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歷810年7月19日下午,薇婭王國都城——瑞巴
自從離開這裡之後,埃瓦已經有3年沒回來過了。如今“故地重遊”,埃瓦的心緒如海浪一般忽起忽落。古老的佩達魯鬥獸場的翻修現已大致完成。此刻距離薇婭兩年一度的武鬥大會的開幕日,還有7天時間。
埃瓦坐在貴賓席上,俯瞰着下方戰場的對戰。對決的雙方分別是班巴克花豹和一個矮小的俘虜。班巴克花豹的體型比普通花豹要大許多,而且兇猛異常。生活在那裡的猛獸大多如此,埃瓦不明白班巴克草原到底是受到了締造神的祝福還是受到了他的詛咒。
因爲生的身形高大,所以它們可以更容易地捕捉到獵物。同時又因爲它們兇猛無比,所以纔會成爲薇婭人證明自己實力或者爲人們提供歡愉的一個可悲的角色。
與猛獸對峙的俘虜來自盧賽,看起來他還是個孩子。埃瓦默默地看着,縱使內心滿是波瀾,表情卻沉靜如水。
盧賽被薇婭王國一舉殲滅之後,略有價值的人都成了俘虜,實在老弱無用的乾脆被直接殺掉。像這孩子這樣的俘虜幾乎每兩天都有死在佩達魯鬥獸場的。多數薇婭人並不在乎這些盧賽人的死活,在他們看來,俘虜的價值之一就是爲他們提供視覺上的享受跟野蠻內心之中的那病態的滿足感。
那個孩子衣衫襤褸,身上好似披着一塊破布。頭上那灰色的短髮乾巴巴的如刺蝟一般。他沉下身,目光緊緊盯着幾米外的班巴克花豹。他的腳不停地挪動着碎步,時刻準備着躲閃或進攻。
花豹已經餓了兩天,這是鬥獸場的慣用手段。爲了激發猛獸對食物的強烈渴望,爲了激發它們體內那根深蒂固的獸性,鬥獸場的負責人很樂意這樣做。
“這隻豹子已經吃過9個人了,那小雜種將會是第十個。嘿嘿嘿——”
“喬金先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埃瓦不冷不熱地說,目光仍望着下方。她懶得看這位佩達魯鬥獸場的負責人,可即便如此,喬金那臃腫的身形和豬頭一樣的、讓人厭惡的嘴臉埃瓦依然清楚地記在心裡。有時候,越想忘記的人或事,就越是記憶猶新。
“呃...”喬金略微頓了頓,下一秒那張肥臉瞬間爲之一變,他滿臉堆笑,本就不大的眼睛顯得更小了。喬金繼續道:“百長大人,您倒是變了許多啊!不僅人越來越漂亮,而且...而且...”
“沒有別的而且了,是吧?”
埃瓦還是不看他,但喬金的額頭在悄然間已生出豆粒般大小的虛汗。
“呃...您這樣說,我...”
“夠了。”埃瓦厭惡地打斷了對方的支支吾吾,“喬金先生,我只想好好地看一場對決,所以麻煩你閉上嘴。”
“是,我明白,明白。”
聞言,喬金如釋重負。他一邊連連點頭,一邊取出口袋裡的手帕偷偷擦去額頭上的虛汗。埃瓦的餘光雖見如此,但她不屑一顧。埃瓦無法忘記這個男人對待自己的殘酷。當然喬金也清楚地記得自己做過什麼,所以他會怕。所以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命運,埃瓦相信它。她認爲自己先前的經歷完全是爲了能夠讓自己遇到那個人。想到這一點,她便可以放下許多不堪回首的悽楚和仇恨。
視野裡,班巴克花豹開始進攻了,身形迅如閃電。
那個孩子與當初的埃瓦的年紀差不多。埃瓦剛剛用了“對決”一詞,這是一場對決嗎?是,也不是。答案取決於什麼人來看。在大部分薇婭人眼裡,包括喬金,這是一場屠殺。在埃瓦看來,這就是對決。
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你會選擇無用的逃避,還是奮力一搏呢?孩子。
埃瓦在心裡悄然低語着。
那個孩子盡力躲閃花豹的進攻,可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他的手臂被抓傷,紅色液體如泉水般涌了出來,並沿着他的手臂流下。花豹繼續發動攻勢,他再次奮力躲閃,如此這般幾輪之後,那孩子已經累的氣喘吁吁。
就在花豹又一次的進攻中,那孩子被撲倒在地。所有人都以爲他死定了,可就在這個緊要時刻,那孩子突然手握殘舊匕首將它刺入了花豹的右眼。猛獸疼的發出嘶吼,孩子趁機起身向後逃去。
埃瓦眼瞼輕閃,那孩子的表現讓她很滿意。
可那孩子又能逃到哪裡?在勝負未決之前,他無法離開鬥獸場那石板鋪就的方形戰場。他又累又怕,神色慌亂而無助,作爲俘虜,他已親眼見過同伴的悲慘遭遇——被猛獸吃的一乾二淨。
疼痛讓花豹十分憤怒,它無法擺脫刺入眼中的匕首,但它仍可以繼續發起致命進攻。這個時候,那孩子已經陷入絕望,剛剛的那把匕首是之前戰鬥留下的唯一能幫上忙的武器,最後的希望此刻正紮在對手的身上,那希望原來竟如此微弱,如此不堪重負。
班巴克猛獸終於發起了最後的進攻,它的兇猛比先前更甚,速度更甚。而他感到自己的雙腿似乎負重千斤,無法再挪一步了。就在那孩子絕望之際,一道橙色烈焰剎那間擋在了他的面前。接着,一股驚人的衝擊力在霎時間擴散開來,只見那班巴克花豹就那麼被衝飛出去,撞到看臺下方的牆壁上,瞬間一命嗚呼。
收起“氣息”,埃瓦轉身緩緩走向那孩子,這時看臺上驚呼過後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掌聲。這樣的氛圍,她再熟悉不過了。埃瓦那時候甚至覺得,這樣的歡呼和掌聲會伴隨自己接下來的全部人生,直到她死去爲止。
“你還好嗎?”
埃瓦問道,聲音裡帶着關切。那孩子因受到埃瓦的奧義——“泉氣”衝擊的影響而坐在了石板臺上。見有人救了自己,他趕緊從地上試圖爬起,但手腳已不聽使喚,後來還是埃瓦將他拉了起來。
“謝...謝謝您。”
她低聲道,眼神裡仍含着剩餘的恐懼。
聽了她的聲音,埃瓦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孩子,略吃驚道:“你是女孩子!”
“嗯!”
她望着她重重點頭,眼裡已噙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