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墨辰忍無可忍,“夠了,口說無憑,來人,去搜查棠鴻宮與敏秀宮。”
衛漪菡看着這場鬧劇,對奚墨辰說道:“皇上,先讓他們都下去吧,嬪妾看着心裡堵得慌。”
“好,都依你。”奚墨辰心疼地看着衛漪菡。接着又對明貴妃等人道:“事情未查清楚前,都在寢宮裡好生待着。”
“臣妾遵旨。”
那日,御林軍並未在棠鴻宮搜出任何不妥之物,倒是在敏秀宮搜出施展壓勝之物,並且發現有施展厭勝之術的巫師假扮宮女。經覈實,明貴妃只以看管宮人不力,扣了一個月俸祿,而直喊冤枉的良淑妃,因厭勝之術乃天佑國禁術,良淑妃所犯罪行實在難以饒恕,被廢除淑妃之位,囚禁于敏秀宮,三日後賜死,熊家全家流放青州。
鍾粹宮。
自從壓勝之事把自己攪得心神不寧後,衛漪菡就命人這幾日徹底打掃宮殿,自己稱病不出。佩晴因爲無顏面對衛漪菡,在房內上吊自盡,衛漪菡嘆口氣,讓人厚葬了,並且給她家裡補貼了一筆錢,也算全了主僕一場的情分。
衛漪菡總感覺良淑妃這個女人自己不至於錯看吧,她竟然會害自己,這件事不想如此簡單的,所以就懇求皇上不要殺書桃,先暗中觀察,略施懲治就好。
兩日後,表面上暫時恢復了風平浪靜。
敏秀宮短短時間,宮人遣散,所有用具一併撤走,偌大的宮殿,現在空空蕩蕩。
是夜,熊慕凝靠在舞瀾殿外,眼神空洞,仔細看倒生出不少白髮,頹廢憔悴。
“良淑妃,你恨嗎?”
“誰?”熊慕凝往說話聲處看去,並沒有人,她站了起來,夜風吹起她的外裳,身邊一個宮人都沒有了,這樣的夜...熊慕凝壓下內心的恐懼,“你是誰?有本事裝神弄鬼,沒本事出來嗎?”
“呵呵,我現在就是鬼呀,怎麼還需要裝呢?”
熊慕凝轉身,聲音又換了方向,她聽着這聲音有點耳熟,仔細辨認,恍然道,“婉修容,出來吧,這大半夜來我這空無人煙的敏秀宮,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熊慕凝知道是誰,就不害怕了,定了定神,坐了下來。
“良淑妃真的要讓嬪妾出來嗎?可是嬪妾怕嚇着你呢,不如我們就這樣說說話吧。”
熊慕凝嗤笑一聲,“我如今已是廢妃,馬上就是將死之人了,有什麼好說的。”
“話雖如此,但你不想自己死的更有價值嗎?”
熊慕凝皺皺眉,“你什麼意思,我如今還有什麼可利用的。”
“那嬪妾說,我可以幫你呢,你恨明貴妃,也恨皇上吧。”
熊慕凝聽到婉修容說道自己恨皇上,那篤定的語氣讓自己面色一變,“是,我都恨,我怎能不恨,弓寄柔那個賤人,本以爲她現在大不如從前,沒這個膽來對付我了,不曾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次把我算計的再無翻身的可能,壓勝之術啊,那樣的東西沒想到她也敢碰,當真是爲對付我不要命了。
呵呵,可是皇上,我也恨,我從皇上還是襄王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他也是寵愛我的,可如今,他有了更寵愛的女人,就不信我了,還要流放我全家,這口氣,我到死都不能嚥下去,我是不會瞑目的!”
婉修容飄過來,趁熊慕凝不注意,輕輕地叫了她一聲:“熊慕凝。”
作淑妃這麼多年,熊慕凝好久沒聽到有人喊自己的閨名了,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啊?什麼?”
