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上午11點55分,韋拉德市中央廣場
不知覺間,廣場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人們七嘴八舌地互相低語,臉上的表情時而驚訝,時而憤怒。當宣讀國王詔書的官員登上刑場高臺時,喧鬧的人羣很快安靜下來,直到鴉雀無聲。
托馬斯被迫跪在人們的視野裡,他擡頭環顧一眼人們的眼神,那是一種看待奇珍異獸一般的眼神。托馬斯心裡十分淒涼,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的王國騎士團的團長大人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他的手臂被鎖鏈所束縛一點都動彈不得。托馬斯中了一種毒,這種毒令他渾身無力,否則身上的鎖鏈是綁不住他的。他倒是不在乎身上的鎖鏈有多緊,已經沒有那個心情在乎這些表皮的感受了。查爾斯的背叛令他身心俱疲,思緒亂作一團。
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他做不到。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被強行施加在托馬斯的身上,每個字都像雷鳴一般震耳,像銳利的尖刀一樣一次次、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深刺着這位原本奮力守護了無數國民生命的英雄的心。他第一次發覺:榮耀的高塔與屈辱的泥沼竟是如此之近。
記錄托馬斯罪證的國王詔書宣讀結束時,國民們的憤怒之情已經達到了頂點。大家高呼着“殺了他!可惡的小人!”等那些無情的字眼,托馬斯無力地垂下頭,眼淚難以抑制地涌出順着臉頰往下流着,彷彿永遠不會停止。
與之相對的是監管行刑的查爾斯的笑臉。他坐在椅子上翹着腳眼睛不眨地盯着斜前方的托馬斯,心中好生得意,高興的甚至歇斯底里了。他好似一個觀賞者,眼前正在上演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
12點整,行刑開始。
巨大而鋒利的斧頭高懸於空,兩個衛兵架起虛弱的托馬斯帶他走到死亡之刃近前。托馬斯像個木偶似的把頭伸進枷鎖,眼神已然無光,只是默然等待着生命的終結。他的右側站立一人,只要這個人一拉垂在身前的繩子,巨大的斧頭就會直衝而下,輕而易舉地就能奪走托馬斯的命。
“時間到了,行刑!”
執行官厲聲道,高臺下的國民們頓時如同瘋了一般地呼喊着。
只見那個執行者用力一拉手中的繩子,巨斧驟然直下。眨眼之間,托馬斯便身首異處,死於非命——原本可能會是這樣。
就在執行官發令的同時,一支箭矢“咻”地一下射中那個站在托馬斯右側的劊子手的胸口。緊接着,人羣中濃煙四起,整個中央廣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托馬斯這纔回過神來,他知道這場混亂絕對跟自己有關係。被枷鎖束縛着的托馬斯心裡非常焦急,無奈的他是無法動彈的。
突然,有兩人飛身跳上高臺,他們先將臺上礙事的敵人解決,然後立刻來到托馬斯近前,將他從枷鎖中解救出來。來人正是萊恩和博肯。托馬斯不認得博肯,但萊恩他再熟悉不過了。由於一時激動,托馬斯乾澀而疼痛的嗓子根本說不出話來。
“團長,我們來救你了。”
萊恩一邊警惕周圍,一邊快速說道。他感到十分心酸,昔日威風凜凜的騎士團長現在卻成了階下囚。
托馬斯點點頭,眼神裡透着無限感激。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一躍跳到三人面前,萊恩打量着對方,雖說那一身象徵身份的戰甲並不應該穿在他的身上,令萊恩感到有些詫異,但他的臉萊恩記得很清楚。
“哼!萊恩,約翰親王早就料到你會來搗亂,起初我還有些不信,想不到你這個弄丟西境的將軍還真有膽量。你可不要以爲我們沒有準備,實話告訴你,整個中央廣場都在我的風之騎士團的控制之下,你們休想逃出去!”
