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林場很安全,衣食住我們都會保證供應。”齊浩宇的普通話帶着西京口音,他一開口說話,下面的家屬們都安靜下來了。
“下面我說一下規定:圍牆內是安全範圍,任何人不允許出林場的圍牆,有需要和林場的工作人員提。林場有一些工作崗位提供給大家,工作的人會有一些額外的補貼。你們可以給家人寫信,我每個月會去趟寶鳳,把你們的信送去,再把你們家人的回信帶回來。”齊浩宇對人羣中幾位年近六十的奶奶溫和的笑笑,“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了,這裡有所有家庭的名單,等一會兒請大家按名單唸到的順序領宿舍鑰匙去休息吧。”
“孩子,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是哪兒?”孫和平的母親一說話,所有家屬都看着她。
“孫奶奶,我們不是叛亂份子。”齊浩宇對她笑一笑,孫和平的父親職位不低,但是孫和平從母姓,可見這位老太太有多強勢,“我們是柞水洞研究所的,這裡是研究所的實驗林場。”
從前能有一個會瞬移的郝朗,西京再多幾個會瞬移的改造人也不奇怪。只是柞水洞研究所之前集體叛逃的事鬧的動靜不小,孫奶奶很不放心的追問:“郝國慶不是跑了?”
“九叔能跑哪裡去?”齊浩宇笑起來很憨厚,他上郝家玩就喊郝處長九叔沒錯啊,“我們之前是因爲喬老的事被隔離調查了。有些話我知道你老想問,我其實也挺樂意告訴奶奶的,但是有保密規定不能說。你們安心在這裡住幾個月,等西京城裡蟲子全捉乾淨了,領導班子也固定下來了,你們就能回城。”
齊浩宇的潛臺詞暗示了什麼家屬們很清楚,驚魂未定的家屬們對林場的安全問題很擔憂。孫阿姨乾脆扣住齊浩宇不讓他走。
傍晚一羣變異鳥從林場上空飛過,繞着林場轉了幾個圈還是飛走了。鳥羣用實際行動向家屬明證明了一共不到二十個工作人員的林場的安全是有保障的,齊浩宇才得已脫身。
齊浩宇回家心裡還麻麻的,和白芷說:“孫奶奶真厲害,我都對她用讀心術了,還差點穿梆。”
“人老成精嘛。”白芷親熱的揉他的短髮安慰他,“這幾天小山借用你的異能都累的夠嗆,你還要應付一大羣婆婆媽媽,累壞了吧。”
“我還好。就是看到西京鬧蟲災的慘相,心裡很不舒服。姐夫還沒回來?”齊浩宇朝白芷身邊縮了縮,婆婆媽媽比變異獸還兇殘,只有白芷的身邊纔有安全感。
“他們昨天早上露了下臉,到現在都沒回來。”白芷在心裡嘆了口氣。昨天傍晚張天照本該回來卻沒回來,從那時到現在她都倍受煎熬。
齊浩宇縮在白芷身邊幾秒鐘就睡着了,那羣家屬裡有不少孩子,鬧蟲子的時候都嚇壞了,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啼哭,他這幾天完全沒有休息。
齊浩宇在家,小山就回湯谷處理事情。弭寧一個人玩了一會兒,突然跑過去抱住白芷,說:“媽媽,抱一下。”
白芷知道弭寧擔心什麼,拍拍沙發讓兒子在身邊坐下,安慰他:“爸爸有防禦罩,安全有保障的。你爸爸最多也就是殺不了蟲人。崑崙山那邊還有一羣得到進化源的有智商變異獸,多一隻蟲人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放心吧。”
“據說那羣變異獸的進化源丟了。”齊浩宇睜開眼睛,笑着說:“我們在西京遇到它們派出來找進化源的小型變異獸,它們也在找蟲人,想拿到那塊碎片。所以這塊進化源姐夫說非拿到不可。”
白芷皺眉思索,“能在這羣變異獸手裡偷東西的人,除了它們自己還能有別人?”
“最近一年多崑崙地區不同種羣的變異獸之間衝突很厲害,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齊浩宇想了想,說:“其實我也有一塊,完整的。對我們好處確實很大。”
“那個超級引怪的,一定要藏好。”白芷輕輕在他頭頂拍了一下,“這東西對我們五個人沒有用,以後不要告訴別人,誰問你都不要提,知道嗎?”
