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地之中，小鑽子眺望着遠方，他的雙手按在已經冷卻的金屬支架上，燒焦的血肉與金屬連接在一起，發出刺鼻的焦臭味。
肉體的痛苦，精神的疲倦，都絲毫無法影響他眼中那銳利的光，只是在目光深處，多了幾分悲傷。
這一戰，犧牲得實在太多了！
地面的震動遙遙傳來，讓整片大地劇烈搖晃，衆人在驚呼中聚集在光線武器周圍，膽戰心驚地維持着自身平衡。
良久，震動終於停息，透過在瀰漫的煙塵，無數目光都聚集在小鑽子的身上。
這一戰，能贏嗎？
滴滴滴，滴滴滴。
一陣鈴聲響起，這意味着籠罩在戰場上的混亂電磁場已經消失，這場戰爭，勝負已分！
小鑽子擡起手來，凝結的皮膚從金屬支架上撕裂，用沾滿鮮血的，顫抖的手指，他輕輕按下通信按鈕。
話筒對面是一片莫名的沉默，這一刻，死寂籠罩了整個武器陣地，人們的眼神朝着絕望的方向滑落，他們死死控制着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出，好像一旦破壞掉此刻的寂靜，就會聽到那令人絕望的結果。
終於，耳機中傳來一陣沙沙的電流聲，隨即化爲肖雲飛的聲音。
“黑塔已被擊碎，蜀山掌教從物理與精神上均被擊潰，這一戰，我們……勝利了。”
片刻的沉寂後，窪地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剛剛還驚恐萬分的軍士們哭喊着相互擁抱，將手中的武器朝天空中扔去。
勝利了，這一戰，終於勝利了！
小鑽子的身子一軟，斜靠在座椅上，他閉上眼睛，任淚水肆意流淌。
阿飛，我們贏了，你能聽到這歡呼聲嗎？我們贏了啊！
“居然真的贏了，這……令人不可思議。”白玥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他滿臉鮮血，臉色卻充滿狂喜。
“這一次我已經摸到了逆寫者的門檻，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枚子彈從遠方呼嘯而來，洞穿了他的頭顱。
歡呼聲戛然而止，白玥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衆人保持着擁抱與雙臂朝天的姿勢，呆呆地看着白玥的身軀晃動了一下，然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嘖嘖嘖，我就知道，在這種時候人的防禦性是最低的，更何況他剛剛透支完異能，連被動的防禦都沒有了吧。”
一個悠閒的聲音傳出，從山坳之中，一個身影緩緩走出。
那正是失蹤已久的旺吉，他右手在空中來回晃動，將食指上掛着的手槍轉得呼呼作響。
不過他的表情與曾經的旺吉可說是大相徑庭，臉上掛着一抹令人膽寒的微笑，雙眼中透出的光芒猶如一頭瘋狂的野獸，光是看到那目光就足以令人汗毛倒立。
不夜城的軍士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就要朝旺吉撲去。
“退後，所有人，退開！”小鑽子及時厲聲喝止。
衆軍士相互看看，都謹慎地向後退去。
“明智，真是明智。”旺吉拍拍手，“不過……”
“你爲什麼要殺白玥！”眼看着旺吉就要出手殺人，小鑽子立刻引開他的注意力。
“嗯，爲什麼要殺他？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旺吉疑惑地瞟了小鑽子一眼，“遊戲的對手當然是越少越好啊。”
“遊戲，你把這一切當做遊戲嗎？”
“我？當然不是我？”旺吉大笑起來，“我們只是這個遊戲的參與者而已啊。”
“所以呢？殺白玥的意義在哪裡？”
“哎，你還是不懂，對吧？”旺吉看上去心情很好，他乾脆一屁股坐在小鑽子身邊。“你看，這個世界的資源就只有這麼一點，你分一點，我分一點，就分薄了，所以怎麼辦呢？當然是把對方殺掉，然後把他那一部分資源搶過來對吧，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狂笑的旺吉，小鑽子感到一種從心底涌起的惡寒。
“可是……異能者之間相互殘殺，又不能掠奪對方的力量啊。”
“那是你的目光太短淺，太短淺了。”旺吉擺了擺手，“你要從長遠的角度看。”
“我明白了，”小鑽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異能者數量越少，剩餘異能者無形中的進化機率就更大，是這樣嗎？”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旺吉用槍柄敲了敲小鑽子的腦袋。
“葉暝……你也要殺嗎？”小鑽子突然問。
“當然，”旺吉理所當然地回答，“不過不是現在，這小子有點強，我暫時還打不過他。”
“那你殺了白玥，不是也在無形中促成了葉暝的加速進化？此消彼長，他不是能夠更進一步將你甩開？”
“這個嘛……就不用你擔心了，我自有對策。”旺吉似乎胸有成竹。
“好了，閒聊到此結束，該幹正事了。”說着，旺吉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裝置，“既然你是腦域進化者，給這玩意兒充能應該沒問題吧？”
“這是什麼？”小鑽子接過裝置，在上面發現了蜀山科技的接口，他立刻恍然大悟。“是夢浮生給你的護身法器？”
“對，不過在跟凰霓衣那個賤人的戰鬥中耗幹了能量。”
“我明白了，”小鑽子也不多廢話，“鳳凰巨炮的儲備能量還有，但我需要……”
“一分鐘，你只有一分鐘。”
“開什麼玩笑？一分……”
小鑽子話音未落，旺吉已經擡手朝着旁邊的軍士開出一槍，後者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槍爆頭。
“你！”
“你還有55秒。”
小鑽子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立刻抓起裝置，將其連接在鳳凰巨炮之上。
充沛的能量開始不斷流入裝置中，趁着充能的時間，小鑽子令所有軍士都撤離旺吉的攻擊範圍。
“你最近去哪了？”他用漫不經心的口氣問。
“我嘛……去了很多地方，畢竟被關了這麼久，誰都想要一個自由自在的假期對不對？”
“那麼……‘他’呢？”
“他？嗯……”旺吉敲了敲額頭，突然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應該是死了吧。”
沉默片刻，小鑽子道：“蜀山掌教已經敗了，這個世界將迎來新的局面，你就算再強，難道能與整個四界十八域對抗嗎？”
死死盯着小鑽子，旺吉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光芒。
“你知道嗎，我突然不想殺你了。”旺吉的話讓小鑽子臉色一僵，“不，我不是害怕，我知道你有防禦措施，什麼自爆裝置啦這樣那樣的。我不殺你，是因爲我要讓你看着，親眼看着這個世界毀滅，而你還全然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時候，你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小鑽子目光一閃，正想問更多的東西，旺吉卻一把將裝置扯下，也沒管充沒充滿，用槍指着小鑽子的頭，緩緩退後，轉過山坳，消失在亂石叢中。
小鑽子靜靜地等待着，良久，他似乎確認旺吉已經走遠，接通通信裝置，他沉聲道：“肖先生，如你所料，旺吉現身了。”
“計劃順利嗎？”
“非常順利，他甚至沒有一點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