻也不分上下,但見二人躍身近十丈之高,一人抱住了一棵竹,四目相交、伺機出招,忽然間,游魚施展輕功就往竹沙堂躍去,葉竹窮追不捨……
兩息之後,竹沙堂屋頂之上便是看到:葉竹悠然指劍、游魚腰馬推掌,相對而站……
“啊,竹子看掌!”
“魚兒看劍!”
二人眼看就要交身戰在一起,卻見一支箭羽晃晃顛顛破風而來,眨眼間,便是從葉竹與游魚的眼前穿過;驚慌之餘,兩人各退三步後,遂躍身竹屋而下。
張在淵早已看到了那支箭羽,也知道那支箭羽的勁力傷不到葉竹、游魚二童;於是便面朝竹屋,背身竹沙小道,悠悠等待射出箭羽的流水……
葉竹、游魚落地之後,便是向射出箭羽的竹沙小道中望去,距此近百丈之遠處的竹沙小道上,流水師弟好像躺在那裡。
“二師傅,二師傅,剛纔那箭羽是流水師弟射的嗎?”
葉竹的一句話,讓衆師兄妹都圍到了張在淵的身旁,只聞蕭然道:“相公來了嗎?”
語落,游魚指向竹沙小道,驚道:“師妹,流水師弟怎麼會射箭的?”
“胡說,相公纔不會射箭呢,他連竹桶都拿不動,怎麼會射箭……”說着,便是向游魚師兄手指的方向看去。
當看到躺在地上的相公後,蕭然便是對着竹沙小道呼喊了起來:“相公,相公,你怎麼在那裡睡着了?快起來呀……”
流水聽到夫人的喊聲,一下便是坐了起來,拿住大弓,起身就朝竹沙堂處跑去;悠然轉身的張在淵,終於是看清了流水手中所拿之物,繼而四目又睜、身軀一震,讓張在淵震驚的,倒不是再次見到穿陽神弓,張在淵清楚的知道穿陽神弓的份量,流水何以拿之輕若無物?更爲不可思議,以流水的勁力,何以能夠用穿陽神弓射出箭羽……
唸到此處,張在淵不由就想起二十年前,師傅說過的話:“你要找一個能用穿陽神弓將箭羽射出千丈之外的有緣人,並把五式穿陽射術、還有無名劍法,盡數傳授於那有緣之人,讓那有緣人有生之年定要開啓殘缺的四式射術,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