齊浩宇摸頭,“沒有說啦,連小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只和姐姐說。”
白芷繼續敲他的頭,“這樣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萬一不小心被人知道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掂記,哪怕偷不走,天天掂記你也煩的。”
齊浩宇對弭寧做了個鬼臉,“知道了。弭寧和妹妹都要幫我保密啊。”
弭寧無精打彩點頭。長這麼大,他還沒有和爸爸分過這麼長時間過。
白芷把弭寧摟進懷裡,再一次進入感知,驚訝的發現嶽洞庭和藺雲來已經回了龍宮,海風秋和張天照還在西京。
“弭寧,嶽叔叔和藺叔叔剛纔回龍宮了,你爸爸還在西京,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白芷把下巴擱在弭寧的捲毛上,不經意間露出擔憂的目光。。
“五姐,我去看看吧。”齊浩宇站起來。
“你不要去。萬一他們潛伏在哪裡打算做點什麼,你突然冒出來會壞事的。”白芷對大孩子笑一笑,“如果他倆有危險,嶽洞庭和藺雲來絕對不會回龍宮的。放心吧,我覺得可以熱晚飯了。”
白芷猜的一點沒錯。海風秋和張天照現在確實潛伏在西京某個會議室的地下。張天照在會議室的地下掏了個洞,兩個人舒舒服服縮在地洞抱着熱茶杯偷聽西京的新任領導班子開會。
“開了一整天的會,一件事沒解決,淨扯皮了。”張天照非常的不耐煩,事實上藺雲來和嶽洞庭就是實在受不了纔回龍宮的。
“踢皮球閒扯蛋,其實都在打機鋒。”海風秋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好久不聽這個調調,我也有點受不了。再聽聽吧,難得這麼好的機會摸底。我現在大致清楚這幾個新領導的脾性了,咦,他們開始表決了!”
“全體同意讓西南基地爲前領導變蟲人背黑鍋?你苦心佈局幾個月,他們總算跳坑裡了。”張天照來了興致,佈局他也有份啊,他連男色都奉獻上了。這麼大的犧牲現在纔看到成果,鐵板一塊的西南——西北基地聯盟完蛋了,最近十年都不可能有大一統。
“123號都變蟲人,都推叛亂分子頭上誰信?”海風秋不停冷笑,“你聽聽你聽聽,他們把改造人形容成什麼了?我們要是有選擇權,誰他媽樂意當改造人。”
“傳說能活三百年!蟲人們不就是圖這個嘛。西京都這樣了還要大清洗……”張天照憤怒的站起來,“反正西京已經沒有同類了,不聽了。剩下的回頭問孫和平吧。”
海風秋悻悻收拾椅子,張天照帶着他直接瞬移回東海。他倆進家門的時候,廚房的飯桌上擺着六菜一湯,溫熱的黃酒酒香撲鼻,洗手盆裡熱水都替他們倒好了。白芷和弭寧的笑臉比花兒還要美。
張天照舒服的吁了一口氣,一邊洗手一邊和老婆彙報這兩天的行程。
白芷咬牙切齒,“你兒子想你想的早飯和中飯都吃不下,你就不會先回家報個平安?”
“怕變異獸發現我們不是西京人,要在西京多留一天半天,正好遇上了。以爲他們開個碰頭會就散,真心沒想到會扯皮一整天。”張天照低頭認錯,“老婆我知道了,以後遇到人家開會這種事,我一定第一個撤。”
爬到爸爸肩頭的弭寧緊緊抱住張天照的脖子,一個勁的拿小卷毛蹭大卷毛,表達他對爸爸的愛。
海風秋洗完手,踱到齊浩宇那邊去,輕聲問孫和平家屬的安置情況。浩宇把6號林場的情況和家屬的情緒都提了下,說:“我覺得住一兩個月還能瞞得住,時間長了很難說。”
“把這兩個月撐過再說。我倆商量下新江城的事兒。”海風秋給齊浩宇看他寫的計劃,“我們當初沒有在新江城攙沙子,情報的來源主要靠孫和平。現在西京自顧不暇,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你抽個空了解下情況,幾個重點要了解的部門我都標註了。”
齊浩宇把計劃收起來,“後天小山回來我就去,你們打算在路上走幾天?”