接着,她就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場景,她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卸了,就像斷線的紙鳶,熊慕凝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婉修容飄在離熊慕凝很近的地方,歪着頭看了看熊慕凝死去的樣子,眼睛骨碌碌的轉着,“唉,說過怕嚇着你,你偏是不信呢。”
婉修容看看天空,纔是三更天,時間充足的很,以前自己修爲不夠,天亮之前必須回去,不然就死了,真是見光死呢。
這些年在宮中,看那些妃嬪爲了爭寵,沒少做出害人害己之事,自己順便從中推波助瀾,因此吸收了不少妃嬪的怨氣,加上現在吸收了熊慕凝的怨念化作的氣,這可是精華,閉關幾日想必就可以煉成降頭術了。
所謂降頭術,其實是遠古時期的一種秘術,當降頭師修煉降頭術到成功時,他會將自己的頭連腸帶肚,一齊脫離腹腔,騰空而出,其飛如疾矢,咻咻風聲過處,便是降頭師的夜遊魂。他的靈魂出遊,必在晚上午夜睡時。
婉修容轉轉頭,自己還沒有修成降頭術,現在還只是“絲羅瓶”,這是術法煉不成功的結果,因爲自己的頭,能夠脫離軀殼。如果降頭煉成功的話,那自己就不會受身首異處的痛苦了。降頭術練成功的術師,與常人並無差別,誰都認不出他的奇特之處。而絲羅瓶卻有一特徵,那是他的瞳孔中,沒有對方的倒轉人像,不過也只有這點不同而已,不知道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婉修容勾勾脣,放心吧,熊慕凝,我會帶着你的怨氣,去殺了奚墨辰,哦,順便幫你殺了明貴妃吧。
婉修容回到蒲溪宮,抓回來流在外面的腸子,有些頭髮和腸子黏在了一起,她耐心地把它們分開來,然後關緊了殿門,專心消化熊慕凝的怨氣來。
第三日晌午,待張培德帶人送熊慕凝上路時,發現她睜着眼睛坐在宮門口的臺階上,唉,人都僵硬了,過去探了下鼻息,果然早就斷氣了。
張培德派人去請御醫,自己連忙去通知皇上。
天邊與捲雲舒,倒是一派祥和之氣,可惜,無人有這份閒心欣賞。
熊慕凝身上並無傷痕,也未中毒,御醫查不出的死因。不知哪個妃子說良淑妃這是遭了報應,宮裡便低低地傳開了這種流言,熊慕凝也本是將死之人,此事便不了了之。
皇上念懿瑾昭儀被壓勝之事受到了驚嚇,冊封爲懿瑾惠妃,掌管後宮大權。
就這樣過了幾日,有一天書桃到太極宮求見奚墨辰,張培德看書桃直言要見奚墨辰。張培德知道懿瑾惠妃特意讓人留心書桃的舉動,所以也不敢停頓,進去稟告了皇上。
奚墨辰聞言放下手上的書,傳書桃進來。
書桃被人帶進來,“奴婢參見皇上,奴婢有要事稟報,先前用壓勝之術的是明貴妃,不是良淑妃,明貴妃想一箭雙鵰,利用良淑妃去陷害懿瑾惠妃,這是明貴妃親筆所寫懿瑾惠妃生辰八字的人偶。”
“呈上來。”奚墨辰皺眉,“那你爲何現在纔來稟報,或者說,爲什麼要稟報。”說到最後,奚墨辰聲色俱厲。
書桃顫了一下,才道:“回皇上,奴婢的爹在弓家二少爺處做總管,前幾日聽說因爲一點小事,被杖責致死。但奴婢知道,是明貴妃要滅口,果然剛纔明貴妃派人給奴婢送的吃食裡含毒,奴婢只好當做不知,少食用了些,待送吃食的宮人走後,奴婢才吐出來,這才連忙向皇上稟報。
奴婢是弓家家生子,一直被安插在良淑妃宮裡,這些都是明貴妃的主意,請恕奴婢現在纔來揭穿,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說完這麼長的話,書桃終於長舒一口氣,終於不用每天獨自承受着害死良淑妃的罪孽了。
奚墨辰抓緊手中的人偶,閉了閉眼,“貴妃弓氏,婦德有虧,殘害妃嬪,特此鴆酒一杯,貶爲庶人,念驃騎將軍府有功,特准驃騎將軍致仕。另廢妃熊氏追封爲良貴妃,熊家從青州遷回,熊家嫡子任吏部侍郎。”
張培德躬下了身,“是。” 命人把書桃帶下去,自己從勤政殿出來,擦擦頭上的汗,這天,要大變了。不再多想,忙去傳中書省大臣擬旨。
棠鴻宮。
明貴妃聽完傳旨公公唸完,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眼神怔怔的癱倒在地。
“弓氏,快接旨吧,咱家還要給懿瑾惠妃辦事呢,可不能耽擱了。”傳旨太監趾高氣昂地道。
明貴妃看着公公手中的聖旨,緩緩地笑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許,這就是命吧。
她觸到了用上好蠶絲製成的綾錦織品,黑犀牛角爲軸,祥雲瑞鶴爲圖案。可惜了,這麼好的聖旨卻用來下這樣一道旨意,皇上多不避諱啊,在聖旨上提到賜死妃嬪,這是要告訴後世,自己罪孽有多深嗎?
明貴妃看着旁邊的鴆酒,笑出了眼淚,你當真就這般無情,爲了懿瑾惠妃,是啊,懿瑾惠妃,她電石火光間想到,皇上曾封她爲熙和縣主後,說過曾經見過她一面,那時自己已經爲襄王妃,難怪皇上要找藉口不讓自己登上後位,自己還天真的以爲是那件事......
傳旨太監走了,若竹看見明貴妃這般傷心,無可奈何。
明貴妃看着若竹,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眼神渴望地望向了她,“我的好妹妹,你幫幫姐姐,以前你一直爲我出謀劃策,這一次姐姐有難,你告訴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