查爾斯放出豪言,這豪言讓萊恩既厭惡又覺得可笑。
萊恩不免心想:怎麼?難道在你們眼裡西境的丟失是我萊恩造成的?明明是國王下令和薇婭王國簽訂的合約,明明是王都韋拉德傳出的命令把我手下的守備軍都調離了西境,你們的眼睛都瞎了嗎?你們的腦子都生鏽了嗎?真是荒唐至極。
“呵呵!風之騎士團...你的?查爾斯,拜託你不要這樣厚顏無恥行嗎?騎士團從來都不是某個人的所有物,它既不屬於風之王也不屬於你,它只屬於風之國的國民們!西境的丟失到底是不是我的過錯,不是你說了算的。還有就是,不管你們設下了什麼陷阱,佈置了多少兵力,我們都一定會破壞你們的企圖。”
萊恩回道。
“大言不慚啊,萊恩。你儘管囂張好了,不過馬上我就會讓你閉上嘴的。來比比吧!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劍術,很抱歉我一直都沒把你放在眼裡。”
查爾斯傲慢地譏諷道,然後他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利劍。
萊恩和博肯彼此對視一眼,他們心領神會,架着虛弱的托馬斯,突然一起飛身向高臺後方的空地跳下,查爾斯感到驚訝,本以爲萊恩會中自己的挑釁而與他比試一番,想不到萊恩竟如此冷靜地選擇逃走。
是啊,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三人瞬間落地,轉身便要跑。查爾斯怎能眼看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逃出生天,他立刻就想追,不料就在他剛踏出一步的時候,兩支箭矢相繼飛速而來。查爾斯只得先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兩支箭矢上。
用利劍擋下第一支箭後的下一瞬第二支箭就到了,查爾斯動作敏捷,藉由向右一個側轉他躲過了第二支箭。萊恩和博肯架着托馬斯跑的並不快,才跑出幾米遠。查爾斯氣呼呼地握緊手中的劍,再次追擊。
他跳下行刑的高臺,彼此間的距離被迅速拉近,查爾斯的臉上浮現出得意之色。可就在眨眼間,一道土牆突然從地面上升起,擋住了查爾斯的視線。接着便是又一輪的煙幕彈。
濃煙在首輪略微減弱的時候再次包裹住了整個中央廣場。查爾斯面目猙獰,嘴裡憤怒地罵着。動用“氣息”的力量,他一劍劈開眼前的土牆,土牆頓時瓦解,而後消失。查爾斯的視野裡已經不存在萊恩等三人的身影了。
“可惡!陰險的傢伙,別以爲這樣你們就能逃掉。”查爾斯說到這裡立刻轉過視線朝不遠處的那個士兵喊道:“喂!你小子傻站着幹嘛!趕緊發信號!”
“呃,是!大人。”
年輕士兵略顯遲鈍地應聲道。幾秒鐘後,響亮的鐘聲接連生出,傳出不知有多遠。伴隨着迴盪於廣場而最終飄向遠方的鐘聲,響徹韋拉德的喊殺聲驟然傳來,其程度甚至遮蓋住了迴盪着的巨大鐘聲。
特里見托馬斯已經被救下,連忙大喊“所有人撤退!撤!”
“風之翼”的衆人立即響應特里的指令開始往韋拉德市的南門撤離。這個時候無數的敵人從多個方向殺來,巧合的是唯獨通往南門的街道沒有敵軍出現。
凱文和布萊克斯聖衣主教帶領一小部分人佔據着中央廣場高臺正對着的一座4層建築。見如此形勢,布萊克斯道:“凱文先生,我們也該撤了。”
“嗯!各位,我們走!”
凱文點點頭,快速命令道。
負責掩護的這一隊一邊掩護萊恩他們一邊撤。大量敵軍蜂擁而至,營救隊伍回以箭矢、凱文和弗雷德使出風空彈和風刃魔法進行阻擊。聖衣主教布萊克斯再次使出暗影魔法,黑色星芒魔法陣出現後,幾十個人形黑影隨即出現,將7、8米寬的街道堵的嚴嚴實實。
大概40分鐘後,萊恩和博肯架着托馬斯終於來到了韋拉德南門附近,特里和弗雷德帶人緊隨其後。眼前就是南門了,此處看起來一個人都沒有,城門緊閉,萊恩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極爲不安的感覺。
“萊恩,我怎麼覺得我們好像是按照敵人安排的路在走啊。”
博肯眉頭微蹙道。
“...”
萊恩語塞,他心中也是這樣的感覺。
就在下一刻,城牆上無數人影攢動,喊殺聲震天,與後方漸漸接近的追擊者的呼喊遙相輝映。城牆中央站立一人,身形十分高大,甚至可與薇婭人相提並論,只不過略顯纖細罷了。他一頭黑髮,梳着單馬尾,兩鬢的頭髮自然垂下蓋住了側臉。一身藍、黑相間的衣裳,看起來給人與衆不同的感覺。
“我們...我們中埋伏了。”托馬斯無力地低聲道:如果我沒記錯,那男人是來自那蝦的武士,是約翰·艾倫最得力的部下。實力應該不亞於正常狀態的我。”
聞言,博肯和萊恩心頭就是一震。當下的狀況太糟,讓人根本笑不出來。正面有敵人守着城門,後面大量敵軍正在步步逼近。可事到如今,萊恩知道唯有戰鬥這一條出路了。
“拼了!托馬斯團長,博肯,我們殺出去吧!”
萊恩眼神堅毅,果決而無懼,侃侃言道。兩人點頭。即使萊恩心中的答案是——他們多半會死在這裡,他也絕不向醜惡、腐朽的王權俯首認罪。何況他根本就沒有罪。
武士漠然望着下方的衆人,接着他輕輕地揮了揮左手,城牆上的士兵立刻拿出弓弩,毫不留情地朝萊恩他們射來如雨一般密集的致命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