“五天後出發,去的話走二十天差不多吧,慢慢走,總要給人家一點時間,把給我‘看看’的鋼材準備好。”海風秋的笑聲十分爽朗,他跑這一趟,不光能賺回龍宮急需的鋼材,還會把東海人傻錢多速來的信號發出去,會有更多的人拖家帶口來東海淘金的。論生存環境和生活條件哪家也沒有東海強,家屬們來了就不會走!再過十幾二十年,東海的人口肯定比別的城市多。
白芷端上來兩盤菜,“給你們訪問團配的裝備單就在茶几上,你看看還有哪裡要調整。還有,齊浩宇的觀察員把新江城訪問團買的東西種類數量都送過來了。我擬了個單子,讓倉庫那邊準備了一些物資。單子在配裝單的下面,你看一下,回頭記得收揹包。萬一需要拿出來用。”
“要收買人,還有比空間錢包更好的東西嗎?”齊浩宇不解的問,一個錢包才值一個肉夾饃,白芷擬的物資清單上哪樣都比肉夾饃值錢。
“下面的辦事員吃拿卡都給空間裝備,就顯得我們的空間錢包不值錢了。”海風秋飛快的看完兩張清單,高興的在紙上彈了一下,說:“就照這個配!配好讓張天照放幫會倉庫,吃飯吃飯。”
海風秋匆忙吃過晚飯就離開了,明天東海正式賣包,事事都要需要他親歷親爲涮存在感,他的事兒還很多。
第二天上午,任務大廳隔壁的小廳改成空間裝備兌換處。三立方的空間錢包可以用晶核換也可以用錢買,售價一百二十一塊東海幣,比幾十米外的個體戶賣的空間袋像徵性的貴了一塊錢,表達了東海官方不與民爭利的態度。空間腰包有十、十五、二十立方三種規格,只兌換晶核。
兌換處一開門,四個窗口外就同時排起了長龍。五天一共換出去四千多隻各種規格的空間裝備,幾乎把東海城裡城外所有私人手裡的晶核都換光了。
兌換空間包沒有任何限制,只要你交上去的晶核數量和質量達標,你想換多少就換多少。一部分頭腦靈活,腳程又快,在別的城市有門路的傢伙很乾脆的當起了黃牛黨,換上幾隻三立方的空間錢包,在錢包裡裝滿東海的食品和生活用品去別的城市倒賣。
東海城有空間裝備賣,還和新江城有有一宗數量極大的空間裝備交易,東海的食品很豐富,這樣的消息被黃牛黨帶到了各個城市。自由富裕又安全的東城海有可能是宣傳出來的海市蜃樓。可是黃牛拿出來賣的空間錢包不是假的,那些甜美多汁的水果和種類豐富的食品不是假的。黃牛們穿的衣服鞋子帶有強烈的東海風格,比末世前的產品結實耐用也不是假的。東海就算沒有傳說中那麼好,肯定比他們現在定居的城市好。很多人在謹慎的對比之後帶着家小投奔東海。
一個半月之後。
張天照吃中飯的時候和最高領導彙報時事新聞,“離東海最近的三個基地,大部分精銳都帶着家小跑來東海城了。基地搞了個緊急三邊會談,正在商量基地合併的事情。海風秋估計他們合併最多撐半年。”
“海風秋和齊浩宇走到哪了?”白芷慢悠悠啃桃子,她更關心把“看看”的鋼材一次摟走的海風秋和齊浩宇的安全。
回答她的是小山,“浩宇哥說他們離東海還有六天的路程,新江城有幾千人跟着他們的團隊遷徒,隊伍有將近一公里長,他們就不瞬移了。還有,姐夫,我們留在新江城的人說新江城剛纔宣佈你二堂哥生活作風有問題,把他免職了。”
張天照大笑,“他這是被排擠了。好好的中醫不當跑去當政客,該。”
“他是張家領頭的,他被排擠了,張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白芷雖然心裡很不願意,還是說:“咱們把公公婆婆接到東海來?”
“我外公在江漢省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我媽在新江城的熟人和關係很多,不然我二堂哥這幾年也爬不到那麼高的位子上去。”張天照壓根不爲他媽擔心,“她在新江城好的很,她到東海來了,我那幾個堂哥也跟着來,一天給弭寧抽一管血,你非得心疼死。”
白芷勃然大怒,繼而反應過來張天照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日子,她扔下桃子飛快的擦手,溫柔的圈住他的脖子,用輕吻安慰他。
“我長大了就沒人敢扎我針了。”張天照微笑回親她,“別胡思亂想了,今天太陽不錯,我陪你們散步去。”
內城的街道芳草如茵,奼紫嫣紅,才摘過一輪果子的果樹抽出了新枝,繁花滿枝。空氣中滿是甜蜜的花香。多層公寓的陽臺和院落人家的屋頂像是綠地什錦花毯,紫茄子紅番茄青紅椒綠黃瓜一樣比一樣長的好。
外城雖然沒有綠色,卻人潮涌動,熱鬧的像過節。兩手空空,步伐矯健的是本地人,他們穿着粗麻或是粗呢的斜襟外袍,繫着寬寬的皮製腰帶,掛着或是揹着武器,看上去古風盎然。成羣結隊大包小包攜家帶口的肯定是新移民,他們的注意力很容易就會被商店櫥窗裡豐富的商品吸引住,眼睛總是不夠用。
張天照陪白芷走了兩條街,恰好遇到一個部門負責人找他說事,他無奈的提前回市政廳上班去了。白芷和小山弭寧穿過兩個小區之間的窄弄,被一大羣看熱鬧的人堵在了小區門口。
治安隊員們用幾條繩子在小區入口隔出來一塊空地在現場執法。圍觀的人隨時可以提問阻止,這種方式對新移民來說很新奇,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一男一女五花大綁被帶進了圈裡。女的長髮微卷,眼睛生的極美,低着頭的模樣楚楚可憐,赫然就是高媛媛。男的三十多歲,異能等級居然還不低,看上去賣相也不錯。後進來的還有一個被親友扶住的女人,一直在不停的哭罵,罵男人忘恩負義不得好死,罵女人是賤三,明知人家有老公還要投懷送抱。
高媛媛老實了幾個月,居然以這種方式出場,白芷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高媛媛有異能的時候還想擠開別人的老婆上位吃現成的。沒有了異能更不可能靠自己生存,絕對會再來一次。有能力有權勢的男人多半都是有配偶的,他們的配偶能在那麼困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本來就沒有幾個是好惹的。張天照不搭理高媛媛的態度很明顯,她也只有擺出高姿態。但是別的男人絕不會像張天照那麼忠誠,別人的老婆要收拾高媛媛簡直太容易了。
中隊長處理這種事很乾脆,先把高媛媛提出來,說:“王某和楊某在東海是正式登記的合法夫妻。在沒有解除婚姻關係之前,丈夫的□□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你和王某是被楊某捉姦在牀的,牀單上還有□□。不告而取謂之偷。這位女士之前就警告過你不要和她丈夫在一起。明知主人不願意給還要取就是搶。偷或者搶在東海城裡被捉住是什麼下場就不用我強調了吧。”
高媛媛臉色灰敗,一言不發。中隊長提起聚能長刀,紅芒一閃斬下了高媛媛的頭顱。
“共犯。”中隊長對這個男人就說了兩個字,揮刀斬首乾脆利落。
哭罵不停的女人擦乾淨了眼淚,無視出軌丈夫的屍體,在親友的攙扶下離開了。
治安隊現場焚燒屍體的時候,圍觀的人議論紛紛。白芷從他們的話裡拼湊出了大概:那對夫妻三個月之前率領了一個百人團隊到東海來生活。團長的異能等級不低,團員素質也很高,在獵場收穫頗豐。高崢兄妹加入了這個團隊之後,因爲對東海獵場非常瞭解,團長只要去獵場都會帶上他倆。高媛媛長的很不錯,以前做爲高崢的助手,對輔助帶團的那一套也很熟,一來二去就成了團長的左右手,和團長有了那麼一小腿。團長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把團長和想上位的高媛媛的活動規律摸清楚,直接報警捉賊,一擊即中。
白芷看着那位女士逾走越顯意氣風發的背影,知道團長夫人是趕着去接收遺產,笑一笑說:“這個共同財產的解釋我喜歡,是誰想出來的?”
“姐夫和陳叔叔一起琢磨出來的。”小山小聲說:“陳叔叔是領導中被騷擾得最厲害的那個。”
海風秋藺雲來嶽洞庭都是領導,長的也不醜,放着單身年輕的男人不撲,陳哥都五十歲了還撲他,白芷覺得那些姑娘們心和眼一起瞎了。
小山笑的鬼頭鬼腦,“陳叔叔沒兒子。人家想給他生兒子上位,腦子都進水了。”
“何止進水,簡直長蟲。”白芷搖頭再搖頭,別說陳哥不是那種人,陳哥要真敢那麼幹,分分鐘會被海風秋掐死。
“這個王某最少二十級了吧,在哪個基地都是座上賓,居然被東海用這種名義當街斬首。真是荒謬!”一個男聲給東海差評,語氣輕蔑。
白芷扭頭看,離她們十來米遠的另一個小區出口,站着一羣高矮不等的男人,七八個人站位有攻有防有支援,異能普遍超過二十級,是一個素質很高的小團隊。這幾個人雖然都穿着斜襟的麻布棉袍,腰間繫着空間腰包,看上去已經東海化了,但是手裡提着的武器和東海出產的武器差別很大,一看就是新移民。說話的男人個子接近一米九,頭髮束成馬尾,黑,瘦,但是眼睛異常明亮,氣勢迫人,他站在居中靠前的位置,顯然是這個團隊的領導者。在他的身後,是江陵一!
江陵一頭髮極短,從前的溫和氣質蕩然無存,自額至下巴還有一條細長的傷痕,目光凌厲如刀鋒,兇悍近似猛